白玛还没有回家的念头,他还想赚钱,攒钱,拿这些钱自己发展。还有就是小兰,白玛心里就有她一些田地。
白玛想来,以前在故乡,白玛偶尔也会和姑娘们闹闹,但总没有什么情感经历。这次就不同了,他与小兰以夫妻关系生活在一起。白玛忽然觉得故乡的女孩受得了苦,不怕累不怕脏,他们都是好姑娘。她们现在也许已经嫁了个好人家,丈夫比白玛有出息,比白玛有钱,比白玛疼爱她们。想到这些,白玛就祝福起故乡的姑娘们,自己心里的负罪感也减轻了些。
干活累的时候,白玛就看这座城的天空,天空灰蒙蒙的,没有一只好看的鸟掠过,可白玛就是喜欢,喜欢看那些穿西装皮革的男人带着金晃晃的手边出入在大街小巷,霓玛看到他们就后悔自己以前不好好念书,现在没文化,就干体力活儿累死人。他更喜欢看那些大街上的女人夏天光着腿,冬天也光着腿。
小兰与白玛只见终是闹了矛盾,白玛看到小兰的衣箱里多了个背心。白玛用手摸着衣物,面料倒是高档,价格肯定也不便宜。
“谁买的?”白玛点燃一支烟,眼神迷离地问小兰。
小兰像是与白玛心有灵犀,边看衣服边说:“哦,那个啊,一位客人买的,都好久了。”“我给你打钱不够花么?”
“那怎么够啊?我要寄给家里,还要自己过日子,怎么够啊。”小兰笑着说。
白玛心里掠过一丝悲伤,感觉小兰背叛了他,感觉面前的这个姑娘再也不那么迷人了。一个响亮的巴掌扇过去,小兰惨叫一声,倒在床边的木地板上。
小兰的红唇老板破门进来,扶起地上的小兰,客气地对白玛说:“大哥,这是怎么了?对我们小兰撒气?我给你换个姑娘就是了,干嘛动手打人?你看我们小兰嘴被你打出血来,要是这漂亮脸被你打瘫了,你得赔钱。”
“谁叫她背着我拿别的男人的好处!”白玛说。
“拿别的男人的好处?你可是知道,我们就是靠男人们赚钱,小兰一时半会儿才是你的。”红唇女人说着,看了看墙上的破钟,白玛还剩半小时可以留在这里,就对小兰挤眉弄眼后,出了门去。
“白玛哥,你别生气,我们继续吧!”小兰说完,欲要上前来,温柔如初。
“不用了!”白玛起身,摸了摸衣兜,把随身带的钱全丢在桌子上,出去重重关了门,留下小兰一个人。
外面的秋风真是冷啊,人们换了衬衫,穿上了暖暖的毛衣。街上车子络绎不绝,人也络绎不绝,白玛左右看着,发现一个人都不认得,白玛想起了故乡。
白玛在街上兜圈了一会子,才回到工地民宿里,晚饭也没吃就睡下了。
太阳金灿灿地光照耀到果什则山头,朋木就起来,因为尿急,所以来不及穿裤子,挑着内裤就往外面跑去。
朋木迎面就撞见了妈妈卓玛,憋尿肿胀又勃起,达哇顿时感到不好意思。
“以后大清早解手,要穿好衣服再去啊,免得遇到客人,多不好啊!”妈妈笑着对朋木说。
“知道了。”朋木答应着母亲,就往厕所飞去。
朋木上学,认识了林家夫妇领养的儿子尕包子,尕包子每天清晨都来叫朋木,同他一起上学。
“朋木!朋木!”尕包子没进门口来就大声叫达哇,闹得全村都知道朋木贪睡。
贪睡在那个年纪是最无法丢弃的,由于年少,也就不知迟到的羞耻,其实本来就不知羞,尕包子就这样被朋木带坏。
再说朋木有个叫祁龙的同学,小小年纪就追女孩子,被向鲲老师发现,各种教育,整治,还是死性不改。
朋木和尕包子每次到校已是课间操,人来人往,向鲲老师知道朋木家里照顾妈妈,也就不再批评。但知道后感觉再这样下去,会成为低年级的反面榜样,就把迟到的朋木、尕包子与早恋的祁龙罚站。
冬天的故乡冻地三尺,简陋的自来水管早已冻裂。向鲲老师看出了罚站的无效,就叫他们仨去一里外的喇叭湾抬一桶泉水过来,算是“将功补过”。
他们来到泉边,先是滑一阵冰,看日头,掐时间,差不多了,才打满一桶水,两边用木棍抬起,边走边谈论校长,水洒了一路。
祁龙表示要报复校长向鲲,怎么报复呢?尕包子说现在水洒了一地,要不就想个办法补满它,什么办法呢?朋木随口一说那就用尿吧。
出于害羞,朋木倒是不敢,可还是看到了水桶多了些液体,还带有些许泡沫。接下来的路程,是尕包子与祁龙抬的水,朋木一直没插手,也不想插手。回到学校已是正午,他们一脸的欢笑,这难以启齿的秘密,岁月同他们一直守口如瓶。
祁香珍总是想念这样一句诗:“旧恩恰似蔷薇水,滴在罗衣到死香。”也许这就是蔷薇的本性吧,五月开花,一大阵势,粉、白、红交相辉映,让人心思跌宕。她从开放到碾成泥,芳香满园,浓淡相间,虽死未休。
祁香珍做妓女的那段日子,识几个字,也知道这蔷薇花和刺玫花很相像。她现在也觉得当年自己出走是对的,虽然在外面受了不少苦,但总算是活到现在。
祁香珍天生的丹凤眼至今迷人,还是一口整洁的牙齿。在清闲中,听得她讲:这人啊,一生只有一次美妙的春天,在这春天里,不时泪水滑落,不时凝神忘我。等到自己发丝满霜,在细数随风逝去的年华时,不觉感慨万千。
祁香珍提及她的风月当年,眼神里亮亮的。她说她爱美,随时照着镜子,怕脸上留有脏东西,会在别人面前出糗,那个时代,不见得高昂的护肤品,有的只是食用油以及动物的油脂,粗劣的胭脂算是最为名贵的了。
她说男人们会被她的一笑一颦给迷倒了,他们愿意为祁香珍花钱。祁香珍倒是模样年轻,歌喉是这里的地母天生给的,随意身为花魁也不是浪得虚名。
他们白天照顾客人,闲了姐妹几个也就常常趁着月色,去偷邻家田圃里的海娜花,想用它来美甲。当天夜里,涂好的指甲用塑料包好,次日解开,手指清洗时,水色一片红晕,指甲的色泽也没有想象的那么理想,只是鹅黄鹅黄的。这令他们懊悔了几日。
现在好了,革命的风波一波一波过去了,发现自己也老了,现在膝下无子,认了一个孩子尕包子,现在该把尕包子当儿子还是当孙子,他自己也犯糊涂。可林保国坚决要把尕包子当儿子,这样自己就当了一次爹了。
傍晚时分,从合作社忙完回来,饭后,措姆就换上干净素静的衣物,再把红纸浸湿,拿它做口红。之后,披着月光向大队戏场走去。即使接二连三演武松打虎,来观的人还是不少,远远望去,黑压压一股洪流。在这洪流里,外婆说她在等一个人。
见尕先巴在昏黄的油灯下凝望措姆,措姆会不知所措地理理发辫。
影场风大,寒气重,措姆怕冷,也没办法挤进温暖的人群里。尕先巴寡言,只是用宽大的胸膛接纳了她。她听得他脉搏跳动的欢乐声音,感受着他呼吸的一深一浅。当感到脚冷时,他让措姆婷婷静立,捡来小石子在措姆脚边垒起来,以此来保暖。措姆给央金将他和尕先巴之间的爱情故事的时候总说这样做的确有作用。不言而喻,感到暖和的是她的心,是这暖意在身体里升华了。
也许是注定,初恋是短暂的春花,她想起过去,心生小欢喜。措姆也听到向鲲老师的女人给孩子们唱着当年吹过少男少女心里的歌曲:
春天是一个美丽新娘
满地蔷薇是她的嫁妆
只要谁有少年的心
就配做她的情郎
啊
蔷薇蔷薇处处开
青春青春处处在
夕阳照在祁桂花欢笑的牙齿上,泛着这个年纪的人不该有的耀眼色泽,她想到三春柳花花开,堆积,炽热,时而大大咧咧,时而含蓄委婉,一阵阵淳朴的气味。
她要等把孩子生下来,也要等才仁回来,即使他知道才仁不会回来了。
白玛所在的城市楼宇渐渐多起来,人也多起来,商铺也多起来。
白玛后来听说小兰的怀了孕,就卷铺盖回她的老家去了。白玛心里空荡荡的,他现在不想做任何事情。他认为小兰是个女孩啊,自厂子里的兄弟们也这么认为,可是小兰怀上了谁的孩子,对白玛有没有一点点留恋,对白玛是爱还是不爱,白玛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