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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十六

山外的事儿总会来到山里,但现在还没有历来。

困难的冬季刚刚过去,人们又从政府那里领了谷子,拉着牛儿耕作,春来种地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可有时他们也烦。

他们抱怨自己考土地活着,却也遭受土地的捉弄。他们想着想着,就骂老婆孩子,骂耕牛不卖力,还拿鞭子抽打耕牛,耕牛也有脾气,受不得这罪,就脱了缰绳逃走,男人索性就坐下来喘粗气,气得只抓地上的沙土。

但总算第二是这么没精打采地种上了,就等着下雨后发芽。

彻骨的冬天已经过去了,春天的脚步有些缓,今天飞来几只麻雀,明天长出稀稀疏疏的鲜草,后天呢,结冰的河水就哗啦啦地响起来,没日没夜,人们晚上睡不着,听着河水的哗啦啦也就缓缓入睡,人们也是听到河水的哗哗声而睡不着。

孩子们看到河水奏着春天的旋律,心里喜悦着,也有些失落,失落是因为这个冬天,每天都饿肚子,没力气在冰面上玩耍。今天的冬天河面上可是结了好厚的冰层,孩子们看到过牛儿、羊儿从河面上走来走去,顽皮的小牛犊、小羊羔还在冰面上跳着舞,也不怕冰面塌陷了。

如果孩子们不饿肚子,孩子们会带上家里的铁铲子,到冰面上,左右滑冰,不小心摔倒了也不打紧,只是若是鼻子磕在冰面上,不是被河面粘住,就是会磕出鼻血来,大家看到小伙伴流鼻血了,左右叫唤这,各自从自己的棉袄里抽出些棉花啊,羊毛啊给流鼻血的伙伴,让他拿这些塞住鼻子,鲜红的血滴到冰面上,很快就凝结,形成不规则的大红色花朵,要是傍晚牛羊过河,踩着冰面来,遇到这些血花就闻闻,把它舔干净。这流鼻血的孩子回家,被父母看见了,以为是被同伴打了,一问才知道原来是自作自受,也就不理会。因为这些磕磕绊绊的事儿,孩子们早就习惯了。

冬季的月亮也是独一无二的,他们不等天黑,就像一轮霜做的饼子一样挂在深蓝的天空中,如果不仔细看,还真和白云没什么区别,还比白云暗淡些,不过孩子们总会注意到这个只是有大有小,但永远都不会死亡的月亮。

如果天气晴朗,月亮总是那么美。月亮出现在山头,照着这里一般暗淡一般明亮;月亮越过山头,暗淡的万物终于欢呼在银白的月光下,虽然月光不及阳光那般明亮,月光不及阳光那般让万物原形毕露,可月光就是月光,明暗分明,暗淡的东西黑乎乎一片,孩子们再怎么把眼睛睁大或把眼睛眯小都看不清楚。亮处的东西就别有一番风味,冰面反衬这月光,越是天上有个月亮,冰上也有个月亮,孩子们忍不住去踩冰面上的月亮,月光又跑到天上,仔细一看,哎呦,冰上的月亮又跑到那边的冰面上去了。

月亮和太阳一样,从东山生起,从西山落下。孩子们注意到这月亮不光是亲吻东山,西落的时候也会亲吻西山的头。亲得那么慢,亲吻就不见踪影,要想和月光见面,除非要等到明晚,也不知明晚是否是大晴天,是否有像一个饼子一样大的月亮。

这里的人们早就说过:太阳是月亮都是天神的子女,又说太阳和月亮石一对情侣,他们相爱了千万年。可是天神又生了昼神和夜神俩顽皮的小儿子,两小儿子顽皮的很,昼神动不动就刮风下雨,夜神动不动就招来鬼怪骚扰善良的人们,于是太阳和月亮就决定管教他们的俩小弟弟,太阳就决心管教昼神,好让他少些刮风下雨;月亮就决心管教夜神,只要月光出来,夜神招来的鬼怪就会消失干净。

人们还说,太阳和月亮为了天下苍生,不能恩恩爱爱在一起,真是苦了他们了,他们比天神还伟大。历史上出现的诸多英雄好汉,都是太阳和月亮的子女。可是太阳和月亮也有相遇的时候,只是时间很短暂,那就是黎明和傍晚时分。为什么黎明和傍晚时分最美,因为黎明和傍晚时日升月落或月升日落的时候,他们在天空终于相见,他们很想念彼此,也就做了情爱之事,那些朝霞和晚霞就是最好的证据,朝霞是月亮仙子红晕的脸颊,晚霞是月亮仙子分娩时的鲜血。所以每每看到绯红的朝霞和晚霞,人们会合掌祈祷,也不知他们在祈祷什么。

十七

央金对巴多的想念怕是山神知道了,并告诉给了巴多,巴多在雨后的下午敲着央金家的门。

央金像以往一样,在院子里和父母筛种子,把饱满的种子拿来种,把干瘪的种子磨了吃。

大家奇怪起来,这里的人谁还会进别人家敲门,央金放下筛子来开门,眼前的男子一头精神的短发,身上有一股胰子香味,好闻得很。央金不知道怎么做,也不知道说什么,傻傻站在门口,也不让巴多进院里。央金的母亲走过来,看到是几年前去县城农机厂的巴多,现在他整个人看起来不像是个孩子,他懂得对央金的母亲以姨称呼,对央金也礼貌地很。手里还提着瓜果和米面,刚经历过饥饿的人溅了这些米面,水不高兴呢,央金的母亲就高兴地接过巴多手里的东西,忙大开们请巴多进屋。

“你来了”央金的父亲笑着朝巴多打招呼,巴多应着,问央金的父亲母亲这几年身体可好之的话。央金干愣着,央金的母亲让央金进屋去倒杯茶给巴多,央金也没去,继续坐在地上筛谷子。

央金的母亲进屋到了茶水给巴多喝,向一家子一样有着说不出的话来,央金也许是还在为巴多生气,生气巴多这几年出门,没有回来过一次,连个口信都没有。今日这么仓促回来,害的人家高兴不是,伤心又不是。现在就知道和父母拉家常,也不把放在心上。央金也想越生气,索性把干瘪的种子和筛好的种子放在了一起,央金的母亲看见了,知道女儿的心思,忙多巴多说:“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和央金出去走走散散心吧。”

巴多连连答应着,只是央金还在赌气说:“我没空,现在不把谷子筛完,明早种啥?”

“巴多很快就要回去了。”央金的父亲说。

“哎呀!你们这些人!我要出去看看河面的冰融完了没有!”央金赌气得像个小孩。

央金的父母听了就会哈哈笑起来,央金现在在巴多面前说话不过脑子,也不看看现在是啥时候,河边的三春柳都抽出嫩绿的芽子来了,布谷鸟叫唤着,河水早已哗啦啦地流淌了,哪有什么冰,是央金心里的冰才要融了吧。

十八

央金跑出院子,就往河边冲。她的眼泪也想河水一样哗啦啦溢出眼眸,在她脸颊上哗啦啦地流。

央金跑到一棵三春柳树下停下脚步,巴多后脚就跟上来了。他看着央金哭着,也不好意思说啥,就一下拉过央金,抱在怀里,央金听到巴多胸口的声音在说:“央金,这几年我可把你想死了。”

央金也没有挣脱,愤愤回道:“你一去就让我不知死活,你不回来我就活着每个兴头。”“我不是回来了,我回来提亲来了。”巴多突然说。

央金听了巴多的话,不再哭泣,只是转过身抚弄着鲜嫩的三春柳枝,又说:“你这几年在城里待着,还没见够世面啊,我早就听说城里有的是好看的姑娘,你们男人就喜欢城里的姑娘,你还回来做什么!”

巴多被央金突如其来责问给吓住,不知道怎么对央金说明白,只是干着急。

央金又说:“你是不是无话可说!”

巴多急了就说:“我是真的喜欢你啊,央金,你不信我,我就跳进河里死在里面。”巴多说完就啪啦一声跳进河水里不见了。

央金反应过来,吓得只是骂巴多:“你这糊涂人,你说不过我就寻死,没出息!”

河水里的巴多顺着河水流走,巴多在河水里大叫:“央金,救我啊!快找人来救我!”巴多朝央金喊着,一一会儿浮出水面,一会儿沉下去不见踪影。

央金急得大叫,急得往河里跑,哭着叫巴多的名字,自己不小心跌在河水里,有爬到岸上去。

央金起来一看,河水里的巴多不见了,央金哇一声哭了,孩子们围过来,看着央金傻笑,央金骂孩子们,央金哭够了,发现身后站着个人,一看是巴多,高兴地一把抱住,可又骂巴多心眼坏,这么捉弄人。

俩人湿漉漉地回到央金家,巴多换了央金父亲的衣服,大伙儿热热乎乎吃了午饭,巴多把要娶央金的事儿告诉了央金的父母,央金避开,父母答应了,说巴多可怜,每个父母做主,这种提亲的事情害得自己来。但是还是得按规矩走,让舟嘉叔和索南叔做媒人,巴多吃完饭,辞别了央金一家子,拜访舟嘉、索南二位叔叔,把事情都做稳当了,再一次回来见过央金,才依依不舍地回去。

十九

大伙儿知道了央金要嫁给巴多的事儿,见了央金和家人都送去祝福。央金也常来措姆那边说话,想着巴多要把央金娶进城的打算,日后姐妹在一处瞎扯话的日子就少了,闲了就去措姆那里说话。

措姆替央金高兴,同时也想着尕先巴能有朝一日娶了她。

“你们俩现在怎么样了?”央金手里理着彩线,问措姆。

措姆慵懒地背靠着被子躺在炕上,对她说:“就那样!”

“那样儿啊?”

“我也不知道。”

“我听说你有天晚上和尕先巴睡在一起是真的吗?”央金问措姆。

措姆只是笑着说:“那晚赛朵姨不在家,我只是去转了一圈儿回来,没想到人们就说我和尕先巴睡了。”

央金呸了一声骂道:“这些人嘴里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好像他们嘴里不吃谷子一样。”

措姆就看着央金笑,措姆没有跟央金说那晚尕先巴抱自己的事儿。那晚尕先巴第一次抱措姆,从后面抱住措姆,对措姆说他想要了措姆,可是措姆一听他的话就跑开了。

二十

巴多和央金大喜的日子,宴席是在央金院子里举行的,请来尊敬的喇嘛,请来众乡里,大家热热闹闹了一天。

席间喝酒不容易醉的酒汉也喝得醉了,他以前差点害了央金,还好巴多来得及时,现在这些恩怨都淡忘了,酒汉也在场,和左右的人喝酒说笑。

酒汉就爱开玩笑说,曾经有个酒汉,喝酒自己都快成了酒缸了,以后吃个桃子就会醉。众人就笑着说桃子酒汉也是吃了桃子就醉了,酒汉笑着说,自己还是有酒量的,以前喝过的酒都成了尿,流出体外了。众人就笑着给酒汉再灌上几口酒水。

酒汉陆陆续续讲了几个笑话,把大家逗乐了,自己反倒是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说自己没出息了大半辈子,老婆孩子都没有。现在看到被人成亲,心里苦得很。

大家有可怜酒汉的,说酒汉可怜,死后也没个戴孝的。也有骂酒汉的,说早哭不好,晚哭不好,偏在这时候哭,弄得大家都没了兴头。也说酒汉这是活该,骂完又可怜酒汉来。

酒汉哭着哭着,就没人理他。大伙儿看见巴多和措姆穿着盛装,就一起祝福,也不再埋怨央金的父母也是个酒鬼。央金的父母这天也没喝多少酒,他们得把女儿的婚事办妥了再说。

新婚后的巴多和央金在家里住了几日,就回到了城里去了。人们看着他们远去,都在祝福,只是央金的父母就心里难受着,感觉女儿这一走就再也不回来了。央金和巴多对他们说好,等巴多和央金在城里扎下根,就俩接他们回城里住去。人每年也都羡慕央金的父母,说他们命好,一辈子喝酒过来,家里也不怎么样,竟然得了这么一个好女婿。

等巴多、央金远走了,人们就各自回家去,酒汉还在席上饮酒,抬头发现不见众人,一位自己是在做梦。跌跌撞撞出了门,出门碰到央金的父母。央金的父母说:“酒汉啊,今晚咱们就好好喝几盅,上一次没喝够嘞!”

酒汉听到央金的父亲说上一次,吓得以为是巴多又拿着木棍来打他,连蹦带跳地朝远处跑去。酒汉跑了很远,也没见人跟上来,跑了一路,他有些口干舌燥,忙来到河边俯身河水,不料头重脚轻,哗啦一下掉进河水里。酒后的他手脚软得很,没哟个上岸的力气,哗哗的河水把酒汉冲走了。

人们没有看见酒汉,一位他寻他的故乡去了,也就没在意。

巴多和央金在城里的生活,大伙儿都不知道,大伙儿也听说央金在供销社里,巴多还在农机厂里,俩人一天到晚忙活,还时不时麻烦别人给央金的父母捎来油和面。 c7bSAudUovJsKQsELkRQGEPwx2KTirTWojLrG4Yu8JaTLRksJACyGWp+YFHakPm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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