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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认为地母现在累了，你看这辛辛苦苦开垦的广袤土地，接连一月左右不下雨，河道里的水都快干了。长出的穗子那么可怜，这是人们受苦的征兆么？
人们认为天神发怒了，你看那些麻雀是天上派来的，他们是来惩罚人们不爱惜彼此，不爱惜食物？
才仁、霓玛等人去神山明珠寺里求卦，住持说这是天灾，逃脱不了的，只希望大家心里虔诚，彼此爱惜，他会祈求上天，给大家降福。
人们就围着明珠寺跪拜在地上，满山遍野黑压压的一片，他们祈祷这次能降下雨水来，前几次住持都是请来了云朵，却没有请来雨神。
人们嘴里念念有词，或颂着经文，或说着祈求上天的话，太阳下有风吹来，吹得人们燥热的身体一阵清爽，人们欢呼，因为风来了，云朵就要来，云朵来了，雨就不远。
人群里卓玛的孩子朋木哭了，因为朋木这几日吃了卓玛的乳汁，闹肚子。卓玛这几日都吃一些野菜野果，所以乳汁没有以往那么甘甜。
人们心里担心起来，担心孩子的哭声会把即将飘来的云朵吓走。卓玛看出大家都对孩子的哭声感到厌恶，马上抱着哭哭啼啼的朋木，和隆主下山回家去。人们心里抱怨卓玛的孩子哭闹，只看见云朵飘来，又飘去。人们心里更是气卓玛和她孩子。只是人群里的尕先巴和措姆坐在一起，尕先巴悄悄凑到措姆耳边说：“依我看啊，上天和地母只是教会我们善良，其他的都要靠我们自己才行。谁见过神仙？谁见过地母？我们脚下只有土地，我们头顶只有蓝天。”措姆嘻嘻笑着，尕先巴的话被它母亲赛朵听到，赛朵手里拿着念珠，正在听住持给大家讲经，对尕先巴说：“别胡说八道！”
盖伞下住持对大伙儿讲：“天地之间，人自以为尊，殊不知天地生人之初，本意是人与草与花与石与水与火与物齐一，不分贵贱，不是要一个人去征服一个人，不是要一类人去消灭一类人。人生等同于花开，人死等同于花落。只是人心向恶的，人心不及豺狼之心，豺狼生为豺狼，才食肉吮血；人贱视万物，也食肉吮血。天神不发威，地母不动怒才怪！”人们听着住持的讲解，心里悔恨着，觉得自己生为人而可恶。
那山下的卓玛抱着啼哭的孩子和隆主回到家，煮沸一些面汤给孩子喝下，孩子才渐渐熟睡了。卓玛看着窗外的天空，云朵飘去，心里就难受得很，觉得自己对不起大家，院里隆主忙活着药材的事儿。
山上的人们听完法会，不见下雨，就垂头丧气地下山回家，卓玛和隆主喝了一些面汤，就呆呆望着天空，夜色渐渐来临，饥饿的飞蛾到处飞。
他们放下窗户，毫无睡意。
一声响，卓玛以为是隆主在他被窝里放屁了，隆主反而问卓玛是不是她放屁了，卓玛欲要说话，又听见这声音，原来是外面，外面是有雷声了，俩人高兴地打开窗户往外瞧，不料躲雨的飞蛾全都飞进来了，一阵阵亮眼的闪电划过天空，夫妻俩这才有说有笑的。
一大早人们就起来，各自忙活着，空气里可以闻到泥土的香味，昨晚下雨了，人们也就不再那么抱怨卓玛和他爱哭的孩子。人们只是希望雨水不要断送了这些成长的穗子，穗子长成了，人们就有饭吃。人们在这时候就担心出现几十年前的那次苦难，他们不敢想，这时候刚好赛朵说要去山上采撷野果野菜来，女人们也就跟着去了，男人们就去山沟沟里驮水来浇灌。
女人们上山来，就看到远处山谷上空盘旋着秃鹫，男人们正在往山谷里走去。看到了秃鹫，人们就猜测秃鹫看到了灵魂的离世，秃鹫是来清理离魂的肉体。女人们以为是谁家的牛儿、羊儿摔倒山谷里死了，就不再往远处看，山谷里的男人聚在一起，好一会儿才散开。
辛劳的一天，太阳下山很快，女人们回到家天就黑麻麻的，赛朵、琼雪措和祁桂花来到家门口，就看到家门口生着火堆，女人们跨过火堆进来，回各自屋里。
大家听说了可怕的事儿，说有男女饿死在山谷，众人听了，心里难过，各自心里默默保佑他们别再受苦。
过年的时候，打下来的穗子少得可怜，人们就说要出去走走，外面也许比这里好过些，那些移民过来的人们就说，眼下全国人民都在饥饿中，这里的人算是好过些，这里的牛儿，羊儿有草吃，人们也就不会饿死。
眼看新年就要来了，人们再怎么饥饿，这新的一年可是要开好头啊。正如那无赖酒汉说的：我父母生出来的时候我就不知道我是谁，后来我大了，人们就叫我酒汉。将来有一天我走路时死在路上，或吃饭时死在饭桌上，或睡觉时死在炕上……死神来了，你勉强挡也挡不住。既然生死由不得自己，为啥不高高兴兴活着，什么尊严，什么金钱，什么前途，什么性爱，活着那么累。我只要有酒有吃有住的，我就过的舒坦。
人们听了酒汉这么说，也觉得有些道理，羡慕酒汉这么想得开。可人们反过来又想，这酒汉上没有老下没有小，说这话也是应该的，不过大家回到家里都教孩子们不要向酒汉学习，酒汉是个可恶的人，终有一天会饿死在荒郊野外的。
人们说归说，要是看到外面飘起雪花，在大雪里看到酒汉走着，不等男人们对女人说，女人们也会叫自己的孩子拿些谷物给酒汉送去，并开了窗，对酒汉喊着：老天不忍心把你这个无赖饿死在路上！往后你再这么没出息，我们可帮不了你。说完愤愤关了窗。好似这酒汉是来她家门口乞讨一样。
酒汉得了酒，得了谷物，几日便不见他踪影。
人们没事就躲在屋里，怕大雪里走动会死在雪里，被雪埋了，那死相就难看。人们知道要是四处走动就会饿，饿了就没有太多东西吃。
大雪纷飞，人们期盼瑞雪兆丰年。
大雪天里，央金就过来找自己的伙伴措姆说话。
俩人怕这些话被父母听见，就来到柴房柴堆里，聊起心事来。
“哎，你说巴多现在在外面受苦么？唉，怪我以前冷面对他，现在他不在，怪想他的。”央金裹紧自己的衣服，对措姆说。
措姆听了就呵呵嘻嘻笑起来，说央金是想男人了。
央金骂道：“人家和你说心事，你倒是取笑我。”说着就要走。被措姆拉过来坐在一旁，措姆立马正经地说：“也是啊，他走了快两年了了吧。”
“你怎么知道他走了两年？”央金好奇地问措姆。
措姆又嘻嘻哈哈地说：“你个骚母鸡！你没看到咱们河边的三春柳都黄了两次了么？”
“是哦！啊哈哈”央金也说着笑起来。
他们又聊起尕先巴，说尕先巴最怕他母亲。他们又说起赛朵，说起赛朵，又扯到达哇身上，说达哇大哥这么大了，还没找个媳妇可惜了。央金开玩笑说措姆既然这么可怜达哇哥，就做达哇哥的女人吧，央金也开玩笑说央金既然这么想男人，就做达哇哥的女人吧。
俩人说笑的时候，搞好碰到赛朵来去柴火，俩人又惊吓又好笑地跑去外面。
哎呦！这么大冷的天，平常人裹着这么厚衣服都觉得冷，你看那尕囊裸着身体，在用手刨着地里的谷物。俩热聊后的少女看见了尕囊，决定去捉弄一下眼前这裸男尕囊。
尕囊是饿了，行为举动不正常的人，身体器官灵敏得很，他早上醒来就饿了，左右寻找没有能吃的，就知道地里以前种过谷子，想着碰碰运气，就来到田垄上用手刨呀刨，指甲缝里流血也不觉得痛，因为比起饥饿，这些肌肤之痛都算不得什么。
他如此卖力仔细，一颗石头的突然出现都让他欣喜若狂，赶忙拿在手里搓了搓上面的土，才发现是块石头不是洋芋，于是心里气愤着，朝后面扔去，才发现后面有人哎呦一声，尕囊忙转过身看，原来是央金和措姆早已站在后面了，石头打在央金头上了。
“尕囊，你刨地没用的，这里的哪个地没有被人刨过。”措姆说。
央金嘻嘻笑着指着尕囊毛发浓密的裆内让措姆看，这俩少女这次才这么近看着了传说中脱光的男人，他们脸上烧起来，却又想看个没完。他们这些个少女在一起，也会互相调侃聊聊男女之事，知道一些。知道男人的身体里会有奶白的液体流出来，要是流进女人的体内，就会怀上娃。他俩想知道这男人裆内的家伙大起来，会不会也流出奶白的液体来，可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做，想要抓住这尕囊不让走，尕囊知道这俩人又要来捉弄自己，连滚带爬跑远了。
人们对待尕囊和对待酒汉是不同的，酒汉脑子清醒，能说会道，要是没给酒汉点好处，酒汉在人们面前说了自己的坏话，自己的面子也是过不去的。尕囊就不同了，他不知好坏，也说不清话，人们看到尕囊，实在不忍心让他挨饿才会给他些吃的。毕竟在人们眼里尕囊不是个正常人，不说好话也不讨人喜欢。
无赖的酒汉闲了在外面晒着暖暖的太阳，对来往的人说：人呢，一个人说你善，大伙儿就跟着说你善。一个又说你恶，大伙儿又说你不善。善恶说不清啊，说不清。地母养育了人们，地母也会让人们困于饥饿。地母是善的，也是恶的。
人们听了一番酒汉的话语，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像一个禅师，可又看到酒汉落魄的模样，就笑话他没事干在这里瞎胡说。
这里的雪断断续续下了一冬季，顽皮的孩子饿了就到院子里抓起一把把面白的雪充饥。
他们高兴地欢呼，不仅以为自己是雪地里的精灵，更重要的大雪弥漫后，绿意盎然的春天就要来了，春天一来，漫山遍野就有好东西吃，再也不怕饿肚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