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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棘树红了，和绯红的朝霞映衬着，沙棘果堆积在叶子间，劳作的人饿了渴了，就摘些一枝半截充饥。沙棘果酸溜溜的，吃多了舌头会裂开花。
赛朵家的尕先巴和琼雪措家的白玛打起来，一个往一个人身上抬腿就踢，一个往一个人脸上啪啪就打，但俩人谁也没有哭。他们的大哥索旺劝不住，小妹妹措姆也拦不住，措姆也不能偏袒一方，毕竟尕先巴是措姆的喜欢的人，白玛是他的二哥。
俩小孩的争执很简单，只是在玩闹的时候，尕先巴说白玛他们的阿爸不是阿奶拉姆吉的儿子，是捡来的，是认得干儿子。白玛就说尕先巴是没爹的野杂种，他阿妈是个不正经的女人。孩子们总是喜欢把这些道听途说记在心里。
尕先巴和白玛就打起来，措姆和索旺劝不住了，就站在一边观望。
赛朵和祁桂花出门去林家看祁香珍去了，只有琼雪措在家里，琼雪措正在准备给孩子们做午饭。
琼雪措在灶前忙活着，听到孩子的骂声就出来，见尕先巴和白玛正在互相捶打。琼雪措没有上前去拉开谁，而是双手插着腰看着他俩打闹。
俩孩子见了琼雪措就收住手，措姆对琼雪措说：“阿妈我刚才跟他俩说别打，他们就不听。”
索旺也说：“阿妈。刚才我去拉开他们，他俩就把我也打！”
琼雪措对着尕先巴和白玛骂道：“你们从小住在一处，尕先巴的妈是你的干妈，我也是尕先巴的干妈，你们俩还在分什么你家我家！”
俩孩子还在狡辩，琼雪措伸手就打了自己的儿子白玛。白玛哭着出门要找他的阿爸去。在场的尕先巴不闹了，也怕着，心里忽然对白玛有些对不住，跑去找自己的阿妈赛朵去了。
赛朵这次没有气急败坏，这些孩子虽然顽皮一些，可都是一些实诚的人，尕先巴把方才的事情经过都给赛朵讲了，赛朵也抬手就要打，被林保国、祁桂花、祁香珍一伙儿劝住了。
赛朵就哭，赛朵自打先巴死了以后，就格外爱哭，遇到个心事就哭个没完。祁桂花在一旁劝着，也偷偷抹着泪，香珍见姐姐们哭，也就不继续劝，跟着伤心。
“赛朵阿姐在么？”外面有人找，大家听出来是霓玛的声音。大家惊慌着俩家可能要打起来。
林保国出门去招呼，女人们赶紧抹眼泪。霓玛进来，瞧见这么多人在，笑道：“呵！这么多人在啊，那我就直说了。隆主请人来给咱们卓玛做媒来了。”
众人听了又惊又喜，立马跟着霓玛回到家里，见舟嘉，索楠两位阿叔都是上了年纪的人，来做媒了。这里的传统都是男的做媒，大家对媒人很敬重。
舟嘉叔说：“隆主和卓玛天生一对，隆主打心眼里要和卓玛做夫妻。现在隆主抗击军阀，没了一条胳膊，希望你们卓玛不嫌弃。”
赛朵说：“这是哪里的话，您也知道，卓玛天生长得俊，性子好，只是遇到了难过的事情才成了现在这幅模样。隆主是个英雄，好女子多的是，隆主为啥还这么不放下我们家的卓玛。”
索楠说：“汉家有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这俩孩子是喜欢对方的，隆主也是个实诚人，没欺负过什么人，现在天下安定下来，大家都接着就要过幸福的日子。大家都知道当年隆主参军的时候，卓玛说过要等隆主回来，虽然没有下句，但大家也知道卓玛的意思。”
众人都默默点头。
琼雪措赶忙去赛朵屋里叫卓玛过来。卓玛现在认得赛朵和琼雪措一家子，其他人还是不认得。
“卓玛啊，你还记得隆主吗？”舟嘉叔问卓玛，卓玛躲在琼雪措身后不出声。琼雪措看出了卓玛的为难，忙对各位说：“既然隆主是心里想着卓玛，那也不会为难这姑娘，现在看卓玛的情形，勉强嫁给隆主也是待不住的。”
大家都不说话，赛朵也说：“我也知道琼雪措姐的意思，那就让卓玛和隆主再一次相识吧！”
大家还要说什么，但不知道说些什么，想来琼雪措的话是对的，现在卓玛最亲的赛朵也这么说，没有人再有话要说。
舟嘉叔和索楠叔回去如实告诉给隆主，隆主知道大家的心思，心里后悔自己这么草率地对待卓玛，他也坚信卓玛就是自己的爱人，但他又怕卓玛嫌弃自己少了一条胳膊。
霓玛作为隆主的兄弟，知道隆主是个实诚的人，他需要一个实诚的妻子，现在卓玛不记得以前是事儿，可已经跟着赛朵，把家务做得很踏实仔细。
赛朵作为卓玛的嫂子，也希望卓玛找到一个好男子，眼下隆主就是个英雄，他爱卓玛，也会保护好卓玛。自己如今是个寡妇，寡妇门前是非多，赛朵不想卓玛也受牵连。
三家就合起来，为这对真心相爱的人儿筹划着。
赛朵把卓玛喜欢看孩子们跳舞的事儿告诉给隆主，隆主就和尕先巴、索旺、白玛和措姆这些孩子搞好关系，经常给他们好吃的，孩子们就很听隆主的话，他们故意来到院子里，嘻嘻哈哈和地又唱又跳，引得卓玛出来瞧。
卓玛跟着笑，孩子们一边唱跳一边走，卓玛也跟着走，走到隆主家的门口，才把事先准备好的牦牛放了，吓得孩子们乱跑，卓玛也吓得不知道跑向那里，隆主跑过去抱起卓玛，躲过了奔来的牦牛，卓玛害怕着，紧紧抱着隆主，隆主心里高兴着，卓玛虽然疯了，可也知道些事理，摸到隆主一只袖子空空的，问隆主怎么弄的。
“打坏人受伤了！”隆主说。
“坏人在哪里？”卓玛惊叫起来。
“坏人已经不在了，永远都不在了！别怕！我不怕坏人！坏人来了，由我来保护你！”隆主又说。
卓玛盯着隆主，默默点点头。
卓玛回去，不发疯是时候就对赛朵、琼雪措和祁桂花说有个叫隆主哥的人救了她，有坏人来他会保护自己。
月亮从未有过的亮堂，隆主带着卓玛看星星。
隆主闲了就过来和孩子们一起跳舞唱歌给卓玛看，卓玛慢慢也跟着大家又唱又跳。卓玛说很喜欢小孩子，也对隆主不再。
隆主说自己也很喜欢小孩子，也很喜欢卓玛。孩子们听到瞎起哄，卓玛知道害羞，会跑开。
风吹过来，带着河水的凉气。隆主抱住卓玛，给她讲自己在外打仗的事儿，卓玛听得入迷，听着听着就睡着了。隆主就背着卓玛送回赛朵姐姐家去。
次日隆主又开始这漫长的追逐。
又听说马继昌等人组织革命暴乱，才仁、隆主带着兄弟们去，霓玛带兄弟们护着这里。
暴乱很快就平息了，牛羊山上山下乱跑，孩子们被王清正带着上课，课下也是在桌上椅子上乱跑。这时候霓玛会带着木棍进来吓唬这些野性的孩子，孩子们安安静静听他讲课。
县里来人，都是才仁的熟人，隆主也熟悉一些，来人说县上首届各族人民代表会议将要举行，来这里请各位去。才仁爽快地答应了，隆主也去，才仁推荐霓玛也去，霓玛嘴上推辞，心里倒是也想去，最后终于嘴上心里都答应了。
王清正也去了，他算是这里最有文化的人了。
县里开完会，这里就成了一个村社，才仁做了社长大家都没有异议，还开办了学校叫山坡小学，王清正成了老校长，孩子们都去那里读书。
隆主和卓玛熟悉了，也就不需要孩子们的帮助。冬季里的山坡上茂盛的黄草在飘，一眼就望见洁白的羊儿和黝黑的牦牛行走在草丛间觅食。
隆主怕卓玛一直呆在家里不出门，怕憋出病来，眼下虽然是冬天，可景致迷人，就带着卓玛上山坡。
这群羊儿是不怕人的，除非有人捡起石子朝它们打去他们才跑开。它们见隆主和卓玛上山来，就咩咩咩地叫着。
卓玛有些惊讶地看着，隆主让卓玛裹紧厚衣服，俩人坐在草地上，望着山下闲谈。一只小羊羔奔奔跳跳地走到卓玛跟前吃草，隆主让卓玛试着摸摸看，卓玛摸了几下，卓玛笑了，这只小羊羔就安安静静地卧在卓玛怀里。
隆主看到也是惊讶，忍不住也摸了这只可爱的小羊羔。
“隆主哥，你看它的毛多洁白啊！”卓玛傻傻地说。
隆主也笑着说：“卓玛，做我的媳妇好么？”
卓玛是听见了，脸一红，没有回答，只是抚摸着小羊羔说：“小羊啊，有个傻瓜要让一个疯子当他媳妇哟！”
卓玛说完就傻乎乎地笑着，隆主也跟着笑。
俩人此时就听到山下有好多人聚在一起，人声鼎沸，隆主和卓玛告别了可爱的小羊羔，匆匆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