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朵是个大美人,不是静水花月般的静美女子,而是那种大大咧咧,人见人爱的大姑娘。
赛朵热心肠,人们不当她是个寡妇。
就拿霓玛和琼雪措的婚礼来说,旧俗上是不让早年丧夫的女人给新娘梳头的,但这次准备的时候,众人也没有忌讳这些,赛朵和众女人给琼雪措梳了密密麻麻一头细碎的辫子。
梳头的时候赛朵使劲夸琼雪措真美真好看。
赛朵羡慕琼雪措,也祝福琼雪措。虽然眼前这个受过侮辱的少女就要嫁给霓玛,就要嫁给和赛朵睡过的霓玛。
赛朵想,要是霓玛娶了琼雪措,自己还是喜欢霓玛。
赛朵想来,丈夫已经去世很久了,再这样下去,自己连个孩子都没有,今后孤独终老,想着也便留下泪来。
众女人忙问怎么了,赛朵就强笑说自己替琼雪措高兴,替霓玛高兴。
大家第二天还在沉浸在霓玛与琼雪措的新婚喜庆之时,大家又传出消息说先巴和赛朵在一起了。
千真万确,今早赛朵就和先巴的妹妹卓玛忙乎在帐篷里里外外。众人都看见了。
卓玛叫赛朵姐姐,赛朵一脸的幸福。
只是大家都不知道赛朵和先巴是怎么在一起的。
赛朵一直都知道,先巴和霓玛一伙儿兄弟在一起,见到赛朵,先巴总是一股特别的眼神看赛朵,这眼神就好像琼雪措看霓玛的眼神,赛朵也形容不出来。
赛朵和先巴在一起,也许是为自己和霓玛的以往在赌气,也许是真的害怕自己是一个人,想找一个人来排解孤单,人们不知道,人们只是看见赛朵和先巴在一起了。
先巴一大早就去阿奶拉姆吉那里,说了自己和赛朵在一起的事儿,阿奶拉姆吉欣喜若狂,赶忙叫人找来霓玛和他们的兄弟,拉姆吉把自己家的家私也带了一些给这对新人,众人又在先巴家的帐篷里有模有样地欢庆。
霓玛看赛朵和先巴成双成对,好像众人不知道很早以前,霓玛和赛朵睡过。
婚礼间唱曲跳舞是必有的,这些可怜的人儿,好似苦难与死亡与他们无关。
众人也都夸耀卓玛身材好,也到了嫁人的年纪。
酒后人散,单身汉隆主领着卓玛到圣湖畔。
圣湖已冰封,可是静静走在湖畔,冰层下那哗哗流水听得如此清晰。
卓玛在月光下丢开隆主的手,隆主没有强求。
“卓玛……”隆主欲要出口,被卓玛挡住说:“你别说了,我都知道。我不是赛朵,也不是琼雪措。我是我,两人走在一起是一辈子的事儿。”
隆主沮丧地嗯了一声。
“感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帮助。”卓玛说。
“你还是忘不掉祁长寿。”
“我是放不下我自己。”卓玛哭了。
隆主上前,抱住卓玛发誓说:“你放心,我不是霓玛,也不是你哥哥,我就喜欢你,如果有一天你成了别人的女人,我也喜欢你。如果你和你未来的男人过得不好,你来找我,我随时都接受你!”
卓玛又是稀里哗啦地哭。
“再哭你的脸就冻成冰啦!”隆主对卓玛说笑。
卓玛躲在隆主怀里对隆主一顿捶打。
“你说月亮出来,圣湖里怎么也会有一个月亮?”隆主用低沉暧昧的嗓音问卓玛。
卓玛说不知道,隆主抱紧卓玛又说:“因为月亮亮了,圣湖的心的也亮了。”
山风呼呼吹来,牛羊开心地叫着,绵绵的爱意。
大喜事过后大家又各自过活,冬日渐渐过去,春来临。
隆冬出生的羊羔牛仔,幸存下来的已蹦蹦跳跳成为少年。
千年的冰雪,凝成朵朵雪莲傲风开放。
游荡的人们,总要回到故土去。
天蒙蒙亮,大伙儿就早早起来,各自生火,煨桑,燃尽佛灯,拆卸下帐篷,把货物托在马背上,牛背上,赶着羊群,浩浩荡荡回家去。
圣湖养育了这些苦难的人,神山保佑了这些向善的男女,草原山泉养肥了牛羊和马群。
大家拜别圣湖,拜别脚下的土地,往回家去。
路途上,遇到死去的人,女人们慈悲地捂脸痛哭,男人们把他埋在土里。遇到哭春花在开放,小孩子们又惊又喜,采摘几朵带在头上。
人行走几日后,黄昏之时才到山口,看见几处断壁颓垣,几经洗劫的态势。
霓玛和几位兄弟策马往家的四周几里巡查,孩子们扑啦啦地跑家去。
过不久,孩子们又扑啦啦跑回来,大喊大叫说:“啊!有个人在乡间路上走嘞!四处找东西呢!”
众人都疑惑,左右观望,发现大家都在,没有少什么人。
众人不解,把牛羊放回山坡上,往乡间走来,只见一个英姿飒爽的背影,行走着,那人左右阿妈,阿妈叫着。
拉姆吉从人群中出来,越看越是熟悉这个背影,拉姆吉答应了一声,已经泪如雨下。
那人转过身来,大家都看清楚了,像是拉姆吉多年前远走的儿子才仁。
“才仁!”拉姆吉颤颤巍巍叫了一声,像羊群里和蔼的母羊呼唤自己的孩儿,丢下手里的东西,直直奔去。
才仁也哭了,几个箭步跑来,跪拜在拉姆吉面前。
“你这个家伙!丢下你的母亲就远走他乡,还好我没有死去,我就知道我们母子终会相见的。”
才仁泣不成声。
大伙儿看到这一幕,为拉姆吉高兴,也为拉姆吉悲哀,抹着泪,好像才仁就是自己离家多年的孩子。
哭了一会儿,拉姆吉笑着对才仁说:“这是你弟弟。”说着拉过霓玛。才仁一脸不解,采娜过来解释说:“这是族长的儿子,族长死后,你妈妈就收留了他。”采娜说着,也哭了,众人又哎呦了几回。
“大哥!”霓玛笑着,露出雪白的牙齿说。
“好兄弟!多谢这么多年替我照顾我的母亲!”才仁和霓玛握手,拥抱。
霓玛把几个兄弟介绍给才仁,才仁都以兄弟相称。
“来了就不走吧?”王清正问才仁。
才仁说自己是肩负历史使命,回家给大伙儿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