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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这三人

离开了梅子坡,顾芝初突然不走了。

“怎么不走了?”

“仕堂,你先回去,我还有事要办。”

顾芝初的犹豫不决让梁仕堂一度敏感起来,梁仕堂一句没问,说:“早点回来。”

顾芝初望了眼梁仕堂的背影,感觉五年前那个少年的英姿在日渐消退,他的身上多了一层厚厚的不能言明的东西。

梅子坡距离朝天门很近,所以很快顾芝初就到了素胚丝绸铺子。店里的老掌柜崔举人还在忙着。见了顾芝初依旧是一副不予理睬的样子。

“素胚素胚,崔老,此次前来,有件事我想弄明白,还请你不吝赐教。”

“你要问的事我帮不了你。”

“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什么?”

“哼,顾芝初,怎么,听说你们剿丝厂的货卖不动了,要我帮忙吗?”

“没错,是卖不动了,自从你们素胚牌的丝织品来到了重庆府,我们剿丝厂的货就滞销不前了。崔老,你实话告诉我,这批货是从哪儿来的?”

“杭州,怎么样,你不是派人去杭州打听过吗,还用我告诉你?”

“果不其然,不瞒你说,去的人没有找到这丝绸的出处,所以我特地前来。”

“不是你找不到,是时候未到,顾芝初,你的剿丝厂迟早会垮掉,我劝你还是尽早脱身,免得前功尽弃。”

“你让我放弃?不可能,这是梁大人的家业,梁大人对我有恩,我岂能做出这等事来。”

“就到这吧,顾芝初,我提醒你,现在的重庆府已经不是几年前的重庆府,你一生何求,回去想想吧。”

崔举人的几句话将顾芝初又打回了剿丝厂车间。

“这么多货,是要往哪里送?”顾芝初见状,赶紧问阿水。

“近日成都府新开了一家丝织加工厂,咱们的生丝太多,做了丝绸也卖不动,我和成都谈好了价,准备往那边发货试试。”

顾芝初一听,脑袋都要炸了,阿水居然瞒着他和成都的商贩谈了生意,这让顾芝初很是恼怒。

“你说什么?你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大掌柜了?这么大的事你就私自做主了?”

“我正是为了厂子着想才到处去找销路,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你却说我私自做主,掌柜的,这批货不能再留了,兄弟们都好几个月没发工钱了,现在火烧眉毛不能再等了。”

顾芝初看了眼正在搬运货物的伙计,心中的难言隐隐作痛,他咬着牙说:“这批货谁都不能动,工钱的事我来解决。”

“掌柜的,这件事是梁大人定下来的,我可不敢违命。”阿水抱着肚子,小人嘴脸一览无余。

“你……阿水,你居然找了梁大人,你是何居心?这个厂子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掺和进来了。我这就去找梁大人。”

“肥秋”顾芝初招呼道,“把这个狗东西给我绑了,等我回来发落。”

顾芝初刻不容缓来到梁府,天色刚黑,梁府正在吃晚饭,顾芝初怒发冲冠的走了进来。梁仕堂看出端倪,赶紧将其按在座上。

梁立清一眼就看出了顾芝初的不快,也不洋装,便问:“芝初你何事烦忧?竟这般失态。”

“梁大人,今日芝初胆敢跟大人讨个说法。”

在座的家眷停下手中的筷子,都想看看顾芝初要搞什么鬼,居然跑来找梁大人的茬。

“厂子那批货为何要卖到成都去?那可是生丝,蚕桑馆费尽辛苦才产出的好丝,就这样拱手卖给别人实在不妥。”顾芝初站了起来,矛头直指梁立清。

“放肆。”梁立清一拍桌子,酒水贱了出来,全桌哗然。“你看看你的态度,你爹生前秉性温顺,你看你现在的样子,不及你爹万分之一。”

顾芝初站起来就要走,梁仕堂拉住他。

“爹,到底怎么回事。”

梁立清也站了起来,“剿丝厂本已经是垂死挣扎,若不是仕堂买了法国剿丝机,我本不打算维持,现在重庆府莫名其妙的多了那素胚牌的丝绸,厂子再这样下去,只怕会血本无归。你们厂子那个伙计很是精明能干,跟我说成都找了买家,我就让他去处理此事。你可好,进门便指责一通,你别忘了,剿丝厂是去是留是我说的算。”

“爹,你少说两句。”

“芝初,赶紧赔罪。”梁仕堂拉拉顾芝初的袖子。

“我没错”说着甩开梁仕堂就走了。

正要去追,被梁立清劝住了,“让他去,芝初这孩子性情急躁,容易坏大事,过了这段时间,剿丝厂就买了吧。仕堂,你专心筹办学校,成都府那边我已经在帮你周旋。这段时间你就别和芝初混在一起了,你是个读书人,各尽其事。”

“爹,芝初他也……”

“行了,到此为止,今后你少跟他往来。”梁立清甩手也走了,一顿饭就这样冷清散场。

顾芝初出了梁府,感到自己没有了去处,他在重庆府似乎没有第二个可以立足的地方。他一遍遍的回想梁立清说的话,想到了自己姓顾不姓梁,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梁家出力。可一想到梁立清对他父母的恩情,顾芝初又做不了离开的决定。

正在这时候,他想到了一个人,顾芝初脚步不听使唤的来到了梅子坡。

顾芝初的突然到来着实让吴冬衡感到吃惊,毕竟天色这么晚了,两人又才有过一面之缘,这种时候见面,多少有些不合时宜。

“顾先生深夜到访不知为何?”吴冬衡将顾芝初带到了堂屋,按例倒了茶水。

“先生,先生,吴小姐还是不要这么称我的好。”

“你叫我吴小姐我也听着别扭,叫我冬衡就行,这样反倒省去了麻烦,你小姐来,我先生去,多了琐事。我叫你芝初如何?”

“哈哈,冬衡,好,你果然女中豪杰,说起话来快人快语,倒也利索得当,实在叫人舒服。听你说话,我也痛快了不少。”

“哦?看来你有心事了?”

顾芝初来找吴冬衡就是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来对地方了。他也就不怕麻烦,把晚上发生的事说给了吴冬衡听。

“你心怀感恩,为梁家操持,又偏偏有了一己之见,你的道和你的义并不顺遂,劝你舍其一而行之,否则,你将庸人自扰,苦不堪言。”

“你是让我舍弃掉?”

“我没有让你选择什么,我只是看到了现实,然后告知于你。你自知不会离开,又何须再问我呢。”

“你怎知晓我的决断?”

“如若你早有离去之心,又何须惆怅辗转,你是吃了梁家的饭,抽不了身。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但你情深义重,怕是要费尽心思才能有所建树。我不与你相劝,你由着自己做吧。”

“姑娘一片苦心,探得芝初所想,实在难得,芝初哪敢奢求更多。只是今夜冒昧而来,诸多不便还请姑娘海涵的好。”

“哪里的话,你既与仕堂相识,仕堂推荐我与你相识,也算是缘分使然,就不要再彼此寒暄,误了这份清丽。过几日我在朝阳街举办一个留学生聚会,你有空便和仕堂前来,我们一起谈谈办学的事。”

“如此甚好的大事芝初怎能不来,我也不和姑娘寒暄,做个痛快君子。”顾芝初的心情比起先前已经好了不少,他在吴冬衡面前表现出来的放松和悠然自得是这些年来少有的体会,这种体会推动着他,让他对吴冬衡这个人有了非同寻常的看法。

高兴之余竟然忘了阿水的事情,他还被肥秋绑在剿丝厂。顾芝初要告别离去,竟被吴冬衡留劝下来。

“你要回龙门浩,还要过江,此时已经凌晨一点,渡船早就停运了,你还是留下来,明日再走不迟。”吴冬衡掏出她的西洋怀表看了眼时间,对顾芝初说出留宿的话来。

“不妥不妥,这样不妥,我怎么能在一个姑娘家留宿过夜,传了出去,要坏了姑娘的名声。”顾芝初着急忙慌的样子像是被天大的事刺激到一样,变得六神无主。

“芝初兄,这都是迂腐之见,你睡你的,我睡我的,何来玷损我名声的事?”说着,吴冬衡便招呼下人安排顾芝初入住。尽管他再三的推脱,还是抵不过吴冬衡的决意。

恐怕,那个晚上的顾芝初才真正了解到吴冬衡的魅力所在,这个不一般的女人就像是一把尖刀利剑,将他身上的皮囊一点点剪开,脱掉,然后给他穿上一身崭新的衣裳。这种全新的体验带给顾芝初的不单单是惊喜,更是一种吸引,难以抑制的吸引。

等他夜不能寐的离开梅子坡回到龙门浩的时候,阿水已经不知了去向。

“肥秋,你怎么看的人,我不是让你好好看的吗,人呢?”

“是梁公子,梁公子放走的。”

“仕堂?不可能,仕堂不会干这种事。”顾芝初有些难以接受,梁仕堂是他在重庆最好的兄弟,他怎能去这么做。

“他去了哪,梁公子什么时候来的?”

“今日一早,说是要带阿水过江,我也不敢多嘴。”

顾芝初不等骂人,连忙赶到江边,想要去把人追回来,但江边只剩梁仕堂孤独的身影立在那里,他面朝长江,望着远去的船只,背影惆怅淋漓。

“你来了,芝初,昨夜你去哪里了,我找了你一夜。”梁仕堂没有转身,听见了顾芝初的脚步。

“你把阿水放了?为什么?”顾芝初想不明白。

梁仕堂指着远方的一艘船,说:“你看,这些船像不像水里的鱼?他们是自由的,有的鱼你可以养,有的鱼你养了,只会死在你的池塘里,污了池子。阿水为人叵测,多次上我父亲那摆弄是非,此等小人留在身边早晚是祸患,放逐的好。”

“你送他去了哪?”

“成都。”

“对了,冬衡要举办一次聚会,你有兴趣,我带你去见识见识?”

一提起吴冬衡,顾芝初的情绪一下就降了下来。

“放走也好,我本以为阿水能改过自新,但他本性难移,我也不再多磨于他了。聚会的事我会过去,替我谢谢冬衡的好意。”

顾芝初在梁仕堂面前谈论吴冬衡的时候,总感觉内心在作祟,他偷偷去了吴冬衡的家,还在那住了一夜,要是让梁仕堂知道了,不知会作何感想。此时的顾芝初像是吃了泔水,浑身上下不舒服,他就像做了天大的亏心事,内心藏匿着见不得人的秘密。

阿水快意的睡在船上,他做梦都想不到有生之年还会再去一趟成都,现在他得罪顾芝初,重庆府已经没有他的安身之地了。去成都府正和他意,单从这点来说,他对梁仕堂还是心存感激的。但不可推翻的是,梁仕堂和顾芝初一样,都抛弃了他,所以他对梁仕堂的感激一下便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只有仇视。

下了船,走陆路,不几天,他就到了成都府。还没进城,他就被官兵拦住了,城门处的守卫从身上扯出一张画像,对着阿水看了半天,说:就是你了。

“看见没有,上面说了,画上的人禁止入城,你还是原路回去吧。”

“官爷,你们搞错了吧,我一个老百姓也没杀人放火,怎么还不让我进城呢。我是来找亲戚的,让我进去吧。”

“你他奶奶的没长耳朵吗,再啰里啰嗦抓你去蹲大牢。”军爷拎着刀,孔武有力,容不得阿水讲他的原则。将其推倒在地,又送上几脚,方才让他老实。

阿水坐在不远处望着人流进出城门,心中滋味难当,是什么人不让他进城呢,他想了半天也推敲不出来。只能坐在原地直挠头。

“你是阿水?”

阿水抬起头,看了眼站在他面前的男人,呲着牙齿说:“老子就是,怎么了,我坐在这里都不行了?”

“哟,快快快,你快跟我进城,正到处找你呢。”说着便将阿水从地上拉起来,给了军爷一把银子,两人便进了城门。

阿水跟着这人走了半天才想起来问他,“你带我找谁去,谁要见我?”

“谁要见你你还不知道吗?”

阿水听到这话,心中有了普,便一直跟了上去。半个时辰后,阿水被带到了一间庙宇里。

“你就住在这里,没有事不要乱跑,这里的和尚会给你吃喝,如若你不听话,担心要了你的命。”那人交代完便离开了,阿水一脸茫然的站在屋里,周围香火缭绕,菩萨大仙的脸姹紫嫣红,高高在上的看着他,让他不禁打怵起来。他拎着腿出了门,打算在院子里走走。扫地的小和尚走了过来。

“施主还是回屋的好,免得我动手伤了施主,到时候菩萨也救不了你。”说着,小和尚就开始比划着拳脚,阿水知难而退,不敢再出门半步,成了瓮中之鳖。 /WORlgsqE4U7C9B/4+8FqvwIbl5zNuQrXaM14vEBJwYrkVjIfSanYPWbMim3ECX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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