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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情别曼哈顿

说起梁立清,近日也遇到了一些麻烦事。江夏作为梁仕堂未过门的媳妇,一直在梁府照顾着梁夫人,这么做一方面是为了和梁府搞好关心,再一个嘛,也是为博得梁仕堂的欢心。说实在的,梁仕堂坐着轮船离开的时候,江夏的心都快死掉了,面对梁仕堂的冷眼相对,这位富家千金非但没有失望,还极力的承受着这一切。因为江夏相信,等梁仕堂学成归国的那天,她就会迎来自己的好日子。因此,即便从来没有做过媳妇的她也开始学着给梁夫人端茶送水。

这样的日子只有江夏自己心知肚明,她哪里敢跟江慰廷道苦水,那江慰廷手握重庆府个个关卡的税务大全,所有进出的货物都得给他上供,这样一位官员不是随随便便敢得罪的。而作为江慰廷的女儿,其地位也可想而知,只可惜她一心想着梁仕堂,没有借用他爹的半点好处,倒甘愿做起了妇人。

但相比之下,江流风却大相径庭。这个江府的长公子,纵横跋扈,在重庆府的威望都是耍出来的。没有人敢加以得罪。作为江夏的亲哥,他对妹妹自然是照顾有加。所以一有时间他便到梁府拜访,每次去都抬着西南送来的奇珍异果。可这次,他还给梁大人带了件礼物。

每次走进梁府,江流风都觉得憋气,他几次建议梁立清扩修府邸都被回绝了。用江流风的话来说,屁大的一个地方连鱼都养不了,怎么养得了他的亲妹妹。不过,他也只能叹叹气,招呼梁府的管家把东西送到江夏的厢房。而送给梁大人的礼物由他亲自带着,直接去了正堂拜访。

“梁大人,流风多有打扰啊,见谅,见谅。”说着江流风弯下腰,作揖行礼。

“流风不必行礼,你我两家喜结连理,江夏又在府上住了下来,你来了就随性便是。再者,我与你父亲同朝为官,又都是重庆府的大员,此后无需多礼。”

“梁大人自是亲民,家父经常教导流风要跟大人学习,当年大人是圣上钦点的重庆同知,才学了得,只可惜我从小误了学时,现在只能跟大人学个一二。”

“流风实在过谦,江大人一表人才,学富五车,岂是梁某能比的,你只消学得江大人一二,便是大才了。”

二人你来我往的相互吹捧把整个大堂弄得乌烟瘴气,话过三巡,江流风才将礼物呈过去。

“哟,贤侄这是为何?”看着江流风送来的是一把白玉镶金的匕首,梁立清的脸黑了下来。

“大人有所不知,这宝贝得来不易,是家父进京,好友相赠,说是那朱元璋拿来削梨所用,可谓王室尊宝。”

梁立清嘴上不说,心里却感到事情没那么简单。江流风拿着前朝的东西来进献,实在大胆。顿了一会,说道:“流风既知这是前朝之物,为何还敢赐予本官,这样不妥,不妥。”

“梁大人多虑了,此物乃家父收藏,特意让流风转送给大人,江梁两家既是结姻,就不要再推脱,一把小小的玉匕首能掀起什么大浪,真要是查起来,这大清国的官员哪个没有点奇珍异宝。”

“这……既然是江大人的意思,本官就从命了。”

礼物收下,客套几句之后,丫鬟们端着点心挨个走了进来,江流风的眼睛不停的在这些姑娘身上跳跃着,嘴角流线出不羁的笑意。

“去,叫江大小姐出来,就说他哥来了。”

丫鬟领命而去,很快,江夏便从外面踏着小步进来了。

“哥,你又来了?爹呢,怎么不同你前来,我都想爹娘了。”

“快来,让哥好好看看你。父亲哪里有时间看你,近日洋货纷纷涌进重庆府,海关总督的人都忙疯了,也就是你哥我有时间,还记得你这个丫头。怎么样,在梁府还好吧?”江流风当着梁大人的面问出这种话,显然是对江夏在梁府的状况不太满意。

“当然好,梁夫人待我形同闺女,梁大人对我也照顾有加。”江夏张嘴就来的敷衍话并没有让江流风信服。

“是嘛,有了委屈你可要跟哥哥说,我也好让父亲知道,你从小没吃过苦头,可不能当了人家的丫鬟才好。”

“流风,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江夏既是我梁家的媳妇,梁家自然待他如家人,怎么能把她跟丫鬟同类而语呢。谁吃苦也不能让江夏委屈啊,再说了,我要是让江夏受了苦,还哪有脸面跟江大人交代。”

“梁大人别见怪,流风思妹心切,言语不周,望海涵才是。只不过……”

“不过什么,流风既然有疑虑,不凡讲出来,梁家定当帮你解决。”

“梁大人,我也是受家父之托才问这话的,这你们家公子梁仕堂去了洋人的国家也有两年时间了吧,何时归来啊?”

梁立清一听这话,就是兴师问罪来了。不过这个问罪没有毛病,梁仕堂将好好的媳妇丢在家中就这么走了,一走就没了音讯,让江家上下发发牢骚也情有可原。只是现在这个帽子扣在了梁立清脑袋上,让他多少有些应付不过来。

“额,流风呐,仕堂去了哥伦比亚大学,本来是要学法律的,后来学到中途,又跑去康奈尔修农学,所以把时间耽误了些。不过,我想快了,要不了多久就回来了。请江大人大可放心。”

“嗯,梁大人,不是流风我有意为难,江夏在你们家呆了两年之久,那梁仕堂也不回来看望一次,依我看呐,还是先让江夏回到江府,等梁仕堂哪天回来了,我再亲自将她送还回来,你看如何?”

“哥,你说什么?我不走,我是梁家的媳妇,回去算个什么。”

“那你现在算个什么,跟守活寡有何区别,我的亲妹妹呐,你就听哥一次,回去之后,免得母亲念你。”

“流风,万万不可啊,江夏要是让你这么给接走了,那我梁某人的脸面往哪儿搁,哪天我亲自蹬府拜访江大人谢罪,仕堂不孝,让江夏受了委屈,等他回来,我一定好好教训,到时候他要敢辜负了江夏,我亲自将仕堂送到江府,任由流风发落,你看如何?”

堂堂的重庆同知,居然对一个海关总督的儿子卑躬屈膝,实在让人看不过去。不过,梁立清之所以这么做不是没有道理,近日,迫于洋货倾销成灾,海关总督有意控制流量,在进出口岸设立了高税务点。江慰廷作为重庆主管税务的官员,自然少不了接触朝廷内外的商贩。梁立清作为重庆同知,主管重庆盐,粮,江防,海疆,河工,水利以及清理军籍等事物,职务之大不可小觑,因此与梁立清往来的生意也就不在少数。龙门浩的川江剿丝厂不过是他的九牛一毛,这么多的生意往来,伴随而来的税务自然不容小觑。现在江慰廷为了江夏的事有意刁难,很可能在咽喉要道给他出难题。

特别是江流风送来的玉质匕首更是很明白的提醒梁立清该有所收敛。但江梁两家好歹也是亲戚,有些过激的事不至于发生,可一旦江夏这边出了差错,很可能梁立清的生意链在重庆府就会陷入瘫痪境地。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梁立清不敢怠慢,拿了重礼便马不停蹄的往江慰廷府上赶。他一边赶路一边在心中期盼着梁仕堂早日归来,只要梁仕堂归来稳住了江慰廷,梁家的买卖自然就好做多了。

但现在梁仕堂在万里之外,沟通不便不说,梁立清还不想把家中的压力告知。虽说梁仕堂从小深得梁立清宠爱,但他从法学跳到农学的想法让梁立清心中大为不快,为了惩罚这个“逆子”,梁立清已经不再给他邮寄生活费,其用心无非就是想让他扭转想法,继续回来攻读法学,将来完成依法治国的重任。

可此时的梁仕堂已经不是两年前那个乳臭未干的书生。现在的他正坐在康奈尔大学的图书管看一本植物生理学方面的资料。国内的报纸每周都会按时邮来,近两年来,报纸上大量报道了重庆开阜后,西南要塞和长江上下游地区开始出现洋货横行的场面,地道的本土货根本卖不出去。农民没有收入,个别地区开始饿殍四野。作为西南咽喉之地的重庆,开始成为下江百姓流落的首选。看到这样的场景,梁仕堂再也坐不住了,他好几次从座位上站起来,又都乖乖的坐了回去。他知道,站起来是没有用的,必须要坐得住,只有坐够了,练出了功夫,站起来的那天才不会被打倒。

正好是礼拜天,吴冬衡从哥伦比亚大学赶到康奈尔看望梁仕堂,两个怀有共同梦想的两个人最终还是分开了。但两人头一年在哥伦比亚大学度过了非常美好的时光,直到今日梁仕堂还记得他和吴冬衡第一次到达哥伦比亚大学的那天。

那是个天不算太蓝的日子,早早的,留学生主席团就来到纽约市的车站进行接待工作,其中的主席是位法国人,名叫查理斯,为了表示友好,他特意筹划了中国留学生的聚会。那天晚上,来自哥伦比亚大学的几乎所有华人都来为新到来的同胞鼓掌欢迎。吴冬衡作为少有的女留学生,自然会受到男同胞们的注目。大家举着酒杯过来找吴冬衡说话,特别是中文系的才子更按耐不住诗人的天性,开始了吟诗作对。而像梁仕堂这样的华胞遍地都是,被冷落也就成了自然。

看得出吴冬衡的大家闺秀还没有退净,和这帮早就离开国内的学子相比,显得格外的不适应。她喝不惯纽约的烈酒,三杯两推,和梁仕堂又坐到了一起。

“怎么样,仕堂兄也会害羞?”

“倒也不是,只是这曼哈顿的酒我有些喝不动。”

“嗯,在理,比起家中,我是一口酒不沾,没想到……哎。”

“你大可不必介意,不喝就是。”

“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端起吴冬衡手中的酒杯,梁仕堂就一饮而尽。吴冬衡又被梁仕堂身上的迷人气质所打动了,一个有才华且敢担当的男人成了梁仕堂在吴冬衡心中的形象。

查理斯在一旁看出了吴冬衡和梁仕堂的你情我意,马上过来撮合。搞得吴冬衡十分的羞涩,干脆宴会还没结束就和梁仕堂先行离开了。

安顿好了,吴冬衡便开始写诗,写完之后她会让梁仕堂帮她修改,然后她自己再修改。反复几次,直到满意为止。比如有一次,吴冬衡写了这样一句诗:你我同为过客,来此相聚,带了一身的担当,怎敢忘却初心。只是你穿越了太平洋的心脏,那颗君子之心还能为谁拿来。

在梁仕堂对诗稿的修改中,他这样回复道:吴小姐的诗浑然天成,小中见大,文笔之深,是为名家所言,实在令仕堂叹服,如若是要改,那个“拿来”何不改为“捻来”,捻来既符合你的柔美之气,又不失含蓄之美。

在这次改诗的交流中,一句柔美之气彻底暴露了梁仕堂对吴冬衡的爱慕之意,当然,吴冬衡也回道:比起梁先生的胸襟才学,冬衡不敢和名家相论,倒是先生人才分外,实叫人不敢倾心。

一个不敢倾心,实则已经告诉梁仕堂,那颗不敢倾的心,已然倾倒。

爱情就这样在太平洋彼岸盛开了,这对在文学上颇有造诣的青年恋人马上在哥伦比亚大学的殿堂上掀起了一场不可回头的文学革命。

很快,两人创作的诗集就开始在留学生社团流传开来,为了让更多喜欢诗的人加入进来,梁仕堂在留学生圈子成立了《新诗会》,一时间,涌现出了大批诗歌爱好者。《新诗会》很快在留学生发起的募捐中开始了实体印刷,并开始在纽约大学的华胞社团推广开来。梁仕堂和吴冬衡这对才子佳人很快被大家认识,他们的爱情也随着学业的推进一点点向上迸发着。

梁仕堂写过一篇文章,他承诺吴冬衡,只要回到重庆,马上与她完婚,后来吴冬衡才知道,梁仕堂在重庆已经有了妻子。那段时间的吴冬衡无疑是悲痛的,他悲痛的不是梁仕堂已经有妻子的事实,而是与她定亲的女人居然大字不识。这样的江夏在吴冬衡眼中是矮小的,她既为梁仕堂惋惜,又为自己感到可悲。她觉得跟梁仕堂这样的男人过一辈子的女人应该是能读懂他的女人。

所以基于种种因素考虑,吴冬衡决定离开梁仕堂,她不愿意跟一个小脚女人抢男人,但同时她又为自己的决定感到痛心。她自觉着自己无疑是最适合梁仕堂的女人。

爱情也就因为这样一种微妙的关系,结束了他们原本甜蜜的开始。不过,吴冬衡从来没跟梁仕堂说过离开的话,但她的行动在告诉梁仕堂,她在有意离开,却不多言,更不言。

自此之后,她的诗再不让梁仕堂改过。对于梁仕堂来说,这样的打击不小,他甚至都没有想过江夏的事,离开重庆就等于离开江夏。对江夏没有爱情甚至连感情都没有,叫他如何去接受。

那段时间也是梁仕堂痛苦的时期,加上梁立清总在信件提及江慰对梁府施压一事,梁仕堂越发对这桩私定的婚事感到不满和怨恨。自从《新诗会》承办以来,梁仕堂一直沉迷其中,可当吴冬衡将爱情终结的信号释放出来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写诗是救不了国的!

这八个字概括了梁仕堂对国内局势的一个总的判断。很快,他向学校写了申请,转到了康奈尔大学的农学系。他感到,只有学好种植业,回国后才能扶持本土行业,才能创立自己的决定权。而所有的想法只是他从国内报纸里发现的信息,他不敢保证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但他执意如此。

“你真的要走?”吴冬衡问他。

“泱泱大国,岂能靠笔杆子富强,我还是专攻农学算了。”从梁仕堂的口气中听得出来他其实不愿放弃文学和法律的,但其中的无奈也表现得十分的明显。

“既如此,你走吧,仕堂兄,你我相识又相知,得你一友,冬衡幸之。康奈尔的土地会给你开花结果,祝福你。”

“谢谢,谢谢你的祝福,我想我也只能如此选择了。”

梁仕堂就这样离开了呆了一年多的哥伦比亚大学,现在的吴冬衡还是会抽时间来看他,因为她知道,在整个美国,整个康奈尔,只有她最了解梁仕堂,也只有她最知道梁仕堂需要什么。而她呢,接受梁仕堂所认为的笔杆子救不了国,也不为了追随他放弃自己的文学梦想。所以她一直留在哥伦比亚大学,继续办着两人共同开创的《新诗会》。

“你又来了,冬衡。”梁仕堂从图书馆的座位上站起来。

“这是新出的诗刊,你看看,仕堂。”吴冬衡将那诗刊递给梁仕堂,他接了过去,转过身,去到阳光底下,一页一页翻看着。

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那一句句硬朗而又柔和的诗行就像他难以宣泄的才思,从纸上跳了出来,成了他和吴冬衡之间唯一沟通的桥梁。 lnP6BGi9Bj5woY8V86HRx12AlY4M/EyDnsZCctM8F/D2H2DncF/7HXLyfv4zf6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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