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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泯灭

跟往常一样,阿水先到九爷那去报道,然后才带人出门忙采购的事。与之不同的是,今日九爷除了盘问他出行计划之外,还问了问姝妹的事。

“什么?怎么不来干活?你怎么当哥的,啊,我骂你们几句就不来了?不像话吧。”

阿水听出了九爷的不快,赶紧补充道:“来来来,怎么不来,九爷放心,只要有九爷这句话,我保证让姝妹过来。”

果然,告别了九爷,阿水先回了一趟窝棚,把姝妹安排到厂子才自顾自的走了。姝妹尽管内心拒绝,但她不敢违背亲哥的意愿,毕竟这么多年,长兄为父,没有阿水就没有姝妹,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她也不想给阿水添麻烦。自从姝妹回来之后,冯九上车间的频率也在逐日增加,就连姝妹自己都感觉到冯掌柜开始关心起职工生活了。

与此同时,因为顾芝初得罪了锦绣的原因,新下来的好丝就直接交给了宵领班去杭州送货,而顾芝初还是带着次品去了边境倾销。九爷态度上的变化顾芝初是能察觉得到的,不过他不好说什么,只能是放在心中活活的忍住。

马上,顾芝初和阿水一离开剿丝厂,冯九便开始采取了行动。这一晚帮他捂被窝的还是锦绣,但在冯九心里,一直浮现在他脑海里的人却不是她,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觉。锦绣伺候了一枪烟土,又帮他捶了锤腿,问他:“九爷,大晚上的你也不好好睡觉,你一把老骨头,照这么熬下去你还怎么长命百岁。”

“妇道人家你懂个屁,闭上你的鸟嘴。”

锦绣使劲瞪了冯九一眼,不开心地说:“怎么,我还没嫁人,你就骂我是妇道人家,你不能这么欺负我。”

九爷一看锦绣又要开始撒泼,马上给了颜色:“唠叨什么?不想伺候就滚出去。”

谁知道锦绣一听这话,马上不干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如意算盘,九爷,你就行行好,把我娶回去,让我当个四房,省得我成天跟你偷偷摸摸,算怎么个事呢。你可不许想那小狐狸精。”

九爷一听说锦绣让娶她的话,脑袋都快炸了,马上回绝到:“当我的四房?玩笑,你都三十多了,还想着嫁人?年轻时候你干什么去了?还有啊,我自己的事你少给我插手,你要是再给我找麻烦事,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九爷,不行,你不能这么对人家,我岁数大也总比你那大太太年轻吧。”

九爷最听不得别人跟他提大太太的事,这个冯九的正房夫人跟着他过了这么多年,一个花生豆没给他生,所以这些年对她是早死了心。若不是老祖宗看着,早就将其扫地出门了。一想到这,冯九一个嘴巴就将锦绣从床上送了下去。滚了一圈,锦绣爬将起来,捂着嘴巴,哭丧着跑了。

锦绣知道,她的处境已经不像从前那样,以前跟冯九提及婚假一事,他也没像今日这般态度。看来她的猜测没错,那个小狐狸精肯定勾走了冯九的心。若不是自己三十出了头,那乳臭未干的丫头还能让冯九有那个多余的心思?现在事实摆在面前,不承认都不行,不过,她不会让事情那么顺利发生的。所以想了想她干脆又杀了回去。

“哼,妇人就是妇人,你倒是跑啊,还回来干什么?”

锦绣一屁股坐在进屋的凳子上,埋怨起来:“九爷,你说你心里想什么也不给我说,厂子的事那么忙,梁大人的任务还要完成好。我看你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也不是滋味,九爷,你跟我说句枕边话,你是不是看上姝妹那丫头了。”

“喔,嚯嚯嚯!”冯九一听这话,激动的笑了起来,差点被烟呛死。锦绣赶紧过去给他帮他锤了几下方才见好。

“嗯,好眼力,你还别说,这个丫头倒是入得了我眼,怎么样,你帮我参谋参谋?”

“哎呀,九爷,我就说嘛,你个老死鬼,这把年纪了,你不怕死在她床上啊,人家可是豆蔻之年,身体要紧啊老爷。”

“我看你就是眼馋,怎么,还不许我找个年轻的,哎,你说我要是把她娶回去该多好。”

“好啊九爷,只要你高兴,我怎么会不支持。”

“哟哟,你看看嘛,我就说你这个妇道人家懂得心疼人。”说着,冯九就将锦绣按倒在床上囫囵起来。

锦绣抓着冯九的后背,眼睛里喷出的火光都快把自己吞噬了。对姝妹的仇恨在一点点加深,在火光中一点点浓缩,最后汇作她眉心的一滴毒汁,用力挤进她脑海中去了。

第二天晚班刚开始,锦绣就出现在车间,二话不活便走到姝妹旁边。

“别弄了,你走运了,洗洗脸跟我走吧。”

姝妹呆若木鸡的望着锦绣,问:“我哪敢有福,绣姐带我去哪里?”

“不该问的别问,到了地方你自然知道。”

没有给任何的机会,锦绣也不想让车间的女工提前知道这些事情,替九爷做好保密工作还是很有必要的。

跟着锦绣的步子,很快就来到了九爷休息的房间。

“进去吧。”锦绣用眼睛指了指屋子。

“这是……”姝妹还不知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表现得有些呆滞。却不料被锦绣一把推了进去,伺机关上了屋门。

进了屋门,冯九站在蜡烛台前,火光将他的老脸照的通红,活像一只饥渴的鬼,将姝妹吓得直撞门。只可惜外面有锦绣挡着,她插翅难逃。随着那个黑影的靠近,姝妹被逼到了墙脚的位置,刚要反抗就被冯九捂住了嘴巴。

焦躁的夏夜沉闷着,烛光烘烤着本就惨淡的岁月和人事,将原本完整的一颗生命强行变成了别人希望的样子。

锦绣望着外面腾起的闪电,一副狡诈恐怖的神情在亮光中炸开。

第二天,姝妹的尸体便在剿丝厂后身的池塘中漂浮起来。一切是那么的突然,那么的诡异。九爷还没睡醒,工厂伙计就发现了尸体,马上进来呈报。

“什么?死了?”冯九慌张了跳起来,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他明明是要娶她当小妾的,怎么说没就没了呢。不就是跟她睡了一觉,怎么还跑到水里去了呢?

“先封锁消息,马上去查,咱们厂的人不能白死。”

冯九再也躺不住,马上叫来锦绣,关上门。

“怎么回事?怎么还搞出人命来了,昨晚不好好的吗?”

“九爷问我,我去问谁,我就说丫头小姑娘你吃不消,九爷你还不信,你看看,还寻了短见,不吉利啊。”

“现在该怎么办,阿水过几天回来怎么交代?”

锦绣故作沉思后说:“九爷你慌什么,不就是死个人嘛。”

“哎呀呀,不是我怕这人命,我是怕她阴魂不散来找我麻烦,你说她昨晚还躺我床上,什么时候走的我都不知道,哎,何苦呢,这个小妖精。既然她不想活,那跟我也没有关系了。”

“就是,又不是九爷你让她死的,她不想活谁也没办法阻止,阿水又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到时候这姝妹是死了还是怎么了,不还是九爷你说的算嘛。”

“嗯,关键时候还得是你这妇道人家,妇人之见还是可以听的嘛。”

“不过……”锦绣犹豫道。

“不过什么?”

“这个事除了宵领班,还有谁知道?”

“没有,厂房后面的池塘连路都没有,今日早上他去拉屎才发现尸体的。”

“既然这样……”说着锦绣就将嘴巴贴在九爷耳边嘀咕了几句,两人相视而笑,达成共识。

离开冯九的屋子,锦绣来到车间,没看到宵领班,又去别的车间找了一遍。为了不引起大家怀疑,锦绣把目标锁定在池塘,偷偷混到那边去了。

果然,宵领班一个人正在池塘边摆弄尸体,锦绣从身后走来,把他吓了一大跳。

“绣姐啊,你一点声音也没有,想吓死我啊。”

“我问你,你捞具尸体,打算干什么去?”

“依九爷吩咐,查明真相。”

“哼,真相?你打算把尸体摆到剿丝厂弄得人尽皆知?我看还是不必了,就地埋了吧。”

“埋了?九爷的意思?”

“怎么,宵领班,你还信不过?”

“岂敢,只是九爷交代过,我怕误了九爷大事。”

宵领班当然要细心办好这件事情了,自从顾芝初来到这里,他的位置几乎成了摆设。现在好不容易抓到给九爷办事的机会,岂敢糊涂了事。

“耽误不了,抓紧过去,九爷还在等你。”

宵领班定神思索了一会,将尸体拖到池边的灌木先藏了起来,火急火燎的赶去见冯九。

到了九爷那屋,先是让他坐下,给了一壶香茶让他用着,然后不紧不慢的说:“小宵啊,你来川江剿丝厂几个年头了?”

宵领班对冯九的突然发问显得有些措不及手,他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才说:“五年?不对,不到五年,四年多。若不是九爷您当年收留我,我恐怕早就饿死在街边了。”

“嚯嚯,你还记得挺明白的,先喝茶。”冯九一抬手,宵领班便端起茶喝了进去。

不过,宵领班今日也发现了,冯九的状态跟平时相去甚远,不像是他熟悉那个冯九,所以显得有些犹豫。

见宵领班两杯茶下肚,冯九开始进入正题:“既然你说我对你有恩,现在我这里有个报恩的机会,你想不想试试?”

喂在嘴边的茶刚要进嘴,宵领班急忙放下,掀起长衫就跪在地上:“九爷的事就是我的事,赴汤蹈火,死不足惜。”

“赴汤蹈火?言重了,快快起来。”说着就将其扶起来,然后言归症状。

“姝妹无缘无故的死在了厂子,这是个大事,我想你出去躲躲吧。方才有民举报,说是拜你所赐,为了不让梁大人面子受损,你还是回老家躲躲,不要在此生事的好。”

一听这话,宵领班赶紧磕头:“九爷,九爷,你可得给小人做主啊,哪里来的烂舌头,竟敢污蔑小的,我可是本本分分的小领工,哪里敢弄出人命。九爷你可要救救我啊。”

“慌什么?我这不是给你指出明路了吗?只要你到了乡下老家,等风声一过,我再派人接你回来就是,你也不必再啰嗦,东西给你收拾好了,外面的滑竿也给你备好,赶紧逃命吧。”

“这……这……九爷……”宵领班哪里会服气,停在原地还想解释。

“你这不识抬举的东西,再不走,衙门的人来了,我看你不被大卸八块。”

此言一出,吓得宵领班一屁股坐在地上,拎起桌上的包便开始往外跑。出了门,双脚跳进滑竿。

“走走走,不,跑跑跑,快点。”

宵领班走了,冯九和锦绣连夜来到池塘边一把火把尸体烧了,剩下的骨头干脆扔进了池塘。事情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藏匿了,一个活泼的生命一夜之间就变成了白骨皑皑。安静的池塘纹丝不动的看着苍天,仿佛有话要说却又张不开口。

次日,锦绣一本正经的来到车间,见何大姐情绪不是很高涨,便开始发话了:“你什么情况,也开始搞偷懒了?”

何大姐哪敢说真话啊,连忙摇头说:“没有,没有,昨晚没睡好。”

旁边的工友捂着嘴巴扑哧一笑,红着脸蛋说:“怎么没睡好?老宵没回来给你暖被子吧。”

“嘿嘿,你个小八婆舌,乱说什么。”何大姐显然不好意思,对于自己和宵领班偷情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了,但每次大家拿出来开玩笑,她都会很在意,毕竟自己的丈夫还没有死,只不过瘫痪在家成了废人。自己出来寻欢作乐虽然败坏了妇道,可她也不怕别人对她冷眼相看。

“哼,没错,这个老东西不知道死哪儿去了,一晚上没回来。”

锦绣压低眼皮看了看何大姐,不紧不慢的说:“呵,我说何大姐,你说你这么大岁数,自己有男人你跑出来丢人现眼也就算了,可偏偏你啊,连个花花肠子你都看不好。”

“绣姐,不是不是,宵领班可不是花花肠子,他对我可实心实意了。”

“何大姐,你还不知道吧,你那位实心实意的宵领班现在已经带着狐狸精远走高飞了。”

何大姐一听这话,手颤抖了几下,忙追问怎么回事。

“呵呵,你看今日谁没来厂子?”

打量一圈,何大姐摸着脑袋:“姝妹?不不不,不可能,那还是个小姑娘。”

说不可能的时候何大姐已经站不住了,方才是手在抖,现在整个身子都跟着颤悠起来。

“我骗你干什么,昨天晚上宵领班坐着滑竿,领着小狐狸精走了,何大姐,你还替这种负心男人讲情,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哎呀,九爷也真是瞎了狗眼,当年就不该收留那姓宵的,现在自己走了不算,还带走一个。”

何大姐终于抵挡不住锦绣的一连串攻击,一下子晕倒了。借助了车间女工的长舌,宵领班领着姝妹逃跑的消息火速在川江剿丝厂传开了。

而就在她死去的当晚,肥秋却一直守在窝棚等了整整一晚,直到第二天晚上,他还是没有等到结果。只好赶到剿丝厂一问究竟。

他走进工厂大门,偶尔碰见几个人也觉得他们稀奇古怪的。大家都低着头走路,没有人愿意看他一眼。肥秋只好随手抓了一个过来问话。

“大哥,你知道姝妹在哪个车间吗?”

那人看了看肥秋,不屑的跟另一个工友说:“你看看这个死肥猪,还来找人了。狐狸精都让人拐走了,我们不知道她在哪。”

一听这话不对劲,肥秋揪着二人逼问道:“你们嘴巴说什么话呢,谁是狐狸精?”

“姝妹嘛,狐狸精嘛,跟人跑了嘛。”

肥秋没忍住怒火,一拳打了过去,“你他娘的瞎说什么,再跟爷爷绕弯子我锤死你一个二个。”

恐怕是肥秋的拳头力量太十足,两人再不敢有所隐瞒,便一五一十的交代了近日的传言。肥秋还是不信,跑到各车间找了一遍也没找到。

“顾芝初,顾芝初,你个龟儿子,给我出来,爷爷不送你见阎王去。”肥秋还是觉得所有的一切都跟顾芝初有关,姝妹要是不来这里,也不会跟人走了。再说了,他不相信姝妹会跟人走,肯定是被那人给强行绑走的。

四处打听才知道顾芝初和阿水都外出没回来,不过他打听到了何大姐,知道拐走姝妹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这老不正经的何大姐的情夫。火冒三丈的肥秋一下便把火撒到了何大姐身上,若不是隔壁织丝间的男工过来及时,孔被肥秋打成重伤。现在男工门出于正义和同门情谊,反倒把肥秋打了一顿。让他挂着彩出了工厂。

肥秋自然是在龙门浩一带游荡着,他拖着脏兮兮的身影走遍了码头的每一个角落,还是没有看见姝妹的影子。实在黔驴技尽,他只好进入外商的别墅区开始摸索,他不敢进门,只能趴在外面的篱笆上面听声音。不幸的是,肥秋遇到了一只大狼狗,那狗从院子里跳起来,直接将他扯到了院子里。为了不被洋人发现,不被火枪打中,他屁股挨了好几下咬才艰难爬出来。而那时,天已经婆娑亮了。

接下来的几天,肥秋辞掉了煤矿厂的工作,领了工资,坐上船去了江的北边,继续他的寻找。但可怜的肥秋又怎会知道,他那可爱的姝妹早已经惨死在剿丝厂里,就连魂魄都被火焰烧尽了。 gjAarKDGhMM3k0MbjlmIC6hwhdSPLij3eXyzHbxxWuhlcvUTmf481fLzwpnb9b3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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