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祁月强忍着痛楚,朝着燕飞飞消失的方向跟了过去,可是哪里还有伊人的踪迹。
他并不死心,随即招来了那只隼,去寻找燕飞飞的踪迹。
这一路上,他思绪混乱,燕飞飞怎么会成了江湖上人人追杀的黑衣魔女呢?她往昔的笑容又放映在祁月的心里。
可是,一转身,对方似乎已经不记得自己。
这中间又发生了什么?
三年的时间足够长,长到可以发生很多祁月意料不到的事情。
突然,祁月发现燕飞飞在前面走着。
他一路狂奔过去,随着他的狂奔,肩上的伤口也迸发出剧烈的疼痛。祁月顾不上这些,一直以来他都是冷静的人,但这次似乎乱了方寸。
燕飞飞停了下脚步,回头冷漠的看着祁月,说道:“不是每次我都会大发善心,阁下若是再跟着我,便是自取灭亡。”
她的话像是锋利的刀子,刺得祁月阵阵发痛。
祁月强颜欢笑,说道:“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燕飞飞说道:“我不认识你。”
回答的干脆,简练而直接。
祁月长叹了一声,说道:“飞飞,放下手中的长剑罢,不要再杀人了。”
燕飞飞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那眼神似乎在告诉祁月,这关你什么事。
祁月说道:“你为什么非得要杀人呢?”
燕飞飞一阵冷笑,说道:“阁下似乎很喜欢管闲事。”
祁月说道:“不管你还记不得记得我,但这次我真的不能让你那么做了。”
燕飞飞笑了笑,指着祁月身上的伤口,说道:“我看阁下还是先照顾好自己吧。”
祁月说道:“你若是执意那么做,那我便强制放下你的长剑。”
燕飞飞怒道:“别以为刚才我一时手软,没有杀你,便永远就不会杀你。”
她缓缓地拔出手中的长剑,祁月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们会刀剑相向。
只见她身法形似鬼魅,出招诡异。
祁月没有攻击,他见招拆招,但是燕飞飞的剑法越来越让他吃惊,时隔三年,她的武功竟然一日千里,进步飞速。
祁月用心留意她的剑法,只见她出招凌厉、诡异。
祁月对中原各大门派的剑法也颇有了解,但是燕飞飞的招式全然不是这个路数,她的招式简单,只有几个简单的刺、劈等动作,但每招都能置人于死地。
祁月不想伤害她,又找不到燕飞飞剑法的破绽。
一时,竟然久战不下。
这是他悟出七星十三式以来,首次有这样的遭遇,过往的每一次,不管是山阳二老,还是马阅已,他都轻松将对方击溃。
时间愈久,对祁月便越不利,他的伤口开始影响他的动作。
而燕飞飞亦是心惊肉跳的,她想不到眼前这个爱管闲事的人,武功竟然那么深不可测。
自从刺中了祁月一剑之后,她的内心本不想伤害对方,随即剑法的攻势便弱了下来。看到对方的攻势弱了下来,祁月一阵心喜。
卖了一个破绽,故意脚下一滑。
燕飞飞大喜,想趁机制服祁月,她的剑指着祁月的喉咙,却被祁月用两跟手指夹住,仿佛像是生了根一样,任燕飞飞怎么也拔不动。
祁月快速的点了燕飞飞的穴道。
十二、
看着燕飞飞眼里的怒火,祁月不得不承认,对方是真的不认识自己了。
这些年,她一定是遭遇变故,那么她所受的苦绝非在自己之下。想到这里,祁月一阵心酸。
祁月抓起燕飞飞的手,给她一把脉,不由一阵心惊。
对方的脉象凌乱,隐隐地还有一道内劲反震过来,祁月本也熟悉岐黄之术,但对于燕飞飞的情况,却是束手无策。
从她的脉象里可以判断,似有走火入魔的迹象,对于这一点,祁月再也清楚不过了,那是对方为了拯救自己,在图蓝真经第四部未修炼到家的情况下,强行运功施救自己所致。但是祁月无法明白的是,在走火入魔的情况下,对方怎么又会功力大涨。
还有对方又怎么失忆了。
如此急诊,天下间除了神医叶修闲,无人再能施救。
在河间郡,人人都知道神医叶修闲,但是能够找到他的却没有几个人。倒不是叶修闲难以近人,只因对方常常外出采药,短者三五天,长者半月一月。
能够遇到叶修闲是多么幸运的事。
这不仅是说他难以找到,而是意味着无论多难的疾病他都有救了。
显然,祁月是幸运的。当他到达河间郡的时候,凑巧碰到采药的叶修闲。从遥远的江南到河间郡何止千里,不早不晚正好碰上叶修闲。
然而,燕飞飞的症状,叶修闲同样也是束手无策。
天下自有连神医也治愈不了的疾病,但祁月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这意味着燕飞飞无法康复,除非是奇迹出现。
叶修闲也无法诊知燕飞飞的病因,不过却告诉了祁月,每杀一人都会刺激她身上的魔性,令她的内力更加深厚。
这无疑是雪上加霜的事情,连祁月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叶修闲的家。
他从未感到过绝望,即便是自己多次身陷绝地的时候,也没有这种感觉,但现在却感到天空是灰色。
一辈子都封住她的穴道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可是解开穴道则意味着放纵对方杀人。
他没有选择南下,而是打算带着燕飞飞远赴大漠。
他雇了一辆马车,缓缓地向西走去。
这一路上,祁月一方面用内力镇住燕飞飞身上的魔性,另一方面常常弹一些轻缓的曲子,来舒缓燕飞飞身上的魔性。
不几日,他们便来到了芮城,打算从风陵渡口度过黄河。
这几日,祁月昼出夜伏,十分的小心,芮城是卧云楼总坛的势力范围,而燕飞飞曾经卧云楼的十二旗主之一。
祁月刻意的低调起来,他的马车看起来像是过路的客商,他还将自己打扮起满身臭铜气的商贾,对于燕飞飞,自是一番精心打扮。
对于自己的易容术,祁月还是十分满意的,便是连他自己也认出来。
但他们却无法再昼出夜伏,前面便是风陵渡,渡口的船夫只有在白天才会出动。
夜幕降临的时候,祁月在渡口不远的地方,找了一间客栈。等着翌日的到来,而后渡过风陵渡。
十三、
客栈内挤满了渡河的过客,各式各样的人,三教九流。
有推杯换盏的,有高谈阔论的,也有为生计赶路而皱眉苦脸的。总之,各人有各人的事,谁也没有在意客栈里突然多出那么两个人。
祁月一问房间,才知道店家临时起意,又增加了房间的价格。
走南闯北的人对此已经见怪不怪。况且,祁月只是小住一晚,明早接着赶路,所以他并没有在意。
他安顿好燕飞飞之后,便在靠窗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夜空繁星点点,祁月思绪万千。
纵使自己一身的修为,却一样是困难重重。
他回想自己这么多年的遭遇,只到蜡烛燃尽,依旧不能平复心情。
看着熄灭的火焰,祁月站了起来,正要打算重新点一根蜡烛。
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声音进入隔壁的房间,然后戛然而止。
深夜,如此偷偷摸摸的,必定是非奸即盗。
祁月走出房门,来到隔壁的房间,却见里面一团漆黑。
他附耳上去,隐隐地听到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那边有什么动静。”
回答的是一个年纪稍轻的人,似乎很怕中年的男子,有些讨好地说道:“自从他们进入房间之外,便再也没有出来过,中间店小二进去过两次,一次是给对方送吃的,一次是给他们送水。后来小二出来,我询问了一下小二,那女的似乎是着了病,进入房间之后就躺下了。男的也没吃上几口饭,我们要不要今晚就动手。”
祁月一听,便知道这两个人跟踪自己的人。
他继续听那个中年男子说道:“谁让你胡来,如今那燕飞飞人人追打。我们只需要把武林正派人士引到风陵渡,到时候她便是粉身碎骨,楼主也查不到我们身上。”
那个年纪稍轻的人说道:“还是你高明,这样神不知鬼不觉,上峰那边也好交代。”
中年男子说道:“多学点,事成之后,便提拔你为江南分舵的舵主。”
年纪稍轻的人又说道:“可是,他们明日一早便要离开风陵渡,又如何是好。”
中年男子似乎有一些怒意,哼了一声,说道:“说你笨,你还喘上了。当然是不能在这里动手了,这里是卧云楼的地盘。到时候,闹起事情来,江漫天岂会袖手旁观。”
他顿了一顿,又小声地说道:“他们既然来到风陵渡,那么只有一条路可走,便是西去。我们便通知那些武林人士去渭南守株待兔岂不更好。”
年纪稍轻的人似乎已经笑开了嘴,说道:“妙极,如此一来真是天衣无缝,我们便等着捡现成的。”
中年男子说道:“这还要你说,上峰早就想到了。当务之急,你要随即监督他们的动静,报告我。事成了便是江南分舵的舵主,若是失败了便是提头来见。”
年纪稍轻的人唯唯诺诺地说道:“请转告上峰,在下必定不会让他老人家失望的。”
中年男子说道:“如此甚好,我现在便回去转告上峰。”
十四、
看着那中年男子离开客栈,祁月远远地跟了过去。
只见他来到一片沼泽地,然后四处张望了一下,便朝身上取下两截木板,绑在脚上,又取来两个木棍,便在沼泽上划开了。
不出半刻钟,来到了一座小岛,只见一位蒙面人,站立在那里。
中年男子大喜,叩首而拜,说道:“一切都不出主上的意料,燕飞飞他们正落入彀中。属下特来禀报这个消息。”
蒙面男子说道:“白特使,你的功劳不小啊。”
中年男子说道:“这一切都有赖于主上的运筹帷幄,小的奉命行事而已。”
蒙面男子哼了一声,说道:“你这个不知足的蠢货,把人引到这里,竟然还不知,还沾沾自喜。”
说完,挥手便是一掌,那中年男子便犹如断线的风筝,被击落在沼泽里,随即便陷了下去,他陷入沼泽之中露出恐惧和绝望的眼神,然而一切都为时已晚。
蒙面人看着中年男子绝望的挣扎,竟然还哈哈大笑。
之后对着祁月说道:“既然来了,阁下不妨出来见上一见。”
祁月缓缓地走了出去,说道:“阁下,好灵敏的眼睛。”
蒙面男子说道:“想不到祁大侠竟然能找这里,实在是出乎本座的意料。”
祁月说道:“你费劲心机,如此盯着我们,也出乎我的意料。”
蒙面男子长叹一声,说道:“可惜还是让你识破了,本座实在是遗憾。”
祁月说道:“阁下坏事做尽,岂有事事皆能善终之理。”
蒙面男子一阵长笑,说道:“看来我只好再做一件坏事了,这里风景优美,实在是一个埋人的好地方。”
说完,出手便是一掌。
祁月感觉对方的掌风中隐隐含有一股毒气,当下便不敢大意,便拔出七星刀,往对方的手掌砍去。
没想到对方一双肉掌竟然练到刀剑不入的境界,硬生生地接了祁月一刀。
一番试探之后,祁月知道对方的武功虽高,却不是自己的对手。
而蒙面男子则是心惊肉跳的,他的这一对毒掌练了三十余年,是自己最厉害的杀手锏,寻常从未在人前卖弄过,没想到竟不敌祁月的七星刀,还被他的内劲反震得气脉翻腾。
当下便暗暗叫苦,急忙寻思脱身之计。
却见祁月的刀法透着层层光芒,仿佛无处不在,刀锋正笼罩着自己,那正是七星十三式第一式:风起云涌。
刀,像是滚滚的云海,连绵不绝;又像是疾风骤雨,来势凶猛。
蒙面男子惊慌之下,大叫道:“你若是杀了我,燕飞飞也没有救了。”
祁月一阵惊呆,便停下了手中的刀,喝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蒙面男子说道:“事情要从三年前说起,那年……”
谁知他告诉祁月关于燕飞飞的事情是假,脚下踢起一阵尘土,直接攻向祁月的眼睛,祁月用手一扇。
发现蒙面的男子一个翻身,跃进沼泽,竟然不用借助任何东西,能如履平地,飞跃了出去。
祁月大喝一声:“哪里去。”
随即追了出去,虽然对方的武功不如自己,但对方的轻功之高祁月也自叹不如。
几番起落,蒙面人消失在祁月的视线里。
十五、
祁月返回客栈,房间里空空如也,哪里还有燕飞飞的影子,他大叫了一声不好。
立马来到隔壁的房间,发现那监视的人竟然还在,他长吁一下,可见燕飞飞并不是俘虏去。
这时,他才发现在桌子上留有一张纸条,上面有一行清秀的字体,这字体祁月再熟悉不过了。
燕飞飞留言写道:多谢你全心全意的为了我,可惜我不喜欢别人为我铺好的路。
祁月一阵苦笑,她必定还是去了江南,可再一次找到她又谈何容易。聪明的人不会连续在同一个地方跌倒,燕飞飞无疑便是这种人。
祁月便起身往江南赶去,日夜兼程,刚过了庐州的时候。
却碰见了闫翙。
闫翙一把抓住祁月的衣裳,说道:“我找阁下找得好苦啊!”
这时,祁月才发现对方面带尘灰色,想来也赶了不少的路。
赶紧找了一个路边的茶馆,两人坐下之后,闫翙便说起了自己这段时间的遭遇。
原来,那日和祁月告别之后,闫翙便沿着长江西进,刚到江陵的时候,便遇到了自己的师叔顾长风。
顾长风一行人刚在江陵集结完毕,正打算东行江南。
当得知闫翙已经和燕飞飞交过手,众人纷纷询问当时的情况,这个单纯的少年架不住众人的询问,便说出了当时的实情。
得知闫翙放过了燕飞飞,众人一时沉默无语,静静地看着顾长风。
久在江湖行走的顾长风岂能不明白众人的态度,当下严厉的责备了闫翙。
责备他糊涂,不该轻信祁月之言,更不该擅自做主放了燕飞飞。
在顾长风的责备下,众人又开始为闫翙说情,说闫翙初出江湖,并不知道江湖的险恶,想那黑衣魔女乃是一代妖女,必定是善于魅惑别人,闫翙被欺骗并不奇怪。
看着众人,一个个古板而严肃的脸。
闫翙一时竟然无法辩解,甚至连一句话也插不上。
就在众人对此事议论纷纷之事。忽然从蜀中传来一个消息,在上月二十五日,蜀中卢家的全家被黑衣魔女杀戮殆尽。
这个消息无疑像是一个炸弹,在众人中间炸开了花。
一时之间,众人纷纷表示同仇敌忾,非要将黑衣魔女碎尸万段不可,否则不足以泄愤。
闫翙说道:“上月二十五,正是你我和黑衣魔女相遇之日,蜀中和江南相隔何止千里,当下我便怀疑此事另有蹊跷,便向顾师叔说明情况,顾师叔权衡再三,终于同意我先将此事调查清楚。”
他喝了一口水,又继续说道:“可是蜀中江南相隔千里,我一人实在无法探知清楚,便想到请祁兄相助。这几日,在下一直苦于没有祁兄的消息,几乎放弃,不想却在这里碰到祁兄。”
祁月说道:“闫少侠是想让祁某往蜀中走一遭。”
闫翙说道:“在下正有此意。”
祁月一阵犹豫,闫翙似乎看出了祁月的心思,说道:“但请祁兄放心,在祁兄未回到江南之前,在下绝不会对燕姑娘动手。”
十六、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尽管紧赶慢赶,祁月还是比预定的时间要晚上一天才赶到蜀中上里。
在上里,只有一户人家姓卢。尽管卢姓人家只此一户,却是上里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便是在蜀中也是赫赫有名。
卢家在上里根植百年,从未听说有仇家,而卢家老爷乐善好施,所以对于他们家所遭受的不幸,众人纷纷谴责歹徒的凶残。
祁月很快便找到了卢家,昔日高宅大门,如今分外冷清,得知这里发生凶杀命案,路人纷纷绕道避让。
由于事情过去一段时间,几乎没有发现有用的线索。
祁月只好找附近的人家询问当时的情形,然而令人诧异的是,得知祁月询问卢家被杀的情况,众人三缄其口,纷纷避让。
也许是当心,这样不幸的遭遇会发生在自己的头上。
祁月寻访了一个下午,却依旧一无所获。
他静静地走在上里的街道上,小镇的每个人似乎都已经认得这个陌生人,一个前来咨询卢家情况的年轻人。
突然,街上人群涌动。
跑过来一队人马,身穿便衣,腰挂腰牌,怀揣铁尺、绳索,一看便知是衙役。
他们正朝着祁月的方向赶过来,不远处还有人指点,说道:就是他,一整天在卢家的消息。
班头倒也是一个识数的人,看着祁月,问道:“朋友,是卢家的亲戚?”
祁月摇摇头。
对方便问道:“如此说来,便是故友了?”
祁月还是摇摇头,说道:“在下既不是卢家的亲戚,也不是他们的故人,甚至跟卢家沾不上任何一点关系。”
班头严肃地说道:“看阁下的穿着打扮及口音,绝非我蜀中人士。既是跟卢家非亲非故,又怎么那么关心卢家的事情,内中定有缘由。”
祁月说道:“在下冲着凶手而来。”
班头一怔,说道:“什么,你是为了黑衣魔女而来?”
提到黑衣魔女四个字的时候,班头也不禁感到一阵寒蝉噤,下意识的四处张望了一下,突然压低了声音,说道:“我看阁下仪表堂堂,正是最好的年华,莫要趟这趟浑水了。”
祁月说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请捕头移步茶楼。”
雅间内,小二刚离去。
班头便说道:“那叫一个惨呐,我当差三十年,也没有见如此凶残的凶杀案,卢家上上下下四十五口性命,一夜之间被杀戮得干净。”
祁月问道:“死了那么多人,是一个人所为?”
班头回忆起那晚情形,说道:“绝非大队人马所为,据守城门的护卫反馈,那几日并未见到大规模的陌生人前来上里。”
祁月问道:“难道没有可能是城里人所为?”
班头摇摇头,说道:“上里城里登记在册的人家,总共是两百一十八户,没有一家是练武。况且,也从未听说哪家与卢家有仇。”
最后,他说道:“种种迹象看来,杀害卢家的人必定是一位武功高强之人所为,恰恰那些时日有一个黑衣女人,身背长剑出现过上里。”
祁月说道:“所以班头以为是黑衣女人杀害了卢老爷全家。”
班头斩钉截铁地说道:“舍她其谁。”
祁月说道:“最后一个疑问,班头如何断定那黑衣女人便是进来江湖上臭名昭著的黑衣魔女?”
班头说道:“一来,江湖上武功又高,又丧心病狂倒行逆施的女人,在下并未听说第二人;二来,我们请了青城派的高手逸尘道长,他曾见识过黑衣魔女害人的手段,确认杀戮卢家的就是黑衣魔女。”
祁月说道:“在下可否见见卢家受害人的尸体。”
对方摇了摇,说道:“由于时日已久,他们都已经下葬。”
十七、
祁月说道:“既已如此,我便去祭奠一下卢家人。”
西郊的乱葬岗上,埋葬着卢家人;看着七零八落的新坟,坟头压着烧纸钱,凄凄惨惨,尽管素昧平生,祁月有种说不出心酸。
这种行径,便是连禽兽也不如。
然而,自从卢家惨案发生以后,那个背剑的黑衣女子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任凭官府如何通缉,甚至动用了益州全州之力,也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但是祁月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从班头那里他还是得到了一张犯人的画像。
拿着这张依据路人描述而临摹的画像,祁月惊呆了,画像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燕飞飞。
这怎么可能?
同一个人怎么会在同一个时间出现两个地方,祁月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自己见到的燕飞飞是假的?祁月摇了摇头,他可以肯定是自己见过的燕飞飞一定是真实的。
所以,他心里得出一个答案,既然自己见过的燕飞飞是真的,那么现在在蜀中作乱的燕飞飞便是假的。
若不是别人易容成燕飞飞样子,她怎么能够凭空消失呢?
这一点的推断更加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如此,问题又来了。既然是假冒的,那么会是谁呢?
对方既然会易容术,随便易容成一个人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祁月突然发现,难的不是蜀道,而是眼前的这个凶手。
凭眼前的情形,想要抓捕这个犯人,无疑是大海捞针。
祁月思索了一整天,从黑夜一直想到白天,谁也不会无缘无故被杀,那么杀人者的动机是什么呢?
不是报仇,也不是劫财,据班头反馈,卢家的财产还是完好无损的保存着。
祁月沿着上里的街道走着,发现前面一个稚童正趴在墙根,专心致志地看着墙角。祁月问道:“小童,你这是看什么?”
那稚童嘘一声,显然要祁月不要打扰他。
祁月也是一个很好奇的人,便凑近一看,发现一只死蜻蜓上爬满了蚂蚁。
蜻蜓很大,蚂蚁一时不能拖动;不久,便来了四只体型较大的兵蚁,沿着蜻蜓的尸体来回爬走,渐渐地蜻蜓身上爬满了蚂蚁。
蚁群将食物移到蚁穴,蚁穴的洞口太小,一只蜻蜓抬不进去。
只见那四只体型较大的兵蚁将蜻蜓一口一口的卸下来,然后其他的工蚁将食物搬进蚁穴。
见到此时此景,祁月忽然心里被触动了一下。
对方杀了卢家全家,如果不是为了寻仇,那会不会是劫财呢?
只是卢家的家底丰厚,对方一时无法搬走。
祁月决定再去一探究竟,尽管他自己也拿不准,但他还是愿意试探一下,哪怕是守株待兔也好。
想到这里,祁月心里便愉快了一些。
心说:死马当做活马医吧,好歹胜过现在的一筹莫展。
他沿着黄昏的街道,青石板上发着清脆的响声,便来到了封存卢家财产的县衙。
县衙周围明显增加了防卫,比平时更多的衙役,四周还有暗哨走动。
祁月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居高临下的监视着这附近的动静。
十八、
一连三日,县衙里并无异常。
时间的流失消耗着祁月的耐心,也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着自己当初的想法。
时间每多过去一天,发现凶手的踪迹便难上一点,祁月扳着手指计算着时间的流失。这无疑是一个艰难的时刻,祁月并不想在这里耽误太多的时间。
在上里呆得太久,对燕飞飞便越加不利。
这一天夜里,祁月久久不能入睡,他想这一些无聊的心事。待到后来,他干脆起来出去走走。
上里的小城如此宁静,月朗星稀。
此刻,街上空空,一个人也没有,不知不觉祁月便将整个小城徘徊了个遍。
他又来到了县衙附近。
忽然,他有股冲动,想进去看看。
他翻身跃过围墙,出人意料的是,衙内并无人守卫。
于是,祁月便大摇大摆的走了起来,整个县衙并不大,不足片刻钟,便将整个县衙逛了个遍。
最后,他来到了一个贴满封条的地方。
借着月光,祁月看着上面两行浅浅的字:卢家财务,上里县封存。
祁月轻轻地揭开封条,推门而入。
祁月被眼前的情形所惊呆,偌大的房间,摆放着十来麻袋的大米,几匹老式不太像样的布匹。
上里数一数二的卢家竟然只有这么一点家产?
忽然一阵火光冲天,祁月知是有人来,却是故意没有走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抬头扫视了一下外面的灯火,这个亮度,显然是所有的衙役都到齐了。
只见那班头引着县令,来到门口,看见祁月,便冷冷地说道:“如果不出所料,你便是那黑衣魔女的同党。”
祁月冷静地说道:“尊驾何以如此肯定。”
班头一阵狂笑,说道:“难道阁下不是为了卢家的财产而来吗?”
祁月一时语塞,他现在的处境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班头说道:“阁下若是束手就擒,并招出黑衣魔女的下落,或许还能落得个全尸。”
说完众人逼近祁月,齐声喝道:“放下手中的刀。”
祁月一阵苦笑,将七星刀放到地上。这时,其中一个捕快便拿着铁链前来锁祁月。祁月说道:“且慢,在下还有一个问题。”
那班头根本没有搭理祁月的话,冷冷地说道:“有什么话,就在公堂上说吧。”
捕快上前一步,把铁链往祁月身上一套。
祁月用两个手指一夹,那铁链便像是氧化了一般,自动断裂了。
班头脸上一阵白一阵黑,说道:“尔敢拒捕,可知罪加三等。”
祁月笑了笑,说道:“官府拿人需要有凭有据,阁下何以证明我便是黑衣魔女的同党。”
这时,从未开过口的县令突然说话了,说道:“就凭阁下的种种反常举动,也一定与卢家惨案脱不了干系。来人,快将此人拿下。”
然而,所有的捕快都一动不动,似乎像是被祁月适才所露的两手给镇住了。
县令见到此景,勃然大怒。喝道:“养兵千日,面对一个贼人竟然不敢上前,养尔等何用。”
说完,撸起袖子,拿着刀具竟然上前要捉拿祁月。
十九、
祁月盯着县令,这个文弱的书生。他看起来是那么的柔弱,但对于眼前强大的对手却是全然无惧。
祁月并不想伤害眼前的这些人,便暗中运起内力。
那县令便感到周身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困住他,他想再向前一步,却是动弹不得。
不禁嘟囔了起来,嘀咕着说道:“怪哉,此事殊是奇怪。”
抬头看着祁月一脸平静的面色,豁然开朗,顿时大怒,喝道:“原来是你这个妖人暗中作祟。”
祁月叹了叹口气,道:“子不语乱力怪神,阁下堂堂七品县令,竟然信口开河,实在可笑。”
那县令被祁月言语嘲讽,不禁脸一阵红,一阵白。便将手中的刀具朝祁月这边砸过来,可是哪里砸得到。于是顺手抄起衙役的杀威棒,便往祁月头上敲打,依然够不着,便叫道:“快用鸡血来消灭这个妖人。”
两桶鸡血像两条水柱一样泼向祁月,鸡血一出,洒得地上一片。
众人再仔细一看,地上哪有祁月,对方已经坐在屋顶上,看着这一干人疯狂的举动,祁月只有苦笑。
这些人重不得,也轻不得。却听见有人叫道:“妖人跑到屋顶去了。”
于是祁月看到又有四股鸡血向自己泼来,只见一个翻身,又来到了地上,一个移步进入房间里。
“嘭”的一声,大门自动关了起来。
这时,屋外哄堂大笑。那县令自鸣得意地说道:“进了这个房子,阁下休想再要逃走。”
他这话倒也不假,墙壁和大门竟然是纯钢打造,像铁桶一样牢不可破。
那县令说道:“我知道阁下武功了得,不过本县令有的是耐心,我会等到你饿得疲惫不堪的时候,再来提审你。”
此刻,祁月才发现,这个县令既不是迂腐的文人,也不是毫无章法的庸官。
对方实在是一个不露痕迹故布疑阵的高手。
祁月仔细的检查了一下四周,这间房子仿佛就是为他准备的,不仅是大门和墙壁,甚至连屋顶和地面都镶嵌着铁板。
屋外的人似乎已经渐渐散去,顿时安静了下来。
一连三日,竟然没有一个人来过,祁月体力渐渐不支,靠在墙角边,距他不远的地方放着十来袋大米。
食物就在眼前,自己却不能食用。
祁月一阵苦笑,自言自语地说道:“我也算得上是全天下死得最离奇之人了,明明有那么多大米在我身边,偏偏我却是饿死的人。”
突然从铁门上面的小孔上露出一张脸,祁月没有抬头便知是那个县令来了。
他看着祁月卷缩在墙角,露出整齐而洁白的牙齿,笑道:“没想到你也有今日。”
祁月看了对方一眼,并没有吱声。
对方笑吟吟地说道:“那么瞧着我干吗?再怎么瞧我,我也不会放你出来。”
祁月还是没有说话,而对方似乎兴致颇高,又接着说道:“你也别着急,再过几日,再过几日,我便放你出来。”
二十、
祁月默不作声,对方也毫不在意,只是一连三日,每日都来有话没话的说上几句。祁月心知肚明,这是对方来试探自己的情况,既要让自己虚弱,又要防止自己死去。
看着祁月一天天消瘦下来的体型,对方渐渐暗喜,却仍然不急着动手。
直到六日之后,他觉得万无一失的时候,于一个深夜的晚上来提审祁月。
出人意料的是来到铁房子只有县令一人,来到铁房子的时候,他首先做的事情便是点了祁月的穴道,之后才是抓祁月的手腕,把了一下祁月虚弱的脉搏,知道祁月绝非是伪装,才放下心来。
这次,祁月先开口说话了,说道:“那卢家一家的惨案想必是阁下所为。”
对方竟然没有否认,得意地说道:“看来人只要一饿,便会想清楚很多事情。”
祁月道:“阁下做出如此惨无人道的事情,显然是为卢家那丰厚的家产。”
县令却是否认,道:“那不过是随带的事情,那么多白花花的银子摆在眼前,不取的才是傻子。”
祁月看了他一眼,才缓缓地说道:“如此一来,那么剩下只有一个解释。阁下冒充黑衣魔女来杀害卢家,是要栽赃给她。”
对方只是笑了一下,说道:“既然黑衣魔女已经做尽坏事,已经是死有余辜,就算是多背上几件坏事,也不过是被追杀。”
祁月说道:“阁下是想乘火打劫,以此渔翁获利。”
对方鼓掌道:“全对。”
祁月看了对方一眼,眼神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竟让对方不知觉后退了一步。
祁月淡淡地说道:“你们就不怕黑衣魔女找上门,对她来说,也不过是多杀几个人。”
对方说道:“我们一直期盼着她自动找上门,只是可惜,她身上的那么赏金我们兄弟是没办法得到了。”
看着对方一脸欠揍却又恬不知耻的表情,这一场阴谋实在是狠毒,不但嫁祸给黑衣魔女燕飞飞从卢家获取巨额家产,还摇身一变成正义之士,打着清除黑衣魔女的旗号来获得更大的利益。
想到这里,祁月总算也是明白了大概,便道:“那么你们是谁?”
对方却没有回答祁月的这个问题,而是冷漠地说道:“将死之人,还那么好奇,你死后问阎王吧。”
祁月笑了笑,道:“在下固有一死,可是你们的计划却被我打乱了。”
对方并不否认,却是淡淡地说道:“这算什么,不过是重新组织一次而已。”
祁月哈哈大笑,说道:“你们计划失败,尔等的上峰也绝不会放过你。”
对方面如死水,却装着不动声色,说道:“比起这个计划的结果,现在我更需要一个替死鬼,你既然自己撞进来,那就背下个黑锅吧。”
对方掏出一纸,说道:“这个篓子捅得实在是太大,现在必须有个人来收拾残局。”
祁月淡淡地说道:“阁下是想做假供。”
对方笑了笑,便抓起了祁月的手,往供状按上手印。
那知道一抓住祁月的手,才发觉不对劲,只见祁月反手按住了对方的脉门,对方惊出了一身冷汗,吃吃地说道:“我明明把过你的脉,怎么会这样?”
祁月冷冷地说道:“我会龟息之法,别说饿上六日,便是再来六日,我也无妨。”
对方说道:“可是我明明也点了你的穴道。”
祁月说道:“你问的太多了,现在我来问你,你究竟是谁,听命于谁,为什么陷害黑衣魔女?”
对方一脸幽怨地看祁月,却是闭目不语。
祁月说道:“我至少有一百二十种法子让你开口。”
他正要加深内力,却发现对方嘴角里流出暗红的血,对方显然是早已经在嘴里含着毒药。
刚刚有些眉目的事情,线索突然又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