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莎丽娜笑着说道:“我听闻中原人有一句话,识时务者为俊杰,马庄主乃一时的英雄豪杰。我主临行有交代,只要庄主答应,我主将封庄主为护国大将军,将在众人之上。”
马三问笑了笑,说道:“若是贵国对马某如此厚爱,却为何又摆出这么大的阵势。”
莎丽娜说道:“只因庄中还有一人不可放过,故此先行将此人醉倒。”
马三问哼了一下,说道:“来我马家庄的都是马某的朋友,阁下如此大动干戈,在下很难答应。”
这话原非虚词,如此众多的人来马家庄祝寿,马三问早已做好了严密的部署。
他用手一挥,然而却一个人也没有进来。
莎丽娜娇笑着说道:“马庄主,就不必操劳了,你的人早已被我的迷魂阵给收拾了。”
马三问青筋暴起,显然已经怒不可竭,不过他沉浮大漠三十载,什么样的事情没见过,冷静地看着周围,尽管这一战自己终究是凶多吉少,但他岂是那么容易就认输的人。
便说道:“只怕阁下也没那么容易迫使马某就范。”
莎丽娜不置可否,轻轻地拍了拍手,刚刚还是婀娜多姿的美女,此刻人人手里有一把做工精良的弓弩,只要他们拉动弓弦,那么绝大多数的人便会刺成刺猬。
莎丽娜笑着说道:“不知道,加上这些弓弩可以吗?”
马三问默默无语,凭他自己固然可以逃过一劫,甚至马阅已也可以相安无事,可是其他的人呢,他实在没有把握。
莎丽娜继而说道:“我们现在可以谈谈条件了吧,只要庄主答应,不但自身可以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而荫及子孙。”
马三问冷冷地说道:“这的确是一个诱人的条件,可惜马某乃草莽人士,不懂庙堂之高。”
莎丽娜说道:“这真是令人遗憾,既然庄主无意,那么莎丽娜也不敢强求。”
她挥了挥手,所有的弓弩对准了众人。
马三问突然说道:“且慢。”
莎丽娜一阵欣喜,说道:“庄主回心转意了?”
马三问说道:“马某想知道,阁下要找什么人?”
莎丽娜冷冷地说道:“这个就不劳阁下代劳,等会我一样把他揪出来。”
马三问笑了笑,说道:“若是说出来,或许刚刚之事还可以商量。”
莎丽娜说道:“庄主可知道诺言有多重,若是我告知庄主,庄主反悔了,又当如何?”
马三问说道:“你的利箭还对着我们,阁下似乎不要那么紧张吧!”
莎丽娜说道:“他姓祁名月,便座在那边。”
这时,马三问看了一下祁月,对方还在沉睡着,他暗暗叫了一声不好,若是对方清醒,岂会在乎这些人。
可是连马三问也不明白,如此才智和武功兼备的祁月,怎么会睡着了呢?
莎丽娜说道:“我已经告诉庄主了,请庄主将那祁月绑了。”
马三问摇摇头,说道:“别人绑得,他却是不能绑。”
莎丽娜说道:“为何绑不得。”
马三问说道:“因为马某从不对自己的朋友下手。”
四十一、
看场面似乎是莎丽娜占据优势,然而这里毕竟是马家庄,成名于三十年的马家庄,在大漠早已是盘根错节,连势力庞大的天一教都拿它没有办法。
无论在何种情况下,只要马三问心里还有那把刀,马家庄便不会轻易的倒下去。
马三问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局势,说道:“看来朋友是不肯让步了?”
莎丽娜笑了笑,说道:“看这情形,该让步的似乎是马庄主。”
马三问淡淡地说道:“既然姑娘执意如此,马某亦是无可奈何。”
说完,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马阅已。看到父亲的指示,早已按捺不住马阅已便取出一把精美的古琴。
这把琴,他很少用;但只要此琴一出,便是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
莎丽娜岂不知这把琴的厉害,她用手一挥,所有的弓弩都对准了马阅已。
箭,如梨花暴雨般地射了过来,那么密集,让人避无可避。
却见,马阅已轻轻地拨动了琴弦,所有的弩箭仿佛在他面前整齐的排列着,被他的音波给挡住了。
莎丽娜见到此情形,便把手中的短剑破空射出。
短剑一点点的推进,仿佛要突破马阅已的声墙,马阅已的额头开始冒着汗水,他用力一拨琴弦,所有的兵器掉落在他面前。
众人忽然听到一股舒缓的声音传入耳朵,这美妙的音响,让人愉悦。使人厌倦了战争,厌倦了杀戮,都希望在黄昏来临的时候,静静地躺在自己家中的睡床上,悠然地享受着家庭的乐趣。
或者像是和三五知己,游山玩水,陶然于山水之乐。
众人都在其中,纷纷放下手中的兵器,缓缓地望外走去。
马阅已轻轻哼道:“那山还是我们想去的山,那心爱的人也在五月的葵树下等着我,什么时候才会结束这段旅程,不再拘束,不再失去自我,和我的她坐在高高的山岗,我的手里拽着不是砍刀,我的眼里没有哀伤。只有永恒在一起的姑娘,我的额头还有你昨夜抚摸过的余温。”
哼完之后,看着眼前的场景,马阅已心里大喜,所有的人都中了他的伏魔曲。
连对方的首领莎丽娜也不再反抗,静静沉醉自己的内心深处。
突然,柳如悔跳了出来,在莎丽娜身上百会穴注入一股内力,对方立时清醒。
柳如悔说道:“好厉害的伏魔曲,让我来会一会你。”
只见他的眼睛温润如玉,又像是宽旷的大海一样,能够包容万物,马阅已的琴声像是透过湖面的涟漪,波澜不惊。
马阅已知道对方的摄魂术与伏魔曲不相伯仲,当下也不敢大意,便全神贯注将内力注入琴声之后。
而莎丽娜已经像马三问动手,马三问久经江湖,冷冷一笑,只见他动作极快,每一招都对准了莎丽娜的命门,但却有留有余地。
对付莎丽娜,马三问显然是游刃有余,他便向着柳如悔喝道:“柳如悔,你要自绝大漠吗?”
这话从马三问口中说出,自然是有着不同的分量。
四十二、
柳如悔说道:“在下没有跟马家庄过意不去,不过祁月在下却是定当不会放过。”
马三问冷笑这说道:“阁下是自取灭亡,怨不得马家庄心狠手辣。”
说完,他的刀更快了,力道更加凶狠了,每一刀砍出仿佛都带着呼啸。
莎丽娜很快就陷入被动,只是被动的应付着,招式变得凌乱不堪,她用眼睛瞟了一下柳如悔与马阅已,只见两人对峙着,谁也没办法突破对方的招数。
就在她分心偷看柳如悔他们时,马三问的刀已经到了她的胸前,她一时着急,胡乱用剑一挡,哪知道马三问这一招竟然是虚招,只见对方一个扫堂腿,便将莎丽娜扫到在地,接着便是一招力劈华山,直取莎丽娜的性命。
莎丽娜大叫一声不好,闭目等死。
突然隔空飞来两截木棍,将马三问的刀给撞开,莎丽娜赶紧滚了出去,她惊魂未定,一时又惊又怒,恐惧地瞧着马三问。
而马三问也被飞来的两截木棍分了心,一时没有赶了过去。
他抬头一看,院落里飘进两个,一老一少、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他们所有的形象几乎都是相反的,唯有表情却是出奇的一致。
他们一脸木然的表情,冷冷地望着马三问。
马三问一怔,继而冷冷地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天一教的余孽到了。”
那两人也不生气,声音还是出奇的平易近人,那高胖老头笑吟吟地说道:“我们胖瘦二仙有不是来白吃白喝,你又何必哭丧着脸。”
两人扫视了现场,看见马阅已和柳如悔还在对峙着,便继续说道:“这里还有两人在对峙,该收手了吧!”
说完,顺手抓起了一截木棍,一人使劲,另一人使力,合力将木棍送出,恰到好处将二人分开。
柳如悔一个鸽子翻身,来到三人旁边,而马阅已也来到马三问边上。
马三问一看眼前的局面,已由刚刚的占上风,变成了弱势,却一时想不出对策。
柳如悔说道:“怎么样,马庄主。现在是否可以交出祁月了?”
马三问说道:“柳如悔,你竟敢和魔教妖人勾结,看来打算和所有大漠侠义之士过意不去了?”
柳如悔冷冷地说道:“在下只是和浩宛国合作,我帮他们拿回原本属于他们的东西。”
马阅已喝道:“休要信口雌黄,你大闹家父寿宴,我便容不得你。”
柳如悔冷笑着说道:“你要大战三百回合,柳某奉陪便是。”
马阅已说道:“汝自甘堕落,便是谁也救不了你。”
只见那个矮瘦子悠然地说道:“我们天一教从来没有那么多废话,尔要战,便战。”
说完,一下子跃到马三问父子跟前,说道:“两位,既然不肯交出祁月,那么谁出来接受本座的挑战。”
马三问这时早已经料到,对方必是有备而来,心说:看来今日的一番恶战是不能避免了,已儿与柳如悔势均力敌,而自己与胖瘦二仙也能较一时长短。
须防着莎丽娜趁机虏走祁月。
四十三、
想到此处,马三问不禁向祁月这里望了过去,只见对方沉睡如斯。
柳如悔看了看马三问,笑着说道:“你就别指望祁月能够帮助你了,他此刻正在做着周公之梦,只怕不到明日日上三竿都不会醒来。”
马三问淡淡地说道:“这么说来,是你动了手脚了。”
柳如悔说道:“这还要感谢令公子,若不是他还没办法醉倒祁月。”
马三问冷笑一声,说道:“是吗?”
他运起内力朝祁月传过声去,然而去没有半点反馈,一试之下,果然是大吃了一惊。
柳如悔自满地笑道:“柳某所言非虚,庄主何必试探。”
看着柳如悔得意的眼神,马三问的心却沉了湖底,漆黑、冰冷。自他创建马家庄以来,大小经历过数百战,像今日一样被动的战争还是头一次。
群雄先是被莎丽娜的迷魂阵弄得失去抵抗力,继而又在事实上被马阅已的伏魔曲所伤,此刻早已经是东倒西歪,显然是不能帮助自己。
难道要交出祁月,想到这里,连马三问都对自己的想法感到恐惧,竟然忍不住偷偷瞄了一下祁月。
他狠狠地在心里抽了自己几个大嘴巴,暗暗地自责道:马三问啊,马三问啊,亏你自命不凡,怎么可以做出如此出格之举呢?
马家庄算什么?
不能让后人贻笑呢,竟因为一点点小困难而害了一个侠义之士呢?
想到这里,他不禁热血沸腾,冷冷地说道:“各位若是想得到祁月,便问一问马某手中的钢刀,看它答不答应。”
他把大刀忘地上一扎,一时之间仿佛犹如天神下凡,威风凛凛。竟让对方的忍不住地吸了口气。
他毕竟是马三问,大漠三侠的马三问。
只要他决心要做的事情,任谁也得抖三抖,马三问喝道:“尔等何人前来应战。”
高矮胖瘦二仙竟然有些胆怯,吃吃地说道:“今日……今日之战不为比武决斗,我等自然是一起上。”
听对方如此一说,马三问反而心里安定多了,哈哈大笑,说道:“鼠辈以多欺少,马某有何惧哉,尔等一起上吧。”
说完,对着马阅已说道:“你看住祁月,万不可中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
马阅已迟疑地说道:“可是……”
马三问说道:“身死事小,若是祁月被对方抓走,我等再无在大漠立足之地。”
说罢,便扑了过去。
而对方三人胖瘦二仙和莎丽娜便围住了马三问。
果然不出马三问的预料,柳如悔便向着祁月走来,马阅已冷冷地一笑,说道:“慢来。”
这一次,他没有使用伏魔曲;
他也拔出了一把刀,使出却是他父亲毕生武学七十二路旋风刀法。
一招一式,力道沉稳,竟然已经不在马三问之下。
柳如悔说道:“来得好。”
竟然从身拿出一把斧头,就像平时劈柴那样,招式简单朴实,但每一招却都很有效,连马阅已也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凭借这样的招式与自己对抗。
可是自己却对这样的招式一时难以想出对策。
四十五、
就在众人酣战之际,突然冲房顶跃下一个人。
行动迅速,三两下便来到祁月跟前,顺手抄起祁月的腰带,将祁月整个人扛在身上,接着便跃出了庄外。
马三问父子看得真真的,却是一点也没有办法,只好任由对方从自己的眼前消失。
但是马阅已却认得此人,那便是黄石镇从疾风剑手中溜走的独行大盗曲若卿。
曲若卿一向独来独往,祁月落在她的手里反而更加难以找回,想到此处,不禁打了一个冷颤,手中的刀不知觉的加快了速度。
然而令他奇怪的是,看见祁月的丢失,对方似乎并不着急,反而有意拖延时间,并急于离开。
马阅已心里一阵嘀咕,难道曲若卿和这些人是同伙的?
不然他们为什么不急于离开呢?
想到这里,马阅已便使出了旋风刀法最凌厉的一招见龙在田,终于逼退了柳如悔。
他便飞身追了出去,外面早已没有人影。
这时,他才想起马三问独自一人要面对四个人,大叫一声不妙,赶了回来,果然四个人同时围攻马三问。
独自对抗四人的马三问已经岌岌可危,马三问大吼一声,扑身而来。
可是依然没能挽救马三问,可怜一代大漠的三侠,竟然在自己六十大寿的时候,被人结果了性命。
象征着他一世英名的扶风刀,从他的手中滑落。
马阅已大叫一声,满腔仇恨和万丈怒火在燃烧着他的灵魂,他紧握着手中的钢刀,集毕生的功力,向对方挥去。
无尽的狂风、无尽的怒吼、无尽的愤恨,排山倒海攻击着四人。
风未尽、恨未止,四人却不敢硬接,避其锋芒。
莎丽娜从手里扔出一颗江南霹雳堂的火珠,大火瞬时燃起一堵墙,四人趁机溜走。
马三问用着微弱的气息,叫唤着马阅已。
泪珠像线条一样直落,马阅已颤抖着,用内力不断注入马三问的身体内。
马三问微微地睁开眼,他嘱咐马阅已一定就救回祁月,这个一世英名的大侠始终也没有忘记自己的英名。
嘱托完毕之后,便合上了双眼。
马阅已大叫着,不断用内力注入马三问的身体,直到身体渐渐变冷,依然没有停止。
他无助的哭喊着,双眼已经红肿,声音变得嘶哑。
直到三天三夜,他一直都是行尸走肉,身体中却是种着仇恨的种子,快速生根发芽。
这种仇恨的种子给了他无穷的力量,也渐渐地吞噬了他的理智,他拔起他父亲遗留给他的扶风刀。
此刻,他的双眼让人感到恐惧,使人不寒而栗,望而生畏。
他拔出扶风刀竟然割破了自己的手腕,鲜血顺着扶风刀流到地下,他不为所动,心如磐石般冰冷。
最无情的刀法才是最厉害的刀法。
从今往后,他心无顾忌,一往无前,再也没有什么能够使他感到阻碍。
看着熊熊大火焚烧的庄园,马阅已转身过去,挪了挪额头上的斗笠,只身向西走去。
而等待别人的,又是另外一阵屠杀。
四十六、
风萧萧兮,马阅已独自伫立在山岗。
山下有队人马从他的视线里经过,马阅已露着冰冷的笑,残酷而无情。
队伍渐渐靠近,为首是一个趾高气扬骄傲得意的男子,虽然灭国百年,但靠着祖辈的奋战,索多悉依然有一种天生的优越感。
尤其是当他组建了这支队伍的时候,他感觉离他复国的梦想越来越近了。
国王的桂冠,宫殿上王座,仿佛向他在招手,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美好。
唯一遗憾的是,他还没有取得青石玉佛,这座象征着浩宛国王权的玉佛,对于这个不是老国王嫡系子孙的索多悉而言,是那么的重要。
为此,他通过多方手段,收买了大漠诸多英豪,联合天一教的胖瘦二仙,还有急于得到药方的柳如悔,终于如愿所尝。
保管青石玉佛的祁月被擒,当飞鸽传书到他那里的时候,他高兴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这一天,对他来说简直是最美好的一天,还有什么比心愿实现更加令人激动的呢?
尤其是多年的夙愿,索多悉感觉自己都快要飞上天了。
他不停甩着马鞭,希望尽快见到莎丽娜,然后从祁月手里拿到青石玉佛。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一直深信,只要他付诸努力的,就一定会得到。
直到看到一个人,白衣似雪,正站在大路的中央,索多悉看了对方一样,便觉得不寒而栗,只见对方的目光像一把冰冷的刀子,残酷而无情将人杀死。
索多悉说道:“阁下是何人,竟敢拦住本王去路。”
来人冷冷一笑,说道:“我欲借阁下身上一样东西一用。”
早有人喝道:“大胆,尔敢如此放肆,还不退一旁去……”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对方甩了一个巴掌,从原地过到出手,再到回去,那速度竟然出奇的快。
索多悉竟然看待了,他从未见过如此之高手。
当下也不再狂傲了,便说道:“阁下欲借本王身上何物?”
来人冷冷地说道:“欲借阁下项上人头一用。”
索多悉大惊,连忙叫道:“快来护驾。”
众人齐刷刷将索多悉团团围住,长枪队将来人围住一团,只要再往前一步,便将来人刺马蜂窝。
那人并不理会,只是不断向前走去,便将一排排将士给击倒。
冷风如刀,吹拂大地。
那人拔出的扶风刀,竟然像是嗜血的怪物,一阵狂风吹起,空中参杂着沙子,手起刀落,这个刚才还做着国王美梦的索多悉,竟然没有料到,在他最辉煌的时候,竟然陨落。
仿佛像是黄粱一梦,只是他再也没有做梦的机会了。
国王被杀,将士们早已四处逃窜,来人一声大喝:“谁要是逃走,立马让他死无葬生之地。”
声音传至数里,众人变得呆若木鸡。
马阅已看着索多悉的人头,一阵狂笑,仿佛变得扭曲,冷冷地说道:“从今而后,我便是你们的国王,谁若是不从……”
他举了索多悉的人头,继而说道:“这便是下场。”
复仇并没有带给他多少快感,直到那么多人向他跪拜,他才觉得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