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严零雨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但却没有半点睡意,她料定今晚必然有人找她。
夜,静悄悄地。
她几乎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打更的人已经敲了三遍更,窗外并没有异常,她多么喜欢这样宁静的夜晚,然而此刻却是期盼屋外能够有点动静。
“看来今夜是不会有人出现了。”严零雨心里略有点失望。
此刻,她已是睡意全无,身为江南严家的大小姐,几时遇到这样心烦的事情。这几个月来,她一直踩在钢丝上,心里七上八下的,她把这一路的遭遇想了一个遍,直到想到祁月的时候,她的心里才稍稍的安定了少许。
尤其是那双明亮的眼睛,总给人带来温暖,仿佛在寒冬,漫漫地长路里突然看到的一盏火光。
她让他跟着自己,在同德客栈住下,却被谢绝了,但他也承诺不会离她很远。
想到他的承诺,严零雨的心里有一丝暖意,不知不觉的嘴角有了一丝笑意。
“他此刻在干吗呢?”严零雨发现自己突然有点关心对方,一直以来除了家人,她还真没有想起自己关心过谁。
突然,窗外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老鼠爬过的响声。
严零雨立马竖起了耳朵,心里一阵欣喜,心说:你到底是来了。
对方没有选择立马进屋,而是反复来回,在确定屋内没有动静之后,他轻轻地撬开门,走了进来。
他走到床边,突然一把短剑指着脖子。
灯光亮起,严零雨惊道:“是你?”
出乎意料,来者竟然是柳如悔,柳如悔嘘一声,说道:“请跟我来。”
他们来到郊外,柳如悔问道:“你可找到祁月。”
严零雨点点头,没想到柳如悔却是比她还惊喜,说道:“实在太好了。”
严零雨说道:“虽然找到了祁月,可他并不知道家父的下落,也无从着手。”
柳如悔说道:“在下就是为这事而来,据在下寻觅多日,发现令尊的失踪跟醉生楼有密切的关系。”
严零雨冷冷地说道:“既已如此,阁下为何会将这个消息透漏给本姑娘。”
柳如悔说道:“那醉生楼表面上看来不过是烟花之地,实则却是马家庄在黄石镇的分舵,组织之严密,已非在下力能所及,何况马阅已尚在黄石镇,他素来与在下作对。虽然不能拿在下怎么样,可在下对他也是无可奈何。”
严零雨静静地听着,并没有说话。
柳如悔却继续说道:“此事,除了祁月,尚无第二个人能解决此事。”
严零雨说道:“可是我凭什么相信阁下。”
柳如悔正色地说道:“以路依依的名义起誓,若是在下说了半句谎话,便不得好死。”
过了片刻,严零雨说道:“好,我再相信你一次。”
当下,严零雨便将醉生楼的情况细细的了解一边,却发现醉生楼也是神秘的很,除了知道它在黄石镇,它有多少规模,内中有多少高手,柳如悔也是全无所知。
可这个消息却是珍贵无比,至少她知道了严迨的下落。
她恨不得飞快地跑回去,将这个消息告诉祁月。
十七、
严零雨一身乔装,这装束连她自己也觉得好笑。只见她留着长长的胡须,一对又浓又黑的眉毛,这长相配着她娇小的身材,实在好笑。
尽管好笑,可是连她自己也不认得镜子里反射出来的自己。
她打算凭着这幅容貌去醉生楼打探一下消息,然而却是连醉生楼的大门都没有进去。
好端端的烟花之地竟然也不做生意了,而且更加令人生疑的是,还改了营生,只批发酒水,也不对外开放了。
从这些行为看来,只怕这醉生楼也早已经发现了严零雨的动静。
它比以往更加谨慎了。
可越是如此,严零雨便越是相信了柳如悔的话。
“这醉生楼一定有猫腻。”严零雨心里想道,既然不能明着进去,那就夜晚偷偷地潜入进去。
她在边上的茶楼静坐了一个下午,发现醉生楼并没有多人来往,截至她要离开的时候,醉生楼总共接待过了五波人,而无一例外的是,这五波人都是进去而没有离开。
她觉得事有蹊跷,正打算离开,却见到一个醉汉离了歪斜往她这个桌子靠过来。
严零雨皱了眉头,她最讨厌喝醉的男人,一身酒臭味。
突然,她又笑了。指着醉汉说道:“你呀……你。”
祁月一阵发呆,苦笑着说:“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他自信这个装扮连他自己都不能分辨,何况这个认识不到两天的人。
严零雨笑道:“你的妆容并没有破绽。”
祁月又是一阵发呆,却听见严零雨轻轻地说道:“不过,我认得你的眼睛。”
祁月叹了叹口气说道:“严姑娘这识人的本事,在下当真是好好学学才是。”
严零雨嘘了一声,说道:“你怎么叫我姑娘啊,现在得叫我祁公子。”
她真是怕祁月泄露了自己的身份,祁月压低了声音,说道:“祁公子,你这静坐了半天了,不知道有什么意外的发现没。”
严零雨摇摇头。
祁月故意大声地说道:“难得见到祁公子,不如在此大醉一翻。”
严零雨说道:“难得兄台如此雅兴,兄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祁月吩咐店小二上酒上菜,却见店小二微微颤颤地端上酒菜,祁月有意无意瞟了店小二一眼,对方似乎更加紧张了,连说话也磕磕巴巴的,道:“客官,请……请慢用。”
严零雨觉得好生奇怪,正要对着祁月说这事。
却被祁月打断,说道:“祁公子,这也是我们黄石镇上难得的好酒了。来,干了。”
说完一饮而尽,见到祁月并无大碍,严零雨也放心了少许,也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突然她只感觉到自己脑袋昏昏沉沉的,再抬头看了祁月一眼,只见对方也是摇摇晃晃的。她再也支撑不住了,便轰的一声倒在酒桌下,眼神迷离之际,严零雨仿佛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前几日被她救下的曲若卿。
迷迷糊糊中,只听见曲若卿说道:“饶尔等奸诈是鬼,也得喝老娘的洗脚水。”
其他人也发出哄堂大笑。
十八、
严零雨醒来后,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密室,借着微弱的灯火,她发现祁月也被绑在不远处,她试着去叫唤祁月,却发现对方依旧沉睡着。
祁月的呼吸均匀而有力,说明对方并无大碍,严零雨松了一口气。
这时,一阵脚步声响起,铁栅门被打开时发出的吱吱响声,曲若卿走了进来。
她看起来那么骄傲,与初识见面时的那种柔弱简直是判若两人,她走到严零雨的跟前,绕了两圈,嗲声嗲气地说道:“果然是好胚子,真是我见犹怜。”
严零雨对她的举动有说不出的恶心,冷冷地说道:“曲若卿,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故将我等抓起来。”
曲若卿哟了一声,轻佻地说道:“严大小姐,还真急了,奴家可是为了你好啊。”
严零雨闷哼了一声,说道:“那日,若不是本姑娘相救,你早被疾风剑抓走了,没想到你却恩将仇报,作出如此忘恩负义之举。”
曲若卿一阵狂笑,轻蔑地说道:“疾风剑,就他给老娘提鞋都不配。”
严零雨冷冷地说道:“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曲若卿用那双水弯弯的大眼睛盯着严零雨,吃吃而笑,说道:“我就是欢喜你这么严肃的样子。”
严零雨又感觉自己吃了一堆苍蝇,冷冷地说道:“现在可以说重点了吗?抓我俩是何居心?”
曲若卿又一阵吃吃地发笑,说道:“你急什么,稍后你就会知道。”
说完,移步到祁月跟前,说道:“祁大侠,就别装着入睡了。看看这美好的世间,多看一眼是一眼。”
祁月眨了眨眼睛,说道:“看来你很喜欢给别人安排命运。”
曲若卿露出一个迷死人的笑容,在祁月耳边轻轻地说道:“别人的命运却是安排不了,但祁大侠的命运,奴家却是可以安排的。”
祁月一副毫无在乎的样子,笑着说道:“在下的命运,连在下自己都不在意,姑娘又何必那么上心呢?”
曲若卿竟轻轻地咬着祁月的耳朵,吐气如兰,说道:“奴家怎能不放在心上呢,奴家时刻惦记着你,深怕你死在别人的手里。”
祁月看了看曲若卿,说道:“你我萍水相逢,姑娘何必在意呢?”
曲若卿突然话锋一转,冷笑着说道:“你就装吧,我今日一定要取你项上人头,来祭奠我的情郎。”
她这么一说,还真是让祁月一下子傻了眼,不解地问道:“你的情郎?”
曲若卿冷冷地说道:“祁大侠可识得杨柳岸?”
祁月说道:“看来你是要喝我的血,吃我的肉方能一解心头之恨。”
曲若卿冷冷地说道:“既然你能杀你的朋友,那么今日我也要让你死在你朋友的手里。”
她回到严零雨跟前说道:“去杀了他,我便告诉你父亲的下落。”
严零雨咬着牙说道:“家父果然在你这个魔女手上。”
曲若卿笑着说道:“我给你一天的时间,你是要令尊,还是这个男人,自己看着办。”
说完,狂笑不止,飘然而去。
十九、
严零雨这一生并没有经历过这么残酷的选择,她内心的挣扎可想而知,她用着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祁月。
没想到祁月竟然笑了。
这是多么温暖的笑容,可自己还能见到这笑容吗?严零雨心里没有底,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她凄然地说道:“这时候你还笑得出来?”
祁月笑了笑,说道:“也不能全往坏处想,你不是已经知道令尊的着落了,不是吗?”
严零雨说道:“可这个代价也太大了,这并不是我的期望。”
她的眼里带着一丝绝望,绝望而悲怆,时间在无情的流逝,直到严零雨看到那张她再也不想看到的脸,曲若卿出现在她的面前。
曲若卿像看着蝼蚁般的看着严零雨,漠然地说道:“严大小姐,可曾考虑好?”
看着曲若卿这可恶的样子,严零雨突然觉得一阵热心涌上了心头,大叫一声:“取刀来。”
曲若卿心里一阵欣喜,只道对方同意了自己的要求,便命令下人取了一把匕首。
她给严零雨松了绑,并解开了穴道。
严零雨踉踉跄跄走到祁月的跟前,她刚被推宫过血,功力并未恢复,突然用剑指着曲若卿说道:“放着家父不救是为不孝,对着朋友下手则为不义,如此不孝不义的人又岂能苟活于人世。”
说罢,举起匕首正要自裁。
曲若卿早已防着她了,用了石子击落了严零雨的匕首,冷冷地说道:“你想死,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祁月说道:“严姑娘,你就动手吧。你就算自杀了,她也不会放过我的。况且死在你手上总比死在这个魔女手上要好。”
曲若卿笑吟吟地说道:“想不到你还是明白人,严大小姐,动手吧。你若不动手,令尊大人只怕也会没命的。”
严零雨一阵颤抖,曲若卿从地上捡起了匕首递到她手里。
突然,祁月叫道:“慢着。”
曲若卿转过身对着祁月说道:“只怕你的意见已经没什么作用了吧。”
祁月说道:“你一直口口声声说严老爷子在你手里,以此来要挟严姑娘,至少让我们见一见严老爷子,不然我等怎么相信你的话是真是假。”
曲若卿哼了一声,说道:“你以为我会欺骗你们。”
严零雨说道:“是不是欺骗,见了家父自然分晓。”
曲若卿说道:“来人,把严迨带上来。”
严零雨没想到眼前这个人竟是自己的父亲,那个江南第一家的严迨,早已没有往日的精神矍铄,连日来的非人遭遇让他看来疲惫不堪,不禁热泪夺眶而出。
她叫了一声:“爹爹。”
严迨吃力地抬着眼皮,看着严零雨,虚弱地说道:“女儿……”
却再次昏厥了过去,严零雨正要上前探视,却被曲若卿挡了住去路,说道:“严大小姐,令尊并不碍事,我看你还是先做你该做的事情。”
严零雨眼里喷着怒火,突然感觉自己有一股力量源源不断从自己的经脉流入。
她用手一挥,曲若卿竟然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跌落。她回头一看,祁月不知道什么已经离开绑住他的柱子。
说时迟,那时快,他已经绕到了严迨的边上,挥手便是击倒了两个挟持严迨的人。
曲若卿口角留着鲜红的血液,吃惊地说道:“我明明点了你的穴道的。”
祁月看着她说道:“杨柳岸也曾以为点了我穴道,可惜他没来得及告诉你,我会移穴换位。”
曲若卿说道:“罢了,既然命已如此,你动手便是。”
说完,她闭上了眼睛。
二十、
出乎意料的是,祁月淡淡地说道:“你走吧!”
几乎是同时,严零雨和曲若卿脱口而出,说道:“什么?”
严零雨指着曲若卿说道:“此魔女心狠手辣,世间极为罕见,今日不除,他日必成后患。”
祁月说道:“就算她像是柳如悔一样的痴情人吧!”
曲若卿从祁月的身边走过,突然停了下来,说道:“别以为你放了我,我便感激你,这事并不算结束。”
祁月说道:“祁某随时恭候阁下的大驾。”
曲若卿离开后,严零雨立马过去查看她的父亲,此时的严迨气脉虚弱。
祁月说道:“此地不可久留,我们走。”
回到同德客栈,严零雨这一路的忐忑终于放心了下来,沿路并没有人追踪。
只是严迨受了重伤,这一路呓语不断,严零雨又是难过又是担心。
祁月用自己的内力治疗严迨的内伤,经过一个时辰的治疗后,平复的严迨终于沉沉地睡去。
看着严零雨干红的眼神,祁月告诉她,严迨已经不碍事,但身体虚弱,并不能远行。
严零雨打算在同德客栈住下,等她父亲康复之日,启程返回中原,并南下江南。
晚风吹过她的发际,严零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了。
她看着这无边无际的大漠,风沙肆意掠过,却没有感到讨厌。
这时,两个公人押着一个罪犯模样的人住进客栈,三人面带尘土,显然赶了不少的路,这一段残酷的路程不仅折磨着罪犯,也让考验着两个公差,他们到了同德客栈,便是打死也不想再动了。
店里的小二显然对这样的阵势,也早已见怪不怪了,他懒懒地打了一个招呼。
两个公差几时受过这样傲慢的态度,其中一个大怒,便拍起了桌子,喝道:“大爷们赶了一天的路,还不将好就烂肉端上来。”
店小二懒懒地说道:“好就烂肉没有,苦咸的井水有一碗,客官爱喝便喝。”
那公差立马拔出砍刀,叫嚣道:“老子受了一天的鸟气,你竟然叫老子喝井水,把你们掌柜叫出来。”
小二眉头一皱,说道:“哟,跑到黄石镇撒野起来了啊!”
这时,另外一个公差立马陪笑道:“小二,莫要发火。我这兄弟,赶了一天的路,受了一些鸟气,脾气不好。”
店小二虽然离开,嘴里却是不依不饶,喋喋不休。
那公差又要发火,却被另外一个差人拉住,示意他不可乱来。
也不知道为何,那个罪犯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向着严零雨这边飘来。
虽然刚刚发生激烈的争执,但没人留意罪犯的目光,大家都在看着两个公差的举动。
仿佛像是有意把众人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此刻,他们也不管是不是苦咸的井水,大口地喝了起来。
这诡异的场面让严零雨感到不对劲,她偷偷地瞄了一眼祁月,却发现祁月镇定自若的坐在窗前,好像对刚刚发生的事情漠不关心,他自顾自地看着远方的晚霞,笑着说道:
“你看,这天气真是变化莫测,刚刚不久还是沙尘弥漫,此刻却是落霞漫天”
严零雨觉得他的话里有话,不经意间看着这些过客,心里略有一些思索。
二十一、
夜凉如水,祁月静静地坐在屋顶上,月光洒落在他菱角分明的脸上,那么静谧。
这西北吵杂的闹市也安静了下来,几盏稀疏的灯火忽明忽暗的闪烁着。
祁月躺了下去,抬头看着空旷无垠的星空,多少个无眠的日子他都这样的躺着,他习惯把自己的心事静静地埋藏在心底,透过那双忧郁的眼神看着这个忙碌不止的尘世间。
严零雨没有料到强如祁月竟然也会有想不透的事情,她一直以为他是无所不能的。直到她看到祁月躺在月光下,才知道眼前的这个男子也一定有过不为言知的往事。
她想上去说点什么,最终却只是在祁月边上坐了下去,一句也没有说。
一声刺耳的惨叫着划破这个宁静的夜空,祁月一个翻身已经跃了出去,远远地传回一句话:“赶紧回房间看看严老爷子。”
他循声遁去,落在二层一个房间外。
只见一具尸体上插着一把大砍刀,赫然是白天在客栈叫嚣的公差,另外一个公差似乎被吓傻了,披头散发的缩在墙角,目光中透露这恐惧的眼神,不停地颤抖着。
这一切竟然发生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连祁月也感到不可思议。
难道是他们押赴的罪犯,祁月看了一下周围,果然并没有见到罪犯。
他转过头,突然看到一个白色的人影向着严零雨的窜去,心叫了一声:不好!
祁月随手拔出七星刀,运足内劲,弯刀夹着风声呼呼向白衣人射去。
显然白衣人也没有料到,隔着那么远的距离,祁月竟然还能将弯刀射了过来,他大吃一惊,立马进行了一个翻滚,狼狈地躲过了这一刀。
弯刀深深地扎进墙壁,发出震耳的响声。
就在白衣人站起来的时候,祁月已经赶到,一招“长虹贯日”直取对方的胸口。
这一次,对方有了准备,几个漂亮的挪腾再一次的躲开了祁月的攻击。
祁月冷冷地说道:“阁下是何方神圣,竟然到此杀人。”
白衣人并不搭话,而是站直了身体,这时祁月才发现他的年纪有些偏大,但显然已经内外兼修。
从非凡的气度看来,对方已然是天下底下一等一的高手。
白衣人看着祁月,突然叹了叹口气,说道:“江湖传言力挫山阳二老,只身颠覆天一教的祁月只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子,当时老朽还不信,现在看来,真是人才辈出,看来老朽已经落伍了。”
看到白衣人如此感叹,祁月突然说道:“其实人并不是你杀的。”
白衣人并不理会祁月的话,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从你刚才的出手来看,老朽已然不是你的对手,但老朽生平有两项绝艺,却向祁大侠讨教一二。”
祁月说道:“尊驾便是天音老人。”
白衣人哈哈大笑,内力激起巨大的气浪,之后说道:“难得世间还有人记得老朽,极好。”
他缓缓地取出一把琴来,放在地上,说道:“祁大侠,准备好了,老朽要出招了。”
二十二、
琴声空旷而悠远,像一首游子吟,勾勒出家乡的画面,回不去的故乡,孤独的异乡人,祁月不知不觉听得入耳。
琴声变成了泣诉,在萧条肃穆的尘世里感概自己的身世,祁月听得如痴如醉。
突然琴声里隐隐地含着一股肃杀之意,这股杀意越来越浓,像是奔腾的大江大河川流不止。
祁月突然心生怜悯,继而有了愧意,仿佛置身于无限的悲痛中。
琴声戛然而止,祁月看到了那双怜悯的眼神,眼神中包含无限的不舍,深邃而伤感。
祁月看得伤感,仿佛趟过无数悲伤的尘世。
天音老人缓慢地说道:“祁月,你还不说出青石玉佛的下落?”
声音温暖,让人无法拒绝。
祁月茫然地问道:“你……你也要青石玉佛么?”
耳边传来了天音老人那无法抗拒的声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难道你希望别人也像你一样,孤独一人吗?”
紧接着,琴声响起,这一次梵音阵阵,含着悲天悯人的声音不断地撞击着祁月内心柔软的深处,令其无法自拔。
祁月瘫坐在地上,喃喃自语地说道:“我不是一个冷漠无情的人,我便告诉你玉佛的下落。”
天音老人一阵欣喜,说道:“在哪呢?”
突然,祁月一掌击在地上,激起一股强大的气浪,震落房梁上的七星刀,他伸手一吸,七星刀便到了手上。
祁月冷冷地说道:“即便告诉你青石玉佛的下落,你未必就能拿到手。”
天音老人骇然,惊道:“好小子,竟然能破老夫的伏魔曲。”
立马以声为媒,似有千军万马踏来,祁月反手一刀,夹着摧枯拉朽的内力滚滚而来,刀气不止,直袭天音老人而来。
正是七星十三式的第一式。
天音老人十指注入毕生内力,拨动琴弦,一股肃杀之气与祁月的刀气激励碰撞,琴声戛然而止。
天音老人看着断落的琴弦,身体的血流翻腾不止。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毕生内力竟然抵挡不住对方一招的余威。
不同于先前眼神的伤感,这一次,他的眼里充满了无尽的悲伤。
他沉重地说道:“看来这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换旧人。罢、罢、罢,一切尘归尘,土归土,何必执念。”
虽然眼前的情形让他一时难以接受,但他毕竟是一代修养极深的高手。
片刻之后,便放下了心里的执念,对着祁月施了一个礼,祁月立马还了一个礼。说道:“前辈的伏魔曲实是厉害,晚辈赢得侥幸。”
天音老人点点头,说道:“祁大侠,老朽有一句良言相劝。”
祁月抱拳说道:“但请前辈赐教。”
天音老人正要说话,忽然又止住了,然后喃喃自语说道:“罢了,时也、命也。”
他留下这句让人猜不透的话后,便起身离开了。
把祁月愣在原地,直到他的身影隐入黑夜之中,祁月百思不得其解,突然他又笑了,既然是时也、命也,那不如顺其自然。
二十三、
祁月翻身来到严零雨的房间,房间里空无一人。
里面留有一些打斗的痕迹,从翻滚的桌椅和弄碎的用具可以看到,显然对方来得不是一人,而且据他们的离去尚未走远。
祁月翻身便往外追去,刚刚他一直和天音老人较量,对方必定是从他身后的方位离去的。
他沿街寻找,果然发现几行深浅不一的马脚印,向着赫连山方向走去。
茫茫赫连山的深处,不正是来人好隐藏的去处吗?
祁月到了十里岗,远远地就看见,一棵弯脖子老树上绑着严零雨和她父亲严迨。
祁月正要向前,突然一支利箭破风射出,遒劲射在祁月的跟前,没入地底下,只露着箭羽在外面。
一个声音传来:“祁大侠,莫要向前了,不然这支箭便射在你朋友的身上。”
一个公差模样的人走了出来,赫然是刚刚在客栈里瑟瑟发抖的那个公差。此刻,他早已换了另一副模样,谈笑自若地说道:“要是这样的利箭出现在你朋友的身上,只怕任谁也活不了。”
祁月皱了皱眉头,说道:“朋友是谁,又有何来意?”
那公差笑着说道:“在下不过是无名小辈,对于在下的称呼祁大侠不知也罢,只不过请祁大侠交出青石玉佛吧!”
祁月摇了摇头,说道:“很遗憾,在下并非玉佛的主人,无权处理。”
那人笑了笑,说道:“这又何难。”
便让人解开了严迨的穴道,冷冷地说道:“怎么样?严大老爷。”
严迨虽不是江湖中人,却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全然无惧,硬气地说道:“你想要玉佛,那是痴心妄想。”
那人冷冷地一笑,反问道:“是吗?看来严大老爷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也不在惜令嫒的性命了?”
严迨为之气结,片刻之后说道:“你先放了小女,我便答应把玉佛交给你。”
那人立马拒绝地说道:“只要你交出青石玉佛,待在下医治好人,自然放了你们父女,在下虽然不像祁大侠一样名满大漠,却一样是信守承诺之人。何况,祁大侠武功深不可测,若是在下不遵守承诺,即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躲不过祁大侠的追踪。”
严迨冷冷地说道:“阁下似乎将严某当作三岁小二了。”
那人说道:“严大老爷,你可选择的余地并不多,如果你愿意交出青石玉佛,在下保证只是一观,事后当原物奉还。”
严迨冷笑着说道:“青石玉佛事关我严家百年命运,比起我父女小小的两条命,又算得了什么。”
那人拍手叫好,说道:“不愧是江南严家的掌舵人,这阵势倒是让在下都自叹不如了。”
他嚯的一声,拔出一把剑了,用剑指着严零雨,说道:“你要是再不答应,在下便先在令嫒的脸上画一个圈圈,令嫒这吹弹可破的小脸连我也是我见犹怜。”
严迨淡淡地说道:“命都可以不要,何况这幅皮囊。你莫要再说,多行不义必自毙,有本事便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