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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意难平

离出征的日子越来越近,为了打消安陵清要亲自领兵远赴西南的念头,锦珊甚至背地里偷偷去求过杨巧如。

可杨巧如的态度却让她大出所料,即便还没出征就已经发生了暗杀这种事,杨氏对安陵清的决定,竟是打心眼里支持。还拿出长辈的态度来谆谆劝导,“我以前也是这样,知道男人要出征,一听到开战的消息就着慌,吓得寝食难安。这么多年熬下来,才看得淡了些。你们小辈的孩子还年轻,小夫妻感情深,遇到这样的事情难免乱了方寸。不过我倒听帅爷说,这次也就是给唐姑爷壮壮声势,未必真的会开火,就算打起来了,咱们也不一定会败,你别太担心了。”

锦珊对她这种全无所谓的态度感到难以理解,心想果然不是亲生的娘,到底隔着一层,到了要紧关头全指望不上。可杨氏终归是长辈,当初又一力撮合他俩这桩婚姻,总不好当面驳她,只得勉强扯出个笑来:“话是这么说,可枪林弹雨终究不是儿戏。三妈妈经过的阵仗多,难怪看得开些,我这么一惊一乍的,倒显得小家子气,惹人见笑了。”

杨巧如见她表情有异,便又作出推心置腹的模样,拉过锦珊的手放在膝上摩挲着。“傻孩子,你当我不提心吊胆么?可文远从小就主意大得很,脾气也跟他老子一样死倔,犯起拧来八头牛也拉不回,还真没见他肯听过谁的劝。再者说了,他是爷儿们,早晚得靠自己的能耐去挣下一份根基。这趟回北平才不到一年年,想干的事情十次里头准有八次被驳回的,被他二叔挤兑成什么样你也瞧见了。这仗要不去打,别说咱们娘儿俩以后在这宅子里得处处看人眼色,长久下去,他这个少帅怎么能被人正经放在眼里?”

这番话并非什么建功立业的大道理,也是实情。锦珊无言以对,“这么说,他这次无论如何是去定了……”

“眼下时局动荡,摁下葫芦起来瓢,整天不是这头开火就是那头掐起来,打仗是免不了的。都像你这么着自己吓唬自己,几时是个头?全当他出趟远门罢了,军衔摆在那里,不过是督战,哪用得着亲自上前线。真怕男人跑野了收不住心呐,我告诉你个法子。”

锦珊正自顾胡思乱想着,没听清杨巧如都说了些什么,猛地回过神来,“……啊?”

杨巧如伸出蔻丹鲜红的食指,轻点上锦珊脑门,一脸揶揄的笑,神秘兮兮压低了嗓子,“你呀,赶紧想办法怀上个孩子是正经。文远也老大不小的,老帅爷在他这年纪,闺女都有了好几个。别看你公公平日总板着个脸怪唬人的,架不住小丫头片子一哭一闹一撒娇,多硬的脾气也没了辙,要什么就是什么,别提多心疼。就算不宠孩儿他娘,瞧在孩子的面上,总能被绊住脚。你三妈妈是过来人,听我的,准没错。”

锦珊全没料到杨巧如会冷不丁提起这话来,蓦地想起那个令人面红耳热的夜晚。但他彼时重伤在身,毕竟也没有真的圆过房……她不接茬也不是,想接又不知该说什么好,被闹了个大红脸,恨不能从地缝里钻进去躲一躲。

杨巧如见她扭捏,只当是害羞,还要再劝。锦珊心知杨巧如一生无子,在瑜园这么多年实在也不容易,孩子的事始终是桩心病,一絮叨起来就没个完,忙推说头疼,匆匆告辞。

回到房里刚歇口气,云芝就敲门来请,说是许副官已经在前厅等了好一会。她最近总是心神不宁,只以为安陵清那边出了什么状况,连衣裳也没顾上换,匆匆跑去见他,结果还是阅兵的事。

为期三天的军演成功落幕,紧接着还在丽都饭店有场舞会和拍卖,答谢社会各界为筹集军饷慷慨解囊。这样的场合,少帅夫人免不了要一道出席。但暗杀事件毕竟刚过去不久,不管身体还是精神上,锦珊都尚未完全恢复如初,胳膊肘磕碰的淤青痕迹尤在,大热的天里也只能穿长袖遮掩。所以安陵清特别嘱咐,看她的意思,要是不愿去也不勉强。

她犹豫了一会儿,对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实在反感得很,便顺势说实在提不起精神,就不露面了。

见她不愿同去,许平川反而松了口气似的,关切道:“少夫人眼下的状况也不适合劳神,还是好生休养要紧。不过大少那边要应酬的人太多,可能得很晚才能回瑜园,让我转告夫人早些歇着,不必等他。”

锦珊点点头,望着他匆忙离去的身影,又想起什么,忙把许平川重新叫回来:“对了,他伤还没好,不能喝太多酒,你在旁边多劝着点,备好醒酒的药。还有,开席前让他先喝点热牛奶,免得犯胃疼。”

许平川应了个是,涌上一阵怅然,似若有所失。自从那次暗杀过后,安陵清夫妇俩的关系明显缓和了不少,再没起过口角争执,按说应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可他不知怎么,就是轻松不起来。

他是盼望锦珊能快乐的,否则何必费尽心思宽慰开解,甚至假借安陵清之口来表达关怀。之前每次见到她,总是一副郁郁寡欢愁眉深锁的模样,和婚前那个鲜活生动的大小姐判若两人。但真正能让她展颜一笑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自己。这个事实明明白白摆在眼前,还是让他心里颇不是滋味。

一直都知道,这桩万众瞩目的婚姻不过表面看起来光鲜。作为安陵清身边常年形影不离的近卫副官,他自然清楚夫妻失和的症结出在何处。当初被匪帮追杀得走投无路的林婉慈,还是被他先遇上,然后亲自带回军营。后来发生一切,都被他看在眼里。只是碍于身份立场,并不好就此事多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锦珊为此受尽委屈,替她感到不值。

这个念头刚钻出来,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若说爱上一个心里早有旁人的安陵清,不惜被连累得清名尽毁也要不顾一切地嫁给他,是奈何明月照沟渠,那谁更值得她托付终身,自己吗?许平川有自知之明,这份本不该存在的感情绝不会有任何结果,也不能被任何人察觉。兄弟妻尚且不可欺,何况觊觎长官的夫人,简直禽兽不如,于情于理都将难容于世。他只想在不逾矩的范围内,尽量对她好一点,偶尔能看到她的笑容,和她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已经于愿已足。虽然她或许从不在乎。

如今看来总算守得云开,但愿他们从此能一直这么相敬如宾下去,也不枉锦珊一片痴情。

许平川边走边想着这些不着边际的纷杂心事,脸上黯然低落的神情,都被送他出门的云芝瞧在眼里。

打发走了许平川,锦珊百无聊赖,浑浑噩噩捱过了半天,也不知做点什么好。拿起案头一本夹了书签的书来翻翻,封面赫然一排黑色粗体大字:山地作战纲要。她赶紧合上放回去,一页也不愿看进眼里。重新捡过一册电影画报,上面用很大的篇幅报道最新上映的电影《故园惊梦》。

新晋当红女明星的彩色照片占了整个版面,艺名很特别,叫叶琳琅。仔细看,那女明星果然生得极亮人眼目,身上穿的却并非旗袍,也不是时兴洋装,而是一身英姿飒爽的英式小西装。俏皮的黑色领结故意扎歪些,配马裤长靴,手持一支极细长的鎏金螭龙纹烟杆,红唇如醉,带着点离经叛道的野性难驯。报道上称“男装丽人”叶老板。【注:民国时艺行名角,无论男女皆尊称某老板。】

锦珊已经许久没有兴致关注时下流行的新鲜玩意儿,不免又多看了两眼,全当打发时间。入了夜,还是没心情吃晚饭,对付着喝下小半碗粥,倒头就睡。

窗前帷幄重重,将夏时的暑气尽皆阻挡在外头。醒来时天已黑透了,一看座钟才不到十点,歪在沙发朝外望去,庭院里已点起引路灯,蜻蜓飞得很低。夜空透着深邃黯蓝,漫天漫地的静,只偶尔传来几声蝉鸣。锦珊顿觉困意全消,再也睡不着。

卫妈早撑不住,自去歇觉,安陵清却还没回来。锦珊扶着头叹口气,有些后悔没跟他一道出席晚宴,他应酬那些人,折腾到凌晨两三点也不一定。相聚的时间只剩那么少,为什么还要浪费在空等上。

锦珊坐在床边,用手摸了摸他的枕头,突然忍不住失笑。刚结婚就分床睡,把他赶到沙发上长达半年之久,刻意当这个丈夫不存在一般。也才和好了几天,共枕而眠不过数晚,他不回来,自己反倒不习惯了。

电话在红木圆几上摆着,她拿起听筒又放下。想打过去问问,却不知该往哪里拨。这么晚了,军署办公室肯定只有值班的卫兵,连许平川都找不到。安陵海兄弟俩参加了宴会,安陵虞携夫人同去,老帅却不知何故没有带上袁氏,袁氏面子上挂不住,也嚷嚷着头疼装起病来,闭门不出。要紧的人全不在,整个瑜园顿时显得空旷了许多,静得人心里空荡荡。

她没着没落的,不禁想起杨巧如白天那番苦口婆心,孩子……

说来也是,安陵家泱泱大族,到了这一辈人丁可算是相当凋零。连老帅早年阵亡的几个兄弟留下的子息,孙子孙女都已经到了能满地跑的年纪,唯独老帅膝下的长房长子安陵清,成婚晚不说,他像是压根就没考虑过开枝散叶这回事。是不喜欢孩子,还是已经有了,所以根本就无所谓?林婉慈肚子里怀的……听说再有三个月也就瓜熟蒂落。

这个总是时不时冒出来的念头,让锦珊忍不住一阵寒颤。空气仿佛突然变得更凉,盛夏的暴雨突如其来,霎时间已倾如瓢泼。

她用力甩了甩脑袋,找出披肩裹在身上,走廊突然传来有节奏的脚步声。 Ni7G+FiBcJ559py2Kxb1KAcZJEu09i4yNDdlZSCEkrIkdmVhlfyAvFakDbGJkNR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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