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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回家

·1·

手中的茶汤,碧绿莹润,像一方流动的玉石。

夕尘捻着茶盖,轻轻地浮去那一层颇为碍眼的茶叶沫,刚将茶碗送到唇边,想入口,半晌,却只牵出一缕叹息。

那夜,他赶到王府之时,偏偏晚了那么一步。

胤禩手里握着帝王剑,插进的明明是白织的胸口,可是被刺透魂魄的,似乎是他八贤王自己。他怔怔地看着白织,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仿佛根本不记得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鸣则早已扑到白织的身上,双手死死地按在那不停涌出鲜血的胸口,眼中的疼全数漫了出来,和着她的血,淋漓满地,被刺伤的明明是她,可痛彻心扉的,却分明是他。

夕尘事先已经设想过无数种结局,好的,坏的,好坏参半的……提前做好了200%的预设,可是面对眼前这般情形,他还是是失算了,输给了命运,输得一塌糊涂。

相比于前两次在无忧界的成竹于胸,步步为营,这次唯一不同的,便是少了全然在自己掌控之中,向来按计划行事的元哀,而多了根本摸不到规律,总是由着性子随时放冷箭的白织……尽管鸣每晚都要到觅哀阁中向自己汇报白织一天的日程,事无巨细,无一疏漏,他也曾想当然的以为,这丫头只是使使小性子,不会出格胡闹,危及到他人。

没错,她确实没有危及到他人,某种程度上来讲,还拼尽全力,护住了他人,然而,却生生将自己送到了刀尖之下,生死关头……只是为了一个刚刚结识连对方真正身份都不曾了解的“弟弟”,便毫不顾忌地豁出自己的一条命,这丫头究竟是傻的,还是傻的……

夕尘当时只匆匆地瞥上一眼,便大致了解了所有的经过,他挑了挑左眉,想拉开鸣为白织止血,但无论使上多大的力气,那瘦削的身体竟似缝在了白织胸前一般,根本扯不出分毫的缝隙,尝试了片刻,血,却涌得更凶了。夕尘低低地叹了口气,一记手刀将鸣斩晕,顺势抛到肩头,然后轻轻地揽起像一只小猫般蜷成一团的白织,极为小心的姿态,如同护着一尊琉璃雕成的人。看着她苍白的脸色,那轻得似乎下一刻就会被夜风吹散的呼吸,淡淡的鸢尾花香飘落在鼻尖,夕尘的心尖猛的一拧,不由得想起了它一年只开一季,一朵只开一天的短暂花期……

怀中的这个女子,从来不曾如此安静,如此脆弱过。他脑海中的她,有千种模样,万般神情,但其中每一种,每一副,却都是生动灵跃,如刚刚搁笔的油画,那浓烈的笔触,鲜活的姿态,似乎下一秒,就会从画布上一跃而出,站在面前对你神气活现。

这个女子,即便是伤心流泪,即便是痛得马上就要死去,也会等眼泪被风吹干之后,转过脸,没心没肺的对你微笑,阳光般温暖,山水般澄澈……

夕尘看着眼前的白织,如一尊瓷偶般被夺去灵气的白织,忽地很怀念她笑起来时的模样:新月般弯弯的眼,其间氤氲着淡淡水汽,却更显璀璨;胭脂般淡红的唇,慢慢晕开,似衔着一枚还带着露珠的樱桃……

那抹春日新茶般沁人心脾的笑,还在眼前荡漾,经久不散,鼻尖处的腥甜,却愈发浓艳,触目惊心。

夕尘蹙紧了眉,看着自己胸前已被鲜血濡湿的衣襟,像一朵噬人的红蔷薇,正傲然怒放。而耳边的滴答声却愈发醒目,声声刺心,那血,正一汩汩从她的心口流出,又一滴滴踱进他的心头,然而,即使他燃尽全身的热,却也暖不了她指尖的冰,仿佛,她正一点点在他眼前,从他怀中,流失,唤不醒,捞不回……

那种似曾相识的痛又从他身体最深处苏醒,对准他的灵魂,一点点蚕食,蛀空。

夕尘突然止住了脚步,低头,望向白织:

除去我,这世上没人能得到你的命,我们,是签了契约启过血誓的,你敢死一个看看,白痴!

夕尘似耳语般对着白织低诉,却根本不等她的回应,最后一个字刚刚扑出唇边,便猛地咬破自己的手腕,狠狠地吸了一大口血,不容分说地扳过白织的脸,看都不看就径直吻了上去,仿佛已然这样做过许多次,他奋力地用舌尖轻轻翘开她的齿关,将口中已经被他温热的血,一滴滴,哺给她。

她一口口拒绝,他便强迫得更多,直至,两人之间的缝隙已经被嫣红粘在了一起,再也分不清,哪滴是她的血,那汩是他的血,白织才终于饮下了第一口,脸颊薄薄地晕上一层淡红。

一阵夜风忽地将大门吹开,直直地扑进夕尘变得深邃的眼底,他才回过神来,端起已经僵直的手臂,呷了一口茶汤。

那茶,却早已经凉透了。

“来了。”夕尘的声音比手中茶汤还更冷上几分。

门口的身影踟蹰了半响,还是开了口,“白姑娘她……”

只是刚刚开了个话头,后面的关切,却怎么也送不出口。

“死不了。”夕尘弯起绯色的唇,折出半个微笑,淡道,“她的命,你要不起。”

“我,真的不是有心……”胤禩拼命地回想着那晚梦魇一般的情形,脑海中,却只是些零星的残片。

“我知道。”夕尘疲惫地摆了摆了手,似乎并不想再听下去,“是她天真了,以为你还有心,只是一朝被人蛊惑去了,便想出了这个法子,拖着鸣去扮雍正,想借他的口点醒你,让你早日迷途知返,不要再执迷不悟以卵击石,害自己丢掉性命。”夕尘看着胤禩手中的帝王剑,笑得更狠了些,“她本来,是真心要再救你一命的,却险些被你要去了性命。八贤王曾说过,要好好报答她于太庙的救命之恩,以刺她一剑这种方式,还真是教人印象深刻。”

“我,我那晚饮了酒,屏风前烛光昏暗,他的声音和姿态又都仿得极像,我当时,真的没有认出他是小明……”胤禩似乎对那夜的误会颇为自责。

“你一直以为那是雍正,是夺了你皇位的人,见他只身一人又背对着你毫无防范,便起了杀心,拿着匕首冲了过去……”

“可是,我并没有伤到小明……”

“不,你是并没有伤到雍正,没有伤到你的四哥。”夕尘抚了一下眼尾,将手中的冷茶泼到地上,泼到胤禩的面前,“你本是要决心杀了他的,可是当听到他轻唤了你一声‘八弟’,你的心,便软了下来。”

“我,我记不太清当时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胤禩痛苦地抱着头,慢慢蹲了下来,似乎,已然被心中的悔恨击垮。

“可是,当你看到他转过身时,竟然不是雍正,不是你的四哥,又一眼瞧见他腰前别的帝王剑,就是你手中拿的这一把,便又失了心智,要置他于死地,彼时,你想杀的,已然不是雍正,而是鸣了。”

“也许,这样说来很荒谬,但当时,我几乎无法控制自己,就好像,就好像从身体里拉出了另外一个人,一个我都不认识的恶魔。”胤禩颓败地瘫坐在地上,八贤王的绝世风采荡然无存,眼前的,仿佛只是一个失心疯病人,喃喃自语,痛苦不堪。

“你是受了蛊惑。”夕尘一语道破,“我不知你究竟见过何人,听了什么话被洗了脑,总之,那人在你心里种了蛊。酒精,充其量只是起了催发的作用,而真正释放出心魔的人,无论你多么不想承认,那,也只有你自己。”

“其实,对于你,白织从始至终一直看得很明晰,你本性良善,只是太过执着,迷失了心智,而那人,就恰好利用了这一点,顺着你心底的阴影魔障,勾出了你的心魔,为他所用,而当你真正地将它释放出来之时,不仅会吞噬掉敌人,更会湮灭了自己。”

“我,我对不起白姑娘。”提到白织的时候,胤禩竟有些发颤。

“你还没死,至少,现在还活得好好的,我想,她也应该放心了。”夕尘从红泥炉上倒了一碗热茶放到胤禩手中,“那个傻瓜,豁出自己的性命,只不过是为了让你看清,你一直在逃避的东西……”

“嗯?”胤禩抬头看着夕尘,眼底一片茫然。

“放手吧,你是夺不到皇位的,因为,你根本杀不了雍正。”夕尘轻轻地摇了摇头,轻道,“事情还不够清楚么?那晚的情形虽然都是一场事先排好的戏,人是假的,但是,你却认了真,以为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雍正,可是,即便是那么大好的时机,他只身一人,没有护卫,更没有防备,你也根本下不了手要他的命,哪怕,只是伤害他,你都不舍……在你的理智中,他或许真是夺了你位置的皇上,而在你的心底,却是仍然把他当成同胞兄弟,当成你的四哥……”

“不要再说了。”胤禩站起身摆了摆手,再度寻回八贤王温润的神色,“我,懂了该如何去做。”

他将手中的帝王剑放到一旁,瞥了夕尘一眼,淡道,“我,还有多久的寿命。”

夕尘眉尖微微蹙起,随即又舒展开来,“三年。”

胤禩只是淡淡一笑,似终于松了口气般,将手中的茶汤一饮而尽,“是他么?”

是他么,是雍正他要了我的命么?

尽管只是短短的三个字,但夕尘却已然从胤禩的眼中看到一切。这个男人,表面上似刀俎上的鱼肉般,任人宰割,实则,却聪明得让人心惊,自己只是略微提点了一二,他便已将全盘看得通透……

不再是隐藏着锋芒的八贤王,不再是觊觎着皇权的八皇子,夕尘重新审视着面前这个男人,如今的他,神色仍然温润如初,却已然放下了执念,放下了心魔。

看着他平静如水的神色,夕尘并没有开口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不是,抑或,不知,此时,都已然不再重要了。

胤禩领悟般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大门,走进自己余下的人生。

“那个人,金发,蓝眼。”他的身影被夕阳吞没之前,只留下这最后一句话,对于夕尘而言,却足够了。

·2·

一株株枫树,被插入黑色的土壤之中,笔直,坚硬,像是墓园里崭新的墓碑,刚刚浇筑好,连死者的名字都还来不及镌刻,只是面无表情地驻守在那儿,释放着似曾相识的绝望,等待着前仆后继的死亡。

阳光像黄金铸成的箭矢,居高临下,蓄势待发。每一束,都目光灼灼,如瞄准猎物的鹰隼,抓住风止下的片刻时间,便一头扎向那巨大的枫树林,精准地刺中视野之中如心脏般大小的红枫,再将其狠狠地从枝头上撕裂,拖曳到地上,蹂躏成尸体。

再次回到无忧界中,夕尘便踏在这一层层鲜红的枫叶之上,脚步抬起,落下,鞋底与枫叶纠缠不休,伴随着压抑的呻吟与无声的哽咽,生生地将它们在脚下碾碎揉烂,一枚接着一枚。直至他步入枫林深处,才回头望去,身后,那有如一条鲜血凝成的河流,刺目割心,上面,漂浮着一层又一层被遗弃的残骸。

“夕尘……”鸣小跑着跟了上来,眼看着要贴上夕尘洒在地上的背影时,却又踌躇地停在了原地,似乎树林深处,红色尽头就是自己未知的宿命,想立即上前看个究竟,却又怕那不可预知无法躲避的悲剧一口将自己吞掉,尸骨无存。

分神的片刻,夕尘又将他落得好远,鸣只好又加快了步子,拼命地离那抹鸦青色的背影近一些,再近一些,似乎,只有倚在他的身旁,所有的危机才会远离自己。

“你累了吧,要不,把小白给我……”鸣巴巴地望着夕尘怀中的白织,仿佛,那是他身体的一部分,现在这个残缺破损的他,极度渴望着她的回归,以迎来他的完整。

“给你……”夕尘没有任何起伏的尾音,让人猜不透他琥珀色瞳仁里藏起的真正情绪,他转过身,面对着鸣,微微眯起细长的凤眼,轻道,“怎么,还想再让她为你挡上一剑?”

这句话像是潜伏在草丛中的响尾蛇,无声无息,却猛地一下将毒牙刺进鸣的心窝,待那最后扬起的尾音飘落在他眼前时,他整个身体都已经麻痹掉了。

“我……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是小白,小白不让我告诉你这个计划,还逼我对天发誓。”鸣艰难地开口,每说一个字,都似在心尖划上一刀。

“所以呢?”夕尘的左眉高高挑起,折出半个微笑,淡道,“你就眼看着她去作死,还在一旁鼓劲加油,生怕她死得不够惨不够快……鸣殿,”夕尘抽出一只手,擎住鸣的下颌,缓缓地向上抬高,抬高,直至再高一寸,就会折断他的脖颈,“这就是你对白织的爱?我见识到了,谢谢你这么辛苦亲自为我表演。”

“那,那我们,现在要回觅哀阁么?”尽管被夕尘强行喂下他特殊的血后,白织的伤口已经全然愈合,身体状况也基本稳定,可是,她却一直处于昏睡之中,像是丢掉了魂魄,怎么也唤不醒。虽然无忧界中的时间计算方式和人界不同,可长可短,可快可慢,可就算夕尘的古神之体,每次回到人界也要休养上几天,更别说是白织这样的普通人类,之前也没有先例,鸣也无法确定,继续在无忧界中滞留,对于她的身体恢复,究竟是好还是坏。

“不。”夕尘突然止住了脚步,生生截断了鸣的怀想,“你都还没完成自己的演出呢,我怎么可能中途退票。”

“演出?”鸣看着夕尘覆盖在自己身上的阴影,一片茫然。

“鸣殿,你忘记了?”夕尘抚了一下眼尾,眼波流转,朗声道,“你,还活着呢。”

“嗯?”鸣愈发听不懂夕尘的弦外之音。

“莫非,你以为我是真心帮你找你的哥哥,送你回家,顺便再帮你查查那些追杀你的黑衣人?”在夕尘的眼中,这句话听起来,比说出来更加可笑,“我没有那么无聊,我来无忧界的目的,只是想知道,当年围猎我,害死元哀的究竟是谁,然后,顺便亲眼见证你在我面前,被人杀掉。”夕尘转过身,堪堪地弯起嘴角,绽放出一朵比大丽花还绚烂的微笑,眼底,却冰封般寒冷。

鸣被这锋利的寒气刺得猛地一抖,忽然明白了夕尘的话,随即,眼中便漫起了一场盛大的暴风雪,“那群追杀我的黑影军团,不是已经被你们尽数除掉了么?难道?不,我们先将白织送回人界,再回来办这些事,了结之后,我再也不会叨扰你。”

这浸满了无奈与无助的回答却只招惹来一声嗤笑,“你究竟是天真,还是愚蠢,难不成那些黑影刺客有亲口对你讲,你,无忧界的小王子,不会再被追杀,可以安全完整地回到你哥哥身边了?如果那些就是全部力量的话,你以为,我还会有兴趣来什么无忧界?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些,背后有人操纵着这一切,你统统当笑话听的么?”

“可是,可是这一次过来,他们,确实没有再来追杀我。”被白织受伤的事占去了全部的精力,鸣竟然忘记了自己也正处于逃跑与被杀的危险区间。

夕尘的目光将鸣彻彻底底打量了一遍,似自嘲般地轻摇着头,“被那么危险的人盯上,你能活到现在,简直是神迹。”

“看过猫捉老鼠么?”见鸣依然一脸迷茫,夕尘眯起了双眼,似陷入回忆之中,“一只聪明的猫从来不会立即吃掉已经在它掌心中的老鼠,而是会松开爪子,眼看着老鼠已经绝望的眼底再次燃起求生的光芒,迫不及待地奔跑逃命,再将它捉回来,再放走,再捉回来……直到,猫玩腻了,老鼠也彻底放弃求生的欲望了,才会心满意足地将它一口吃掉。”

夕尘看进鸣那依然泛着淡紫色光芒的瞳仁里,慢道,“这样做的乐趣在于,可以杀戮两次,先诛心,再索命。鸣殿,这故事听起来,是不是既恐怖,又熟悉?”

“你是说,我还有可能被杀死?”这个从自己口中发出的反问像一把冰锥,出口的那一刻,便已经刺进他的胸口。

“如果没有我,从技术层面上来说,你已经死了三次了。”夕尘这句话说得极为清淡,轻松的神情仿佛在谈论当下的景致一般。

“怎么可能?”鸣眼睁睁地看着夕尘慢慢地掀开自己心头上还渗着鲜血的纱布,一层又一层,越来越痛,却根本无力阻拦。

“第一次,战国末年,雍城,要杀你的人……”夕尘低头将白织额前的碎发轻轻地拢了拢,却没有直接说出那个名字,“其实现在想来,那一次,倒是我执着了,能见到元哀便已经很好,何苦还想着复仇呢?我那时如果放任不管,任你死在他的手上,对于现在的你而言,也许,是更仁慈的救赎,对于我,也可以继续安安静静地过着和元哀相对无语的日子,不至于现在连见一面都成了奢望。”

见鸣低头不语,夕尘便上前了半步,似不给他思考回忆的机会般,直指要害,“那一次,是荆轲,第一个要杀你的人,是被称为史上第一刺客的荆轲。”对上鸣眼中惊异的神色,夕尘颇为感慨,“为了要你的命,竟布下这样大的一盘棋,而落下的第一颗棋子,就如此大手笔,看来,你在他心上的位置,真的不是一般重。”

“荆轲?”鸣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他,他要杀的人,不是嬴政么?”

“而你,不正是嬴政的替身么?”夕尘意味深长地瞥了鸣一眼。

“难道是……”鸣的脑海中突然蹦出了一个之前一直被他忽略掉的细节。

“没错。”夕尘点了点头,“若不是荆轲刺秦的前一晚,我迫使嬴政与你换回身份,将你送回觅哀阁,翌日,带着鹿卢位于大殿之上召见荆轲的人,便不是嬴政,而是你了。”

“你是说,荆轲本来要刺杀的人,是我?”鸣似乎被眼前这所谓的真相震撼得不轻,口中的话来不及好好组织一番便立即扑了出去,“可是,可是当时太子丹派给他的任务,就是刺杀嬴政啊。”

“荆轲要刺杀的人是嬴政不错,可是,他根本没见过嬴政,嬴政又有众多替身,而刺杀的机会却只有一次,他怎么非得选择那日才动手……除非,他有十足的把握确定坐在大殿之上的人,就是嬴政本尊。”

“这不可能。”鸣摇了摇头,立即否定了夕尘这番推论,“正如你所言,荆轲根本没见过嬴政,无法辨别真假,又怎么能确定大殿之上的人就是真正的嬴政……除非。”他的脸色忽地一沉,急道,“除非是有人告诉他如何区分嬴政的真身与替身。”

“比如,不见鹿卢,绝不要出手。”

“啊,你告诉过我,嬴政被刺的那日,佩戴的,正是那把他刚刚铸好的鹿卢……”

“而他,恰好将这把鹿卢在铸好的第一时间就转赠予你……”夕尘抚了一下眼尾,挑向鸣,“还记得,我那日将嬴政与你互换身份的事情告诉你之后,你说的那句话么……”

“如果,当时拿着鹿卢坐于咸阳宫的人,不是嬴政,而是我,怕是,死于大殿之上的,就不会是荆轲一个人了。”

这句话从回忆中涌出来的一刹那,像一道闪电劈在他的眼前,鸣怔怔地看着夕尘,惊得一个字也说不出。

“这就是事实,那一次,你本该死于荆轲的鱼肠之下。”夕尘为这第一次的“刺杀事件”落下了句点。

“那第二次……”

“第二次,东汉末年,长安,要刺杀你的人是……”

“貂蝉!”

夕尘折出了半个微笑,又向前走了一步,“看来,你总算是清醒些了。貂蝉在觅哀阁买到帝王剑之后,便送给了她的心上人吕筑护他平安,后来,她却见到帝王剑在你的手中,并且已经臣服于你,认你为新的主人。她便由此推出是你杀了吕筑夺来了帝王剑,之后,便来觅哀阁中欲取你性命,为吕筑报仇。”

“所以,你那时才让我随元哀一同前往洛阳,不要回长安。”鸣突然想起那日夕尘毫无理由与解释地将自己赶出觅哀阁的情形,“可是,那帝王剑根本无‘认主’或‘臣服’这套说辞,任何得到它的人都可使用它,发挥它的作用,剑当时是在我的手中没错,可貂蝉凭什么一口咬定我是杀死了吕筑才得了这帝王剑。”

“比起她凭什么断定你杀了吕筑成了帝王剑的新主人,貂蝉怎么知道帝王剑在觅哀阁中,不是更为值得推敲么?”夕尘的尾音轻轻扬起,飘向了鸣。

鸣的眼角触到了这缕飞扬,猛地一亮,急道,“是那个人,那个隐在斗篷之下的人,一定是他告诉貂蝉去觅哀阁可以寻到帝王剑。”

“没错,那个人也同样告诉她,只有用帝王剑杀掉原来的主人的人,才能真正的拥有帝王剑,成为其新的主人。”

“这,这根本是胡扯!”

“但貂蝉却信了,而且信到要取你的性命为死去的吕筑报仇。”夕尘终于缓缓地将“第二次刺杀”事件的全貌展开在鸣的面前。

“所以,你支开了我,并告诉貂蝉吕筑还活着的事实与帝王剑的真相,我才保住了性命。”鸣如梦初醒,那种劫后余生的战栗,从指尖蔓延到脊柱。

“不谢,顺道而已。”夕尘淡淡一笑。

“这么算来,我已经‘死’去了两次。”鸣突然觉得,离真相愈靠近,自己便愈心慌。

“显然,这远远不够,至少,对于幕后的策划者而言,所以,便有了第三次刺杀,雍正年间,京都。”

“要杀我的人,是八贤王胤禩。”鸣叹了口气,心里却又沉重了些许,“他对雍正当年继位之事一直心有不甘,暗中觊觎皇位颇久,而雍正登机之后又对他百般刁难,我又恰恰在那时扮成了雍正,没有任何防范独自出现在他面前,这样绝好的机会,他不杀我,似乎,都对不起他自己。”

“错,在你还是‘雍正’的时候,他并没有真的杀人夺命。”夕尘一点点拔开事件表面缭绕的迷雾。

“他,他是发现我真正的身份之后,才抢过帝王剑,发疯般地刺了过来。”经过夕尘的点拨,鸣似乎渐渐接近真相,“没错,他就是那时才起的杀心。”

“又错。”夕尘再向前一大步,“他那时发现你并不是雍正后,确实真的要置你于死地,却不是因为你的身份,而是——”

“因为帝王剑?”鸣猛地想起胤禩第一时间发觉他不是雍正时,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而是在看到他腰际的剑后,才扑了过来。

“又是帝王剑。”鸣紧紧地蹙着眉尖。

“怕是,又有人告诉他,见谁带着帝王剑,便诛了谁。”

“是入他梦境的那个人?”鸣将眼底的困惑全数摊在夕尘面前,“为什么这三次刺杀,好像都跟那把剑有关?”

荆轲的那次刺杀,盯上的是鹿卢,不见鹿卢不出手;貂蝉和胤禩的这两次刺杀,则是直指帝王剑。

看见鸣不解的目光,夕尘觑向他身旁的帝王剑,轻道,“再提示一点,帝王剑的前身,正是这鹿卢,而这么看来,这三次刺杀,的确,如你所想都跟帝王剑有关。”

一枚红枫飘落在夕尘肩头,被他轻轻拾起,置于掌心之中,“纵观这三次刺杀事件,荆轲要杀的,本是嬴政;貂蝉要杀的,归根结底,是要了吕筑性命的人;而胤禩要杀的,或许只是佩戴了帝王剑的人。他们三个人,原本,要刺杀的目标都不是你,或者,可以这样说,如果当时带着剑的人不是你而是我,也许,要‘死’上三次的人,就换成我了。”

鸣的眉尖紧得更深了些,“你是说,他们三个人事先统统被输入了一道指令,要杀死拥有帝王剑的人,而我,只是碰巧这么倒霉,前后三次都带着帝王剑?”

“怎么可能连续巧合了三次。”夕尘颇有耐心地继续抽丝拔茧,“被输入‘杀掉拥有帝王剑的人’的指令,只是整个计划的第一步,而第二步计划,就是确保他们施行刺杀行动时,你正好带着帝王剑,别忘了,这帝王剑,是自你出生的时候就陪在你的身边的。所以,他们三人要杀的人,从始至终都是你,因为,你早就被暗中锁定了。只不过,这棋局布得颇为精巧,你身处其中,浑然不觉而已。”

“可是,无论是荆轲,貂蝉,还是胤禩……他们都是有自己既定的命运和生活轨迹,而且,根本与我毫无交集,怎么会一夕之间,统统转向汇集于要刺杀我这一共同点上?”这个问题,鸣百思不得其解。

“在刚才关于三次刺杀事件的推论中,除却都有帝王剑这一共同点,还有一个就是……”

“那个人!”鸣原本黯淡的眸色忽的一亮,“你一直在说,有个人告知他们要杀掉帝王剑的拥有者。”

“直接告知,或是间接暗示。”夕尘点了点头,“总之,有人利用了他们三个人各自的欲望,巧妙地将帝王剑穿插在其中,让他们形成一种不杀掉拥有帝王剑的人,也就是你,他们便无法实现自己此生最大的愿望或使命这样的错觉。”

“荆轲的使命是刺杀嬴政,而貂蝉想要护吕筑一世平安和他厮守一生,胤禩则是想夺得皇位以告慰生母和护住家人……”鸣慢慢地回想着这三次在无忧界的种种经历。

“没错,人的最大软肋便是无尽的欲望。”夕尘点了点头,“而一旦看清这些欲望,便暗加操纵,别说是掌控三个人的命运,就是掌控这整个尘世,也只是时间问题。”

“我总觉得,自己迄今为止的每一步选择,虽然都是出于自愿,并无强迫,但冥冥之中,有一根无形的丝线在前方牵引着我的所言所行。”鸣狠狠地攥紧了拳头,想扯断那根线,他是独立的个体,并不是谁的牵线木偶。

“最开始,你的出现,是因为那柄帝王剑,它将你带到了人界,带到了觅哀阁中,找到了我。之后,你又带我来到无忧界,然后,我们遭到黑衣人追杀,又是那把剑,将我们送到了荆轲的身边,那是第一次。”

“第二次,是送到了貂蝉身边,而第三次,是送到了胤禩身边。”

“先将你引入他的地盘,置于黑影军团的包围绞杀之中,性命危在旦夕;然后放了你,将你送到其它的朝代,让你暂时逃过追杀,松一口气;随后又把你送到要刺杀掉你的人的身边,前后一共三次……这种情形,听起来,是不是很耳熟?”夕尘微笑着看着鸣,不再言语。

“猫捉老鼠……”鸣深吸了一口气,回想着夕尘此前说过的那番言论。

“老鼠是你,可是这猫……”夕尘琥珀色的双眸猛的黯了下去,“至今,还不肯现身呢。”

“你,你知道那人是谁?”鸣的语气不见急迫,却是颤抖。

“你不是也猜到了么?”夕尘深深地看了鸣一眼,意味深长,“这三次刺杀分别发生在三个不同的朝代,时间跨度极大,而我们每次进入的朝代都是随机,并无规律可循,所以,不可能有三个人分别在三个朝代之中以同样的方式手段,要取你的性命……这样推来,只能是同一个人所为,而那个人,却可以随意进入每个朝代,并且掌控一切,而布置好每一场刺杀的舞台后,他就静静地退到幕后,看着我们一起为他唱这场大戏,有这种能力的人,你说,还会是谁?”

“我不知道。”鸣急忙别过头去,捂住耳朵,仿佛接下来夕尘要说的每一个字,都至毒无比,会让他万劫不复。

“是不想知道,还是已经都知道了?”

夕尘的诘问指向鸣,眼尾却挑向了枫林深处,“这场戏导得这么精彩,我是不是应该向你表达一下我的敬意?”

红色的尽头,飘来一抹月白色的身影,淡金色的发丝漂浮在半空中,似一朵盛开的金色摩诃曼陀罗华。其间的每一缕,都似活了一般,随着他的呼吸,萦绕在身体四周。

冰蓝色的瞳仁直指前方,没将任何一物放诸于其中,似这尘世间的繁华,统统都不配入他的眼,视线所及之处,所有的物体都被迫地低垂下头去,本能一般惧怕,除却,站在他面前,依然如雪般清冷,岿然不动的夕尘。

“今晚,我的重头戏都担在你的肩上,可是看看你,鸣,你现在却虚弱得连身上的衣服都撑不起来。”那白得几近透明的指尖抚了抚鸣孱弱的肩膀,动作温柔至极,竟然生出几分宠溺。

“兄弟相亲的戏码演够了么?”仿佛并不满意自己就这样被无视,夕尘轻笑了一声,似提醒一般,“我辛辛苦苦地救了他三次,可不是为了看你如何爱他的,除非,你还有更虐的桥段赠送。”

“怎么,等不及,想先来送死了?”冰蓝色的瞳仁忽地一缩,嘴角,却是微笑浅浅,“还是,你舍不得看着鸣去送死。”

“看来,你对我的疑心,比鸣还要更甚。”夕尘抚了一下眼尾,“还是,那次围猎的失败让你留下了阴影?”

“是想惹怒我么?”金色的发丝赫然一颤,扬得更高了些,“就凭你,还不够资格。”

“不试试,怎么会知道。”夕尘左跨了一步,挡在了鸣的面前。

“你在寻找一些你根本不想知道的事实,奉劝你一句,魔鬼,还是只出现在人们的传说之中比较好。”

“看来,上次的失败,并没有让你吸取教训,你还是不那么了解我。”夕尘的眼中淬出一缕猩红,“如果你真的知道我的过去,哪怕,只有一点点,都足以令你死上千次。”

“鸣,我才离开多久,你就这么自暴自弃,将自己托付给这样的人?”冰蓝色的瞳仁直指着鸣。

“鸣,认识你这么久,似乎,你还没有向我正式介绍过你唯一的亲人,你的,好哥哥。”琥珀色的眼眸也随之紧紧扎在鸣的身上。

“哥哥。”鸣终于抬起了头,望向面前那个自己日思夜想的人,突然一阵眩晕,眼前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漫长的梦魇,“夕尘,他就是我的哥哥,无忧界现任的王,允。”

“呵,好熟悉的名字,让我想想,”夕尘弯起嘴角,折出半个微笑看着面前的允,“啊,他就是那只乐于玩弄老鼠的猫,那个下得一手好棋,机关算尽,三次要致你于死地的谋杀犯。”

“谋杀未遂,嫌疑犯而已。”允堪堪地摘下了兜帽,轻声补充道。

“那,吾王,现在,您又要做什么,继续之前未尽的大业,谋杀自己的亲生弟弟直至成功么?”

“之前,确有此意。”允将一缕发丝绕在指尖之上,一圈圈,缠紧,“但是,见到你来搅局之后,我对你的兴趣,反而更大了些。”

“受宠若惊。”夕尘抚了一下眼尾,稳稳地站在了鸣的身边,“无论是基于血缘,或是道义,目前,你似乎都应该解释一下,你所做这一切的动机,至少,让你的弟弟明白,他心心念念的好哥哥,为什么这般执着于要取他的性命。”

“哦?比起自己的性命,你好像,更关心他的性命,这可不是我所了解的狩猎者夕尘,至少,不是那个千年之前为了一个女人就毁了一座城的夕尘。”允好奇地审视着夕尘,似乎,第一次见到他一般,“也罢,那就随你,至于我为什么要杀他……”允冰蓝色的眼眸垂向了鸣,“这个世界本是如此,弱小的,就应当去死,这样够了么?”

“我承认,我喜欢用死亡来衡量一切,但,我从不对自己爱的人这样做。”夕尘瞳中的猩红愈开愈盛。

“唔?我爱的人么?”允的目光直接绕过命逼向夕尘,“目前为止,这尘世之中我爱的,只有一人,那便是,我自己。”

鸣的身子猛的一抖,似乎下一刻便要坍塌崩溃,他无比希望眼前这一切已经全部完成,并且,他已经全部忍受了过去。

“看看他的样子吧,我几乎要可怜他了,或许,他也不想做刀俎上的鱼肉,不过,以目前情形看来,似乎,我非要当着他的面将他剁碎了喂狗,他才肯承认这残忍的真相。”允对着鸣施了一个微笑,眼底,却是十足的淡漠。

“我欣赏你的无情,或许,下一世,在别的世界里,我们会成为朋友,然而——”夕尘伸出手臂,暗暗撑住了鸣瑟瑟发抖的背脊,“此时,此刻,有我在,要死的人,轮不到他。”

“其实,我杀他的目的,并没有你们推算得那般复杂。”允揉捏着指尖的发丝,仿佛在斟酌如何措辞才能将自己的动机表达清楚,“我们这一族的血统,无忧界王族的血统,即便放诸在整个尘世中,也是最为高贵的,而他,自出生起就是无忧界最大的耻辱,混了人类的血统,一个恶心的混血杂种。只怪当年父王太过于心软,才会施舍给他一个王子的虚名,而在我看来,他根本不配拥有与无忧界相关的任何东西,不,他根本就不配留在无忧界。如今我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想替家族肃清渣滓,保证血统的纯正,顺便弥补我父王之前的过错。而基于他那么崇拜我,爱我,我便选择了一种更为有趣的方法去实施这一切,当着他的面,夺走他心爱的一切,让他彻底支离破碎,直至,他在我面前低头,乞求着我清理干净他那破碎的,可悲的生命。”

“好了,下午茶时间结束了。”允猛地挣断了自己的发丝,张开右手,“现在,该送你们走了。”说着,那抹冰蓝的目光转向夕尘,“只是,一千年都过去了,你还不明白么,不管是元哀,还是鸣,抑或是白织……你在意谁,谁就会死,这是狩猎者的宿命,也是我最终的使命。”

“你的使命?”夕尘抚了一下眼尾,折出了半个微笑,“你的使命就是要我的命?”

“你终于醒悟了。”允颇为欣慰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选择吧,是你将命送到我的手上,还是,我亲自去取?”

“你……”夕尘微微垂首,似在两个提议之间权衡,“抢了我的台词。”

说罢,他已然将白织负于身后,紧了紧腰间的丝带,左臂横于胸前,右手前伸,璀璨的金光猛然迸发了出来。

“干戚?”面对这一副骇人的景象,允却只是捋了一下发丝,“夕尘,醒醒吧,我并不是天帝,你也不再是刑天,现在也不是一千年前,眼下无忧界更不是当年那个人界的无名之城,你想毁?可以,不过,先要问问我的意见。”

“我不需要一个死人的意见。”

“我是无忧界的王,如果我不想死,就没有人能杀得了我。”

“你死不死这件事,现在,轮不到你做主了。”

“那你会如何做主,杀死我?很好,这样,无忧界就散了,人界也就散了,而你的元哀,呵。”允唇边的笑容愈发甜腻,“会同这两界一起,永不复焉。”

“不得不承认。”夕尘手中的干戚在剧烈地嗡鸣,仿佛等不及要大开杀戒一般,“你很会讲冷笑话。”

“喔,你爱听?那我再讲一个好了。”允嘴角的笑意更为明艳,刺得人不敢靠近,“这无忧界的一切,都听命于我。”

话音刚刚从允的嘴角滑落,夕尘便感到自己的气势为之一滞,手臂上的金光霎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暗暗用力,却感到浑身的力气都在流失。

“没用的。”耳边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叹息,一双冰凉的手按下夕尘的肩膀,“他是无忧界的王,这里的一切,都是他的,都以他的意愿为命,包括小白,也包括你。在无忧界里,在他的面前,你只是个凡人。而他之前与你说的那些,不过也是在和你玩猫捉老鼠的游戏罢了,刺激你,鼓励你,然后,打击你,摧毁你,还真是乐此不疲。”

“想让我低头么,哥哥?”鸣缓缓地走到了夕尘的面前,将他和白织挡在了身后,看着允那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柔声询问着。

“那,你就在我面前跪下吧。”

“什么?”允也不由得提高了声调,仿佛不相信刚刚刺进他耳膜中的话,是面前这个柔软得几乎马上就要晕倒的少年发出的。

“接下来,你准备怎样去死呢,哥哥?”鸣蓝灰色的头发柔软地贴在脸颊,显得无比的乖巧,“是这样么?”他抽出腰间的帝王剑对准自己的手臂,沿着动脉,一寸一寸,极为仔细地向上切去,直至将整条动脉完全剖开,“还是,这样呢?”高高扬起手中的帝王剑,鸣朝着心口处,狠狠地戳了进去。

“啊!”一声凄厉地嗥叫,似白刃斩开油脂一般,划过整个无忧界。

夕尘眼看着鸣与自杀无异的疯狂举动,刚欲上前阻止,但面前允发出的惨叫却立即拉走了他全部的注意,面前,那个白衣胜雪的王,正痛苦地在地上蜷成一团,手臂和胸口处汹涌而出的鲜血,几乎要将他淹没。

“这是,怎么回事?”夕尘连忙将鸣拉到自己身边,将他从头到脚仔细搜寻了几遍,根本不见一丝伤口和血迹,仿佛,他刚才用剑剖开,刺透的,就是允的身体。

“没什么。”鸣淡淡地瞥了允一眼,仿佛陌生人一般,“夕尘,我累了,我们回家吧。”

“回家?”夕尘看着走在自己身前完好如初的鸣,又看了看身后几乎要死掉的允。

“嗯,和小白一起,回觅哀阁,回我们的家。”

【觅哀阁列传I帝王剑 完】 KLaqYVxynV0By8BGowc9YTjOdmLbJCcuxawQ4uAFnjuN7+YqoFoFokwn9587ujk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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