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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 欣赏你被某君

一刀插入你心 加点眼泪陪衬

来让你清楚我 当初尝到的折磨

1

春节快到了,言默帮舅舅支好擦鞋摊后,去办年货。舅舅塞给他两张纸:一张是钱,一张是清单,言默拿走清单,把钱塞回舅舅的口袋。

舅舅张张嘴,摸了摸言默的头,搓着双手。

言默知道舅舅在对他说:路上小心。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开,没有看见舅舅向他挥手。

这是他见舅舅的最后一面。

午夜,海岸边,风狠,人心更狠。

一个黑影打开后备厢,抬出一袋重物,扔在沙滩上。

扑通,声音甫一发出就被黑暗吞掉。

车灯射出的两道冷光,言默缩在树后,看不清黑影的脸,但却看清了所有细节:水牛皮鞋,羊毛手套,红蓝相间的编织袋。

舅舅的尸体就装在编织袋里。

黑影踢了一脚,编织袋滚了一圈,停住了。他大骂一句,连踢数脚,气急败坏,像条被惹怒的疯狗。

黑色的海水猛地向前一扑,又退下。

引擎声响起。

月亮隐去。

岸边干干净净——编织袋,皮鞋,手套,脚印,车辙,都消失了。

只有言默躲在树后,盯着编织袋被海水卷走的方向,一动不动。

他看见舅舅在向他挥手,张着嘴,没有声音。他也想招手,可是全身僵成一块石头,只能眼看着舅舅转身,走远,直至消失在黑暗里。

最后一个亲人也死了。

我没有家了。言默想。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街上依旧热闹,谁也没注意到街角那个摆了十年的擦鞋摊,没了。

也是,谁会在意垃圾桶里少了一块垃圾呢?

言默站在那块不足十平方的空地上,不吃不喝不睡。他静静等着,等日落,等黑夜,等死。

夏雪找到言默时,天已经黑透了,一群喝醉的小混混在街边推推搡搡。她看着站在街角的言默,看见他额头鼓起一根青筋,马上就知道了要发生的事情。

小混混们人多,手重,打得太密了,夏雪只看到言默受重击后不断弹起的腿,一次,五次,十次……

言默不求救,也不求饶,他躺在地上闭着眼睛,一声不吭。

为首的混混觉得不过瘾,干脆骑到言默身上,掐住他脖子。

夏雪紧盯着那双手,指节因为用力已经发白,她脑海里突然出现了生物书上的一句话,“人的一生中,手指张合大约二千二百万次。”她冲了进去,挡在言默面前,冷着脸:“再打,人就死了,故意杀人,最轻十年,最重枪毙。”

话音刚落,警铃声就响了,人群一哄而散。夏雪关掉警报器,扶起言默,回家。

之后的一个星期,言默都不说话。只有夏雪叫他时,他的头才抬一下,夏雪从他眼睛里看见了比死还空洞的东西。

小年夜,夏雪打完工特意去市场买了韭菜、鸡蛋和虾仁,准备和言默一起包三鲜饺子。

刚推开家门,就看见茶几上摆着一张纸,一个纸箱。

纸上写了三行字。

第一行是两个男人的姓名、年龄和家庭住址。

第二行是两人被杀时间、地点、作案工具和埋尸处。

第三行是杀人动机,以及认罪书。

纸的右下角是言默的签名,一笔一划,工工整整,还按了手印。

旁边的纸箱里装着螺丝刀、水果刀和横断锯。

全程只字未提夏雪。

这是遗书,言默想死。

夏雪一脚踹开卫生间的门,拎起一瓶酒精从头顶倒下去,“好啊,一起死。”

她划了一根火柴。

火星迸起的瞬间,言默觉得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就像电影中的慢镜头。酒精慢慢往下滚,砸到地砖上,飞溅起来,夕阳漫了进来,洒在夏雪脸上,金光点点,当她把点着的火柴向外扔时,言默做了他这辈子觉得最正确的一件事:接住火柴。

“你死我就死。”夏雪脸孔苍白眼睛猩红,黑发滴着水,对言默掷出这五个字,嚼铁咀金。

言默攥着火柴,看着夏雪,仿佛看见第一次遇到她时,她正在被侵犯。当时,他什么都没想,拿出螺丝刀对准强奸犯的背心刺进去,刺到底。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救夏雪,更不知道为什么隔天夏雪就转到了他的班级,成为他唯一的朋友。

都是命吧。他想。

三年前那晚,夏雪点起火时,她和他身上的一部分就已经死了,随着那具尸体被投入火中,烧成灰烬。那一刻,他们已经残缺,要在一起,才能拼成一个完整的人,才能继续活下去。

夏雪也有这种的感觉吧。言默想,心头涌出四个字:相依为命。

除夕夜,言默在家里炖猪蹄,夏雪出门买汽水。

当她拎着两瓶橘子汽水走出小卖部时,看见了那个人。

那个人刚从一家洗头房出来,夏雪拉紧背包,放轻脚步,尾随他拐进一个小胡同。趁他弯腰擦皮鞋上的烟灰时,拉开背包,拿出平头锤,砸了下去。血珠溅在皮鞋上,夏雪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一切:独自抚养言默十年的哑巴舅舅,杳无音信的妈妈,一无所有的言默……一切清晰可见,无法改变。

夏雪挥着锤头,脑海里渐渐拼起这一个星期收集来的线索:舅舅一边给那个人擦鞋,一边等言默买年货回来。他只是手慢了一点就被对方踢倒在地,拳脚相加。打累了,那个人说带舅舅去医院,却发现他在半路就死了,于是抛尸大海。

每想起一个画面,锤头就砸得更重一些。

时间好像凝固似的漫长,后来,言默赶到胡同口时,已经听不到呻吟声,只有敲击声:砰,砰,钢铁砸在皮肉上模糊发闷的声音。

言默把夏雪从那个人身上拉起来时,地上满是牙齿和骨渣,浸泡在红的血和白的脑浆里。

“好了,没事了。”夏雪说出第一次相遇时,言默对她说的话。

“从今天起,我们俩,相依为命。”夏雪拉起言默的手,指尖找到指缝,扣合,攥紧。

这一夜,言默终于能睡着了,他不再梦见舅舅张着嘴朝他挥手,而是梦见了夏雪,梦见她的头发、气味和手指。他感到很踏实。

钟声敲响了第十二下,新的一年,来了。

2

白兰在章节末,标注—— 第一部分,完。

敲下句号后,她长出了一口气,上传,收起平板电脑,扎好头发,转身冲进卫生间大吐,肝胆欲裂。

一刻钟后,她连胆汁都吐不出了,以为结束了,刚直起腰,胃里又翻江倒海。

半个小时后,她瘫坐在地上,整个上身伏在马桶上,一滴力气也榨不出。

再次找回理智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白兰抬起手腕看表,分不清自己是睡过去了,还是晕过去了。

无所谓了。她想着,艰难地站起身,用光了剩下的半瓶漱口水。

不管用,舌根还是泛着苦味。她拧开水龙头,直接把嘴对着自来水,冷水激得牙根发痛。直到她感觉不到痛,才抬起头,对着镜中那张苍白的脸,利落地涂上口红。

当她离开家抵达咖啡厅时,街道上的路灯一齐亮了起来,把城市烘成了昏黄暧昧的颜色。

白兰拿着黑咖啡和沙拉走向卡座,一个小孩正低头对着手机抹眼泪,她探身看向屏幕,播放的是迪斯尼动画电影《小鹿斑比》,正演到斑比的妈妈被猎人杀死的片段。

“别哭了。”白兰站在孩子身边,轻声说,“你应该为猎人感到难过,天寒地冻,他还要把死鹿从雪地里拖走,他的手冻僵了,开膛破肚时肯定止不住手抖,肉也会片得歪歪扭扭,上好的鹿肉就这样毁了。”

许絮刚推开咖啡厅的门,就被一声嚎叫慑在了原地——白兰身边一个小孩哭得惊天动地。

“这里。”白兰偏了下头,指向卡座,招呼许絮,脚步轻快,神色轻松。

“你认识那个小孩?”许絮坐在白兰对面,要了一杯意式浓缩咖啡。

“不认识。”白兰摇头,“不过,我给她上了一课。”

“我不喜欢小孩。”

一高一低两个声音同时响起。许絮和白兰对视一眼,一起笑了。

比起有共同爱好,有共同厌恶的东西才是维持一段感情的关键,爱情、友情都如是。

“我还讨厌运动。”提到“运动”这两个字,白兰的眉尖就蹙成“川”字。

许絮眼睛向下撇,落在了白兰一只手就能折断的腰上,透过黑色的雪纺衬衫,能清楚地看到肋骨的形状。

“你是说你从不运动,却瘦得没有一丝赘肉?”许絮心底慢慢聚起了一个词。

“你可以直接说我是贱人,我已经听过很多次了,习惯了。”白兰看了许絮一眼,说出了她的心里话。

许絮大笑,拍着桌子,“你真是极品。”

“和你是绝配。”白兰冲许絮眨了下眼,吐了个烟圈。

“找我什么事?”许絮开门见山。认识三年,她了解白兰的处事风格,她来找自己无非两件事:一、喝酒,二、“约会。”白兰直接给出了答案。

“抽烟,酗酒,吓哭小孩,纵欲,”许絮掰着手指数着白兰的“罪行”,“你这是打算一个人犯全‘七宗罪’啊!”

“七宗罪唯一的问题就在于,”白兰从挎包里拿出锡制酒壶向咖啡里倒威士忌,“罪还不够多。”

“你想跟我约会?”许絮扬起浓眉,用指尖轻挑白兰的下巴,半是挑衅,半是挑逗。

“代我去约会。”

“谁?哪里?什么程度?”许絮没问为什么,她知道白兰不会说,更不会亏待她。

“随便,”白兰先回答了第三个问题,“他想要什么,就给他什么,前提是你也愿意。上床这种事,单方面就属于强奸了。”

许絮看着白兰,目光上移,落在她雪白的脖颈上。她的锁骨是完美的一字形,笔直,突出,纤细,像两根埋在皮肤下的冰凌。

“好像很危险。”

“危险越大,乐趣越多。”

“好,我去。”

“这是地址。”

白兰举起手机,屏幕对着许絮,给出第二个问题的答案。

XX:明晚七点,星野酒店,731。

看着屏幕截图被打了马赛克的名字,许絮边皱眉,边记下酒店名和房间号,“要是错了怎么办?我可不想被对方报警控告我强奸。”

“不会错。”白兰边说边戳着盘中的沙拉,“绝对是你喜欢的类型。”她放下叉子,那颗小番茄已经被戳得千疮百孔。

“送你的。”白兰从挎包里拿出一个骷髅式的手包,栩栩如生,惊悚又精致,和一沓钞票一起推到许絮面前。

许絮瞥了一眼钞票厚度,够缴酒吧明年的租金,租金被她预支给了左思的替代者——顾斐,一个名副其实的侦探。

“等我的好消息。”许絮拿起钞票和手包,离开。

白兰点开App,看着最近一条信息。

B&X:明晚七点,星野酒店,731。

她发了一张照片,回复了一个字。

Queen B:好。

3

老板把餐厅玻璃门上的“Open”掉转过来,让“Closed”朝外。

五点半,大人下班,孩子放学,染着青灰色调子的街,瞬间鲜活了起来,老板却提前关门。

“今天又白来了。”许絮看着一桌桌客人走出餐厅,叹气,拿起骷髅手包,起身。

一只黑森林蛋糕摆到桌上,老板坐在了许絮对面。

原料产地——德国。许絮暗想,她已经尝过了菜单上所有菜品,背下了所有介绍。德国的黑森林地区盛产一种黑樱桃,将这种黑樱桃夹在巧克力蛋糕里面,撒上奶油和巧克力碎,便做成黑森林蛋糕。

仅仅从蛋糕散发的香味判断,许絮就肯定其中奶油、巧克力、樱桃以及樱桃酒的比例精准而完美,就和面前的人一样。

她看着老板,用手指揩了一抹巧克力碎,放在舌尖,细细咀嚼。比较着巧克力和老板,哪个更美味。

老板就坐在那里,不动,不说话,俨然自己国度的国王。

“好吃吗?”他忽然抬眼看向许絮,眼里的光明明灭灭,有巧克力的苦,有樱桃酒的辣,还有一些阴影和火光,带着野性,能吓跑人。

许絮却挪动椅子,坐得更近了些。她舔着食指,舌尖回甘,眼里调蜜,起身探过餐桌,俯到老板的耳边,吐气:“好吃。”

“食物要和喜欢的人一起吃,才好吃。”老板拿起餐刀,切下一块黑森林蛋糕,递给许絮,自己一口没碰。

“我渴。”许絮解开上衣的第三粒扣子,觉得又热又燥,心尖上烧着一把火。

老板起身,离开,带回了一瓶酒,绿幽幽的,像在玻璃瓶里舞动的妖精。

“苦艾酒。”老板说,给许絮倒了满满一杯。

许絮盯着老板倒酒的手指,想象着它攀上自己的脸颊,沿着脸部的轮廓,从下巴一直抚到耳朵,轻捻耳垂,再滑到嘴边,摩挲双唇,最后一路向下,探入领口。

她夺过酒杯,一饮而尽。

“还渴吗?”老板的眼睛看着酒,问许絮。

“渴。”

“饮鸩止渴,越喝越渴。”

“越渴越喝。”

许絮滑下椅子,跪坐在地上,伸手扣住老板握着酒的手,向下压瓶口,张开嘴。

酒涌了出来,小部分流进她的嘴里,大部分洒到胸口。

老板看着许絮,居高临下,她的无袖衬衫被酒打湿了,紧贴在身上,正随着呼吸起伏,像连绵的沙丘。

“还渴吗?”老板的腿紧贴许絮的手。

“渴。”许絮一把拽住老板的皮带。

“不。”老板伸手扣住许絮的手。

许絮全身一凛。

“不在餐厅。”老板站起身,整理好衣服,从餐厅后门走了出去,发动引擎。

许絮急忙爬起来,追着老板跑了出去,跌跌撞撞,被勾了魂一般。

对不住了,白姐,今晚我不能代你去约会了,我有约。

许絮坐在副驾驶上,手指翻飞,给白兰发微信。她不知道此时在星野酒店731房间里等着她的男人,是不是真的如白兰所说,是她喜欢的类型;但是她知道,眼前身边正在开车的男人,绝对是她喜欢的类型!为了这一刻,她已经等了整整三年。

夜色已经染黑整个城市,车一直向前开,许絮的心一路光明。

“到了。”老板绅士地替许絮打开车门,扶着她走上台阶。

“晚上好,请问先生有预约吗?”星野酒店的前台露出职业性的微笑。

“731。”老板说。

4

郑执坐在老福特里,苦着脸。一边等人,一边盘算。

九月份的工资要请小李吃饭;十月份的工资要随份子,还得向唐妈借;十一月份的工资要血拼双11,然后是圣诞节,元旦,春节,情人节……

想到这儿,郑执默默拿出手机,发了一条朋友圈。

本人除了给刑警学院试药,还可以给婴儿试美国奶粉,给美女试韩国面膜,给大爷试菲律宾枕头,给大妈试日本马桶盖。

有求必试,满意付款,前五名八折优惠。

人都要穷死了,还要脸干啥,赚钱才是王道,郑执心想。

叮。小李第一个点赞,然后发来了一排链接。

一定是我之前要的。郑执心里窃喜,猴急点开。

26岁女孩因为被逼婚跳楼!

郑执拧起了眉,点开第二条。

28岁小伙因为被逼婚喝了敌敌畏!

郑执吞了下口水,颤抖着点开第三条。

年迈老人为给孩子相亲活活掐死亲生儿子!

每一条都是热点新闻,每一条标题都比前一条惊悚。郑执越看,心越紧,赶紧复制,黏贴,火急火燎地发给了通讯录上的头两人:老妈,唐妈。

“这回他们就不敢逼婚,不会硬拉着我去相亲了。”郑执哼着小曲,神清气爽。

上周日和白兰在面馆的约会相当完美,除了白兰没说话,他一直在说话,毫无瑕疵。在郑执的逻辑里,他和白兰只要同框就是发糖,说一句话就是在婚礼现场,吃一顿饭就是子孙满堂。

他们第一胎是个女儿,名字郑执都想好了,叫郑慕白,郑执爱慕白兰。

“郑队,郑队,人出来了。”小李举着汉堡冲到车门前,猛拍车窗。

他的身后,一男一女从星野酒店大门走出,男的脚步轻快,女的摇摇晃晃。

“上!”郑执挥手,冲出车门。

邢泽被压倒在地,他刚想反抗,郑执就出示了警察证,身后的小李亮出手铐,把邢泽押上车,他的捷豹也被一同拖走。

进警察局对邢泽来说只是一件小事。一个人如果经历了足够多的苦难,就会对生活层出不穷的意外习以为常,不过是又点燃一根烟罢了。

可惜,邢泽不会吸烟。

“姓名?!年龄?!职业?!前科?!”郑执横眉冷语,目光如炬。他认出了邢泽就是白兰自杀那晚,站在病房门口的人,那个有着老虎般眼神的人。然而今晚,他不怕老虎,他是武松。

“这是在你车里搜出的东西,全都是石榴的,你早交代,我们早收工,没准还能赶上皇马对巴萨的比赛,我喜欢贝尔,你呢?”小李笑呵呵展示着学生证、手机和钱包。

邢泽抬头看了看,又低下头。这两个警察在玩“好警察,坏警察”的游戏,一个唱白脸,吓他;一个扮红脸,哄他。目的就是让他说出那个叫石榴的失联女大学生的下落。邢泽的嘴抿成一条直线,一声不吭。他在大学自学过刑法,知道这会儿说话还太早,就算和盘托出,他们也不会让他离开。

两个警察依旧一唱一合,说个不停。他觉得有点吵,闭上眼,沉下心回想昨晚看的保险公司内部书,他已经看到了第六十五种死因,电梯事故。他回忆着标题下附着的两张照片:一男一女,男的被电梯生生截成两半,女的坠入电梯井拍成肉饼,两人都死了,都死无全尸,说不上谁更惨些。

或许活着的人,最惨。邢泽忽然想起出门前,忘给小猫换水了。

“郑执,小李,出来一下。”一个大骨架的中年男人打开门,头发蓬乱,声音温和,像头食草的狮子。

“唐妈,现在是关键时刻,那孙子马上就要供出石榴的下落了。”郑执急得直跺脚,生怕多耽误一秒,石榴的生命就多一分危险。虽然他心里清楚,年轻女性失联10天,基本无生还可能,石榴已经失联了30天。

“找到石榴了。”唐局长捋了下头发,叹了口气。

“活的死的?”小李直接喊了出来。

“你们自己去看吧。”唐局长背过身,在前面带路。

5

石榴坐在椅子上,绞着双手,低着头,耳朵耷到肩膀,整个人像只恓惶的小兔子。

“小姑娘,叫什么名字啊?”唐局长的声音似一杯热茶,润透、温暖。

“石,石榴。”石榴稍稍抬起了头,眼神却不知道往哪里落。

“你搞什么鬼?!”郑执的暴脾气瞬间引爆,灌满整间办公室。

石榴吓呆了,滞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眨巴了一下眼睛,一连串眼泪掉了下来。

“你别哭啊,说话,到底怎么回事?”郑执一见眼泪就怂了,表情和声音立即软了下来。

半个小时后,用光了一整包面巾纸,喝光了两瓶矿泉水,石榴才把失联的情况说清——那晚和网友见面不欢而散,她按韩剧中的套路买酒消愁,边喝边走夜路,没想到才喝两口就醉了,不仅站在大道中间拦下了出租车,还逼司机带她去海边散心。

邢泽和他的捷豹,就这样被喝懵了的石榴误认为出租车和司机。

见石榴不对劲儿,一会哭一会笑,说话颠三倒四。邢泽怕她出事,就把她送到了旅馆,还付了房钱。

石榴却死活不下车,拽着邢泽胳膊狂喊“偶吧”,拉扯中挎包带断了,随身携带的手机钱包和学生证都掉到车座下。

而忙着安顿石榴的邢泽根本没注意到。

隔天酒醒后,石榴的气依旧没消,干脆一个人跑去乡下的远房亲戚家散心,谁也没联系。直到回城才知道自己被“失联”,就赶来警察局说明一切。

“姑娘啊,你个儿不高,心可够大的啊,手机钱包都没了也不着急,还跑去散心。”郑执又气又急又恼,又怕再次把石榴惹哭,只好使劲拍自己大腿。

“我知道错了,你们把偶吧放了吧,他长得那么帅,怎么可能是人贩子。”石榴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圆眼睛,向郑执作揖。

“人家是偶吧,我们是傻瓜。”小李感慨了一句,打电话向旅馆和石榴的亲戚了解情况后,对郑执努了努嘴:“郑队,放人吧。”

石榴紧粘在郑执身后,像块胶皮糖,直到看到邢泽完好无损地走出审讯室,才甩开郑执,粘上邢泽。

“偶吧,让我再搭次顺风车呗。”石榴的自来熟让邢泽也怔了一下,似乎害他进了警察局被当成人贩子的罪魁祸首,根本不是她。

“去Summer酒吧。”不等邢泽点头,石榴就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系好安全带。

“偶吧,快上来啊,我今晚第一次上班,不能迟到。”石榴热络的招呼邢泽上车,俨然捷豹的女主人。

邢泽叹了口气,上车,踩油门,连人带车扎进无边夜色中。

“偶妮,我来了。”石榴蹦蹦跳跳地推开大门跑向吧台,给了许絮一个熊抱。

小个子,圆眼睛,婴儿肥,粉红白嫩,像块草莓棉花糖。许絮放下酒杯看着石榴,笑了,被这个可爱的女孩融化了。

“给客人送酒时,他们要是摸你,就上脚踹,使劲踹,踹得他下半身不能自理。”许絮捏着石榴的脸蛋,再三强调。

“偶妮,放心吧,这里交给我,么么哒。”石榴拍着胸脯保证,笑得比向日葵还灿烂。

许絮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上楼。

Summer酒吧二楼有两个房间,一间是储藏室,一间是密室。

许絮拿出钥匙打开了密室门,反锁。

密室没窗,加了钢板,隔音、防火、防盗,像个安全屋。

只有在这儿,许絮才能放心地做一些危险的事。

她从骷髅手包底部取出一张内存卡,放进手机里,选择播放视频。

屏幕中,老板扶她进入731,插房卡,开灯。

灯影下,老板面部棱角分明,让她看痴了。感受到了许絮带着火花的目光,老板抬起眼,回看,眼神洞明一切,但不带感情,静如水,冷如冰。

酒精越来越猛,热喇喇地撞着两边的太阳穴,许絮盯着老板,没说话,仅仅用眼神就把他扒个精光。

“睡一会儿吧。”老板走到床边,掀开被角。

“一起睡。”许絮踢掉高跟鞋,解衣扣。

“我回家才睡得着。”老板只停留了一句歌词的时间,便转身离开,连个眼神都没留。

许絮把这段视频发给白兰后,又在电话里对她亲口讲了一遍。“那一刻,我才清醒过来,觉得自己特别下贱。”只有这样反复向伤口上撒盐,她才能狠下心放下老板——自己在他的眼中根本不是女人,只是个物件,和黑森林蛋糕、苦艾酒、猪排一样的物件。

“犯贱是普遍真理,你我只是其中之一。”白兰安慰许絮。她送给许絮的,不是普通的手包,而是藏了摄像头的间谍包——她让许絮当她的间谍,用骷髅手包拍下全过程,发给她。

“钱在吧台下右边第二个柜子里,查收一下。”白兰关掉视频,挂断电话。

许絮没心思数钱,她打开通讯录,找顾斐,接通后直接下命令:“别查他了。”原以为撞大运,代人约会竟约到男神。到头来只是单相思。原本,老板约的就是白兰,他喜欢的也是白兰,自己不是他的菜。知道这些,足够了;犯贱一次,足够了。

“邢泽,B&X的餐厅老板,以前姓言,一中毕业的,15岁时改了姓。”电话那头的顾斐依然一板一眼地说着调查出的信息,履行着侦探的职责。

“一中毕业,以前姓言?”

“对。”

“言,言……”许絮魔怔般叨念着这个字,攥着手机,绕着密室暴走,心脏狂跳,脖子上的动脉几乎爆裂,脸颊上起了血色斑点。她喘不过气,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只一个劲绕圈。

楼下灯红酒绿,声色犬马,一切如故。

楼上的许絮却崩溃了,不,全世界都崩溃了,太阳西出东落,海水干枯,大地冒火,星辰陨落。

“不会的,不会是他,不是他……”许絮想着,然后说出了声,最后抓着头发大叫。

她冲向密室角落的保险柜,手颤抖着对不准密码,用了整整十分钟,才打开门。

保险柜里装着一台镜头都摔裂了的老式八毫米摄像机,和放映机。

许絮打开摄像机,取出胶卷,安在放映机上,播放里面唯一一段录像。

6

白兰缩在书房的单人沙发里,左手端着酒,右手摸着猫,眼睛盯着屏幕上读者发来的私信。

小茉莉:白大大,我的男友很温柔,总是顺着我,但我闺蜜说,男人应该霸道,要强硬(她男友直男癌,总是对她大呼小叫,有时还动手)你说她说的对吗?

Queen B:你在吃糖,她在吃屎,她说屎更好吃,你说她说的对吗?

小棉袄:白姐姐,我妈我爸不同意我和现在的男朋友在一起,说他人太老实,不会耍心眼,以后进入社会肯定要被人欺负,会成为窝囊废,还是趁早分了好。可是我觉得他人很好,我们彼此相爱,不想分开,你说我该怎么办?

Queen B:对,趁早分了好,和你爸妈分开,他们太烂了。

白兰喝光酒,关了私信,抽出一支烟,点燃。

她知道读者们不会听她的建议,她们只是想找个人倾诉,借她的口,骂骂那些渣男,找心理平衡。但她还是会逐条回复。深夜,失眠,独自一人……如果不在键盘上敲些字,心里就会一直打着结,结成个“死”字。

白兰把手伸进睡衣口袋,摸出一个红蓝两色的药盒,倒出一粒药,吞下。

她服用抗抑郁药已经很久了,总是随身带着。她觉得药和酒一样,戒不掉了。

电脑进入了睡眠状态,小猫也打起了呼噜,白兰蜷起身子,双手抱膝,埋下头,闭上眼,等着睡意到来。

夜,闷热,沉重,棺材盖一般笼罩在上空。

这个城市熬不过今年秋天了。白兰迷迷糊糊地想。

咔嗒,门锁响了,邢泽回来了,他径直走向书房,抱起白兰和小猫走进卧室,小猫睁开眼睛舔了下他的手背,白兰一动不动,呼吸声都低不可闻。

把人和猫放进被窝,掖好被角,关上房门。邢泽才走进厨房烧水,煮面,准备吃今天的第一顿饭。

凌晨三点半,药劲儿过了,白兰睁开眼睛时,手被牵住了,手背被掌心包覆,冰凉被温热熨烫。身后的人睡得极沉,拥她在怀里,身前的小猫翻着肚皮,蜷在她胸口。

这就是幸福吧。白兰想。

人越幸福,需求越小。白兰现在只想做一件事。

她从枕下抽出手机,调出已经写好的连载小说第二部分的提纲:失联的女大学生在西餐厅的地下室被发现,衣不蔽体,遍体鳞伤。警察在餐厅老板的手机里查找到女大学生的多张裸照。经过进一步侦查和审讯后,老板以绑架、非法监禁、强奸、虐待等多项罪名被判处有期徒刑12年。

然而,这并不仅仅是小说,而是Plan B。

如果邢泽在接到Queen B发的许絮的照片后,直接和她去酒店上床,那他现在睡的地方就不是卧室,而是牢房了——就像小说里的老板。

白兰伸手拿来邢泽放在枕边的手机,打开隐藏的相册,删掉了她今早传上去的石榴的裸照,然后掌心朝上,和邢泽十指紧扣,眼睛刚一闭上,就进入梦乡。 0p4OWB68pVEukhdDaswDr5EwP56wpqiNsINI5UFDaiimLTuYhdrQ/ysMRLPXl04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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