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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悲 剧

八 悲剧之起,Aristoteles以为始于Dithyrambos,当Dionysos祭日,市民假妆为Satyroi,歌舞以娱神。一转而为歌队,再转而为戏剧。Tragos者,羊也。由是而生Tragikos Khoros,又一变而为Tragoidia也。

世传Arion始造Dithyrambos,唯其起源甚古,Arion或但订定之耳。Dithyrambos之字义,或云重户,或曰神喜,最近学说则解之曰神跃,Dionysos则曰神圣少年。希腊古时,每年四月(Anthesterion),例行春祭三日,以祈人畜禾稼之长养。元始民族,自保之具,莫急于食,故对于四时之运行,疑惧与喜望交并。既惧冬之常住,复恐春之不再来,乃有送冬与唤春诸仪式。心有所期,形于动作,所谓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永歌之;永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故Dithyrambos者,春之歌也,生之复活之歌。而Dionysos者,亦即一切生气之精也。其别号曰Dithyrambos,曰Bakkhos,曰Bromios,皆示生意之发动也。此为Dithyrambos最初之一面,希腊以外,亦多有之,不限于一时一地也。

Dithyrambos者,歌Dionysos之生,Platon已云然。后世渐忘春祭之本意,遂造Semele之神话以释之。或以Dionysos为酒神,至其本来,则止为生命之精灵。其形或为木,或为兽,或为人,不一其状。最古为一木株,上缠布帛,或刻作人面,以薜萝蒲陶蜜房干无花果为饰。又或为牛马,舞者亦伏地作牛鸣,或缚马尾于背以象之。盖模其形状,拟其行动,能得灵感(Enthusiasmos),与神相接也。尤以羊为最多,后虽变形为丈夫,为婴儿,为少年,而其徒仍作羊形为Satyroi。此Tragikos Khoros之所由起也。

春祭之时,Satyroi随神舆而行,或就平野作环舞,后始有定地,曰Orkhestra。或Arion遂编订其歌词,定歌队之人数,又于合唱之外,加以问答,如Alkman所为。于是环舞渐蜕化而为队舞,是盖又一绝大之变迁也。

然其最大之影响,则缘在上者之提倡。希腊古时,平民之藉牧畜耕种为生活者,当春祭时,为迎春之仪。而高门巨族,则仍崇拜先祖。古之英雄,死而为灵,又多即为地方之守神。执政者患其不利于统治,力以诸术杀其势。编定史诗,用诸祭典,与后之举行Dionysia,皆是。盖Homeros所歌,为希腊全国之神人;而Dionysos者,外来之神,独立而无所偏倚者也,Peisistratos为Dionysos造祠于雅典。前五三五年行竞歌之会,作者各以一曲献Arkhon,祭日取其佳者三本歌之,校定优劣,Thespis得赏,是为演剧之起源。其初歌队所歌,只Dithyrambos一种,故始终为Satyroi状。及增新曲,舞者须更衣而歌,Orkhestra之外,乃有Skene。后渐移作背景,加以藻绘。观者所居地,曰Theatron。古代仪式,渐变而为艺术,于是Orkhestra与Theatron,亦因之为消长焉。

Dithyrambos咏Dionysos事迹,分奋争(Agon)苦难(Pathos)灵见(Epiphania)三段落。后觉其枯寂,因先以他种歌曲。例凡三章,合Dithyrambos统称四部曲(Tetralogia)。歌者五十人,作曲者为之长。歌间,作者出而致词,为独白或问答,以增兴趣,亦使歌者得息。后乃又以左右歌队之长登场,故悲剧优人凡三,称之曰Hypokrites,义曰应对者。谓作者陈词,而二人应答之也。

如上所言,希腊悲剧之起,可分三节。一,始于Dionysos之春祭,歌呼踊跃,以迎生气。二,Arion(前620)作Dithyrambos之词,用之歌舞。三,Peisistratos举竞歌之会(前535)Thespis得胜。又始作科白,已具戏曲模形。及Aiskhylos,Sophokles与Euripides三大家出(前525—前406),乃极其盛。后复消灭,而Dithyrambos则流行如故也。

九Aiskhylos(前525—前456)者,Eleusis名家子。尝从军,与波斯战。前四七二年以Persae一剧得赏。平生著作,凡九十篇,今所传者,只七篇而已。尝自书墓铭云,Marathon树林,实证其勇,其于词曲,似自以为末技,而后世竞推重之。前三百三十年顷,Lykurgos建大剧场,为之立铜像焉。

Aiskhylos所作,皆三部曲,今唯Oresteia尚全,余止存一部。作《波斯人》(Persae)后,前四六八年竞技,为Sophokles所败。次年复以《七人》(Septem Contra Thebas)得赏,次作Prometheus,前四五八年作Oresteia,又得上赏。唯最早著作,则为《吁请之女》(Supplices),其年代不详。剧为三部曲之首章,叙Danaos之女五十人,为Aigyptos诸子所逼,逃至Argos,求助于王。埃及虽不禁同姓为婚,而强暴之行,亦为罪恶。Argos遂容留亡人,允为保障。埃及王子来攻,终获诸女,强娶焉。Danaos乃属女于婚夕尽杀诸婿,唯一女曰Hypermnestra者不从,因获罪,Aphrodite援之得免。后其苗裔创业,遂立Argos新邦也。此曲之意,盖谓天意不可测,又随在见其调和。Aigyptos诸子,以强暴获报,Danaos诸女承父命而杀之,皆正也。然诸子之首祸,与季女之逆命,皆不得其正,而实亦莫外于天意。胤嗣大昌,正非神之反复,殆有深密难知之用存焉。其曲虽以Hypermnestra为主人,而列入五十歌女之中,初无区别。盖歌队尚未分列,唯绕坛而舞,犹有古剧遗风,优人亦多只二人,故今定为Aiskhylos早年作也。

《波斯人》为三部曲之中卷,纪波斯王Xerxes攻希腊,横舟断海而渡,投黑索于海中,自称海上之王,获罪于Poseidon。及Salamis之战,波斯舟师歼焉。剧中止叙母后与诸元老留守故国,忧念征人。及得噩耗,乃吁祷先王,乞其救助。前后二卷,则失之矣。《七人》之前,本有二曲,曰Laios,曰Oedipus,纪Laios父子之悲剧。初Laios不听神训而举子,终应预言,Oedipus杀父妻母,至于凶终。Oedipus子又忤父意,乃诅之,至是亦应,兄弟争位,爰兴甲兵。Polyneikes联与国七君,攻其兄Eteokles,兄弟相杀。诅祝必践,夙业递传,有触乃发,终不可逭,此希腊古代之道德观念,多见于戏曲者也。Prometheus之传说,对于Zeus之神德,多可非议。唯在古代,疾智忌能,不害于神之正直聪明,如《创世记》所言,亦可以见之。Prometheus爱人类而抗暴力,历劫不屈,足引万类之同情,终亦得直,还获自由。惜其曲不完,不能详知始末耳。

Oresteia叙Orestes复父仇,三部俱存。一曰Agamemnon,言后Klytemnestra与Aigisthos共谋杀Agamemnon,篡其位。二曰Khoephoroi,三曰Eumenides,言Orestes杀父仇。唯以弑母故,为Erinyes所苦,因发狂,遁于Delphoi。诸神集议于Areios Pagos,以Athena援得免,遂为净罪。又慰解Erinyes,为立祠于雅典,称慈惠女神焉。此曲本事,亦据传说,与当时信仰制度相关,足资今日之研究。Aiskhylos戏曲本旨,一以写人天恒久之争,一以写罪业因缘之报。好胜之心,常引人越轨而进,乃与自然之力相抗,以至败亡。凡诸恶业,又展转相生,至于无穷,终唯绝灭,乃得解决。而正义公法,亦或能调剂,使得和平,如Oresteia等,皆可以见此意也。

十Sophokles(前496—前406)作曲,初用伶人三,歌队亦不复重要如昔。又废三部曲例,以一曲为全部。旧剧三部相联,故可叙历世事迹,以一题旨贯串之。Sophokles作,则重在展示情节,不专以阐发义旨为事。所作仅存七篇,皆咏古英雄事。其Oedipus与Antigone二作,与七人之剧联属。Elektra者,即Orestes女兄,同报父仇,唯其旨趣,乃与Aiskhylos殊异。Orestes弑母,虽经神明之示,疫厉之威,而内有心诛,外见鬼责,终于狂易。Elektra则踌躇满志,以如愿为忻。盖Aiskhylos写古人而和以今人之情思,Sophokles则即以古人之心为心,求与传说相近,且思想又绝严肃,故不同有如此也。其写Elektra峻烈刚决,思虑言动,俱为爱父一念所左右,与Antigone以兄弟之谊,甘舍其生者,足相伦比。七人之役,二子骈殒,新王Kreon礼葬Eteokles,独以Polyneikes叛国,故暴其骸,敢葬者死。其女弟Antigone收瘗之,鞠之不屈,Kreon子Haimon营救不许,遂闭之墓穴。而先知预言神怒,将降大疫,Kreon父子亟往启穴,已死矣。Haimon殉之,其母闻之亦自缢。古者以人死不葬为大罚,盖将使形神永系,不得解脱,而沴厉所积,亦足以违忤天和。且Homeros时,已以侮辱死者为戒,故Kreon之命,虽正而实非。Antigone之抗命收葬,则纯由天性,发乎自然;殉其义分,而不能自明其理之所在;知生之可乐,而终甘就死,又复不自觉其死之可荣。其设想皆至精微,世以此为希腊戏曲之荣华,良有以也。

Euripides(前480—前406)力作五十年,著曲九十二篇,今存十七,而当时得赏止四次。盖思想卓绝,不能为世俗所赏。毁言洋溢,至谓其不识字,命奴代为执笔云。Euripides作曲,不如Sophokles之纪叙情节,唯以阐发义旨为重,而又与Aiskhylos不同。Aiskhylos写人间祸福,悉统以神秘莫测之力,使古代信仰与现世事实,得其调和。Euripides则于神人行事,多所置疑。其剧叙述情况,不加臧否,而令见者自发不安,萌生疑问。当时人心所不愿闻,而又不能自禁。Euripides之不为时人所好,而复有大名于世者,亦以此也。Euripides相传为哲学者Anaxagoras弟子,故不信传说。尝言天下无淫盗之神仙,并出歌人意造。而作曲又例必取传说为材,故辄复流露真意。如谓其志在摧毁神教,则亦未必然也。

Euripides亦作Elektra,乃与二氏绝异。古代传说,一变而为平常人事。Klytemnestra之死,Aiskhylos以为神罚,Sophokles以为正报者,在Euripides则为罪恶,而其过悉由于Apollon。其写母后,不远人情,足起人之哀矜,而无疾恶,Medea与Hippolytos二剧之主人,亦本世人所共弃,而Euripides善能转化,使观者觉Medea等,正亦常人。但性情偏至,机缘邂逅,而悲剧以成。Aristoteles所谓恐怖悲悯二元素,兼而有之。世或因是称之为Misogynist,殆未为当。Euripides亦尝作Alkestis等曲,写女子美德,但不如昔人之仅依理想,倾于光明之一方。盖能洞观人性,中边俱彻者也。

Euripides作曲,初用Prologos及Epilogos,说明原委。歌队渐失其用,而典礼所关,不能辄废,乃使为剧中人物。唯不能常用,则于剧间作歌舞,而戏曲形式,亦因之稍变矣。

四世纪后,演剧盛行,而著作衰歇,鲜可称述。技工之事,别于艺术。故今言希腊悲剧者,唯以三子为断也。 oiOoUJVLkL//C3B/eqY9h2MNITaadb5RwoND7zIRk9nSBhvSESLIF3Deykdh0vr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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