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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神秘的德国教会医院

陆子陵好奇地从病床上站起身来,借着床头灯光的照射向着那排书柜走了过去。

“哎哟——”刚迈出两步,陆子陵就感到右脚伤处传来了一阵剧痛,弯腰一看右腿的伤处已经绑上了洁白的绷带进行包扎,但绷带上却依然有淡淡的血水渗出,看来伤口还没能够完全愈合,右脚一受力就牵扯到了伤口附近的肌肉,这才使得疼痛感传来。

陆子陵一瘸一拐的走到书柜旁边,随手拿起一本整齐排列的德文书籍,借着灯光扫了一眼此书的封面,令他吃惊的是,这居然是一本德文版的《资本论》。他又逐一查看了书柜上剩下的那些书,发现除了一本德文版的《圣经》之外其余都是一些德文版的马克思著作,例如《黑格尔法哲学批判》,《论犹太人问题》,《德意志意识形态》等等。

正当陆子陵站在书柜边随手翻看着其中的那本《资本论》的时候,病房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不等陆子陵将手中的那本《资本论》放回原处,病房的那扇木门就被人推开来了。

走进病房的是一个身穿白色制服,脖子上挂着听诊器,医生打扮的矮胖老头。所不同的是,他长着高颧骨,鹰钩鼻,蓝眼珠,留着一嘴灰棕色的蜷曲的大胡子,显然是个洋大夫。

“啊——你醒了吗?看来你的体力和恢复能力都很不错,睡了半天居然就能起床活动了!”那个头发花白的洋老头看到站立在书柜边上,正在翻阅着图书的陆子陵,起先先是微微愣了一下,随即高兴地说道。

“什么?我已经昏睡了大半天了吗?”陆子陵放下手中的那本《资本论》,一瘸一拐的走到了那名洋大夫身前,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肩膀,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已经换上了宽松的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而在病号服下,自己的左肩膀的伤口周围已经进行了很好的包扎,不但感觉不出有伤口流血的情况,那种钻心的皮肉撕裂产生的疼痛感也已经减轻了许多。

“小伙子,你的运气可真好啊!你知道吗?你被人送来的时候已经因为大量失血而陷入中度昏迷了,依照我行医多年的经验来判断,再晚送来半个小时,你的生命就可能保不住了。你右腿小腿以及左肩的伤势都很严重,右腿是枪击造成的贯穿伤,所幸没伤及腿骨和肌腱,但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的包扎和清创,伤口还有发炎的情况,万一得上败血症,可就难办了;你左肩那里是刀伤,虽然伤得没有右腿那么严重,但也是相当的危险的,伤口已经深入到了皮下组织,如果再偏差一厘米就会伤及重要的手部神经和主动脉,到时候你不死也会残废。幸亏你被及时的送到了这儿。送到这里之后我们为你进行了紧急输血和伤口的清创手术,并对两处伤口进行了缝合,上了止血的中国草药。你现在应该继续卧床休养,而不是勉强自己,站在那里看书。”那名洋大夫瞥了一眼放归原位的那本《资本论》,看着面前的因为失血而面色苍白的陆子陵,撇了撇嘴,心有余悸而又充满关怀地说道,语气中对陆子陵擅自起床乱走略微有些不满。

“原来是这样——请问是您救了我吗?送我来这里的是什么人?这里又是哪里?上海还是苏州?是租界吗?”陆子陵听见病房外头传来了水波之声,看来这是一处临河修建的房子,眼前的这个洋老头一脸和善的看着自己,想来也并无恶意,于是他竹筒倒豆子一般将心中所有的疑问一股脑儿全部倾倒了出来。

“年轻人,不要心急,慢慢说,一个一个来,你一下子问的问题太多了,我的中文并没有那么好——”那名洋大夫面对陆子陵那一连串好似连珠炮一般的追问,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一脸窘困的连连摆手,示意陆子陵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先坐回病床上。随后他走到窗户旁边,伸手拉开天蓝色的窗帘布,推开了其中的一扇玻璃窗。外头黑漆漆的,只有临近的房屋的窗户里透射出的点点灯火,但陆子陵还是敏锐的看出来,靠近窗户底下,大概三米开外的地方确实是一片十分宽阔的水面。夜间的清风拂过冰冷的水面,产生了一圈圈的波纹,清冽的湖水冲刷着湖岸,传来阵阵水声,顿时冲散了病房内略显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

“这么大一片湖面,上海城内肯定是没有的,难道我这是在苏州,抑或是无锡?”陆子陵暗自在内心思索道。

“救你的人可以说是我又不是我。”那名洋大夫看着一脸迷茫的陆子陵,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你身上的手术虽然是我亲自做的,但要不是送你的来的那群人送医及时,你的性命也就保不住了。至于他们的身份,你明天就会知道。不过你大可以放心,我们并没有恶意。而且这里是苏州南门外外国人聚集区的德国教会医院。北边是金鸡湖,南边是独墅湖,水网发达,这一带都是达官显贵修筑的环湖别墅,日本人和南京新政府的特务也不敢轻易搜查。你就安心的待在这里养病吧,没什么可担心害怕的。”

“那你又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冒着被日军搜查的风险而冒险救治我?”陆子陵心思缜密,他已经从眼前这个洋大夫的言语之中听出此人来头不小,而且很可能跟送自己前来就医的人员有联系,而且他们均已经识破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是刻意没有直接说破而已,于是他决定开门见山的直接询问对方的身份。

“呵呵——我叫莱茵哈特-霍夫曼,德国人,是这家德国教会医院的院长。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啊?”那个矮胖而又慈祥的洋老头微笑着伸手捋了捋自己的大胡子,微笑着询问道。

“我——”陆子陵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告诉他自己的真名实姓:“我叫陆子陵!”

“哦——嗯,一个很有中国特色的名字。呵呵——好了,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这里是外国人居住区,有自己的巡捕房负责治安管理,日本人没有通报根本进不来,所以十分安全,你尽管安心睡眠养足精神就是了。明天上午送你来这儿的那几个人想要跟你见面,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见一见他们?”霍夫曼大夫试探着询问道。

“就是送我来这儿的那几位好心人吗?”陆子陵欣喜地询问道。

“是的。他们正好是我的相识,如果不是他们出面,我也不太敢收治像你这样来历不明中了枪伤的病人。况且你还在被日本人追捕,即使我们医院有教会的背景,但收治你的话是要冒一定的风险的。”霍夫曼大夫走到病房门口微微一笑道,“早点休息!”随即走出病房门外轻声关上了病房门,转身离开了。

“唉——算了,别再去想了。如果他们真有恶意,根本不用给自己进行手术和包扎,直接把自己交给日本人就得了,哪用得着这么麻烦?!”看着转身出门的霍夫曼大夫,陆子陵满脑子都充满了问号,忍不住去揣测送自己前来就医的那一行人的身份以及用意。但想来想去也是毫无头绪,于是干脆不再去思考,蒙上被子倒头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由于是深秋的关系,天亮得晚,尽管天蒙蒙亮陆子陵就已经转醒了过来,但病床墙上的小挂钟上所显示的时间却已经是早上七点钟了。经过一晚上的休息,陆子陵感觉自己的精神头很好,体力得到了极大的恢复,右脚和左肩的伤处也没之前那么疼了。他一瘸一拐的走到窗台边,拉开窗帘,推开窗户,深吸了一口略带水汽的新鲜空气,顿时感觉神清气爽。昨晚上天色昏暗,自己没有看清。现在这才借助着晨光,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这个环湖而建的德国教会医院。只见自己的眼前是一大片宽阔的湖面,湖岸距离墙根约有三米的距离,湖水与堤岸的落差约有一米五左右。除了陆子陵入住的这一片病房之外,右手边那边还有一栋三层楼高的西洋式建筑,尖尖的屋顶上插着一个十字架,应该是教会医院里祷告用的小教堂,教堂与病房这边由一道中式长廊相连接。似乎那边才是这家教会医院的正门所在。在长廊上除了几个身穿病号服的人在护士的搀扶下慢悠悠的走动着之外,还站着两名身穿布衣,头戴礼帽的男子,他们倚靠着长廊的朱漆木柱,似乎在闲谈,但陆子陵却敏锐地看出了两人腰间鼓鼓囊囊的突出了一块,隐隐约约是一把手枪的形状。

“教会医院里怎么会有枪手?这家医院到底是什么来头?”陆子陵心中微微一惊,暗自琢磨道。

就在此时病房外的走廊上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站在窗台边正满腹狐疑的陆子陵连忙机敏地挪回了床上,闭眼假寐。他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自己左肩和右脚的伤势已经自觉无碍并已恢复了七八成的体力。

他刚在病床上躺下,病房的那扇厚重的木门就被人给推开来了。一胖一瘦两个人提着慰问的果篮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假装听到开门声而转醒过来的陆子陵抬眼向他们看去,看到走在面前的那胖子的脸之时,不由自主的大吃一惊道:“怎——怎么会是你?”

只见进门的一胖一瘦两人中胖的那个长着一张黝黑的面庞,身躯五大三粗,上身穿着羊皮坎肩,灰布棉衣,下身穿着一条灰布裤子,腰上用一条拇指粗细的麻绳紧紧束缚着当腰带使,两只小船一般的大脚上穿着一双破了两个大洞的破旧棉鞋,两个大脚趾露在外头,脚指甲里满是黑泥,这人正是昨日上午在苏州河的货船上跟陆子陵拳脚相加的那个黑脸汉子。只是此时此刻他全然没有昨日的那股凶狠之劲,反倒是咧着大嘴笑嘻嘻的看着身缠绷带躺倒在病床上的陆子陵,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虽然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为什么不能是俺?要不是俺们杨组……咳咳……杨掌柜的看你也是一条汉子,不像是日本鬼子的走狗,就冲着你打伤了俺和俺手下的五名伙计,俺们早就把你抛进苏州河喂王八去了,哪能让你这么舒舒服服的躺在这西洋病床上啊!”那黑脸汉子看到陆子陵一脸惊愕的表情,想到自己和手下兄弟们身上被陆子陵整出来的累累伤痕,略微有点动怒地说道。

“算了,俗话说‘不打不相识’,就当是误会一场吧。我看这位兄弟身手敏捷,目光如炬,不像是坏人。”黑脸汉子身后的那名头戴礼帽,身穿青灰色棉布长袍,戴着一副黑框墨镜,年纪较长的男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出言劝慰道。显然此人就是黑脸汉子口中的那个“杨掌柜”。

“多蒙两位仗义搭救,小弟在此谢过诸位了。”陆子陵看到两人并没有恶意,而且从刚才那名黑脸汉子的话语中,似乎他和“杨掌柜”跟日本人不是一路人。陆子陵的内心不禁微微松了一口气,内心的戒备感也就放下了几分。

“道谢就算了,此事不值一提。”那黑脸汉子大大咧咧的挥了挥手,“不过你小子昨天在船上下手可真够狠的,我安大牛差点被你踢断了左小腿腿骨,被猛击太阳穴打了个脑震荡不说,我手下的五个伙计也是个个挂彩。一个肋骨断了三根,一个胯骨骨折,一个断了鼻梁骨,一个小臂中了刀,还有一个小腹挨了你一脚差点就断子绝孙了,现在他们五个都还在这医院的三楼病房内接受住院治疗。你小子下手这么狠辣,完全是搏命的打法,你叫什么名字?到底是干什么的?”

“这个——”陆子陵一时语塞,经安大牛这么一说他才发现身前的这名黑脸大汉此时也并不比自己好到哪里去,左小腿上绑上了厚厚的绷带,左肩肩窝下夹着一副拐棍,那腿是昨日被自己用膝盖顶伤的;他的脑袋上也缠着一圈洁白的纱布,那是昨日被自己用“金豹手”猛击太阳穴而造成的脑震荡的痕迹。

“我叫陆鹤鸣,是个练武的拳师,前几天刚从广州到上海来走亲戚的,昨天早上正好碰上了日军和恐怖分子的枪战,被流弹打伤了右脚。慌不择路掉进了苏州河,为了尽快脱困而假冒76号的特务。跟两位的伙计们发生了点误会,实在是抱歉得紧!还望两位兄台海涵。”陆子陵眼转一转,已经想好了应付之法,一套看似滴水不漏的假话顿时冒了出来。

“哈哈哈——好一个练武的拳师,好一个到上海去走亲戚。”那名头戴礼帽,沉默半晌的“杨掌柜”忽然抚掌放声大笑。他也不顾病床上的陆子陵面色微变,不紧不慢地从自己随身带来的那个果篮里抽出了一份报纸,递给了已经从病床上坐起身来的陆子陵。

“这是今天一早发行的有亲日背景的《姑苏日报》,头版上的新闻你仔细看看吧。”杨掌柜将手中的报纸递给了陆子陵,随后退到一边,拉了两把椅子过来,招呼安大牛随自己一起坐下,然后沉默着观察着陆子陵的反应。

陆子陵一脸疑惑地接过了那份散发着油墨香的新鲜报纸。伸手打开,借着窗口照射进来的阳光细看起来。只见手里头的那份《姑苏日报》上以头版头条刊登着如下新闻——“驻沪皇军特高课女英雄南造云子率队粉碎刺杀政府要员阴谋,击毙反政府悍匪十六人尚有一人脱逃,皇军悬赏一万法币征集线索。”报道内容对于昨日发生在公共租界中区的那场刺杀行动描述得十分详尽,并配发有一张并排排放的六具满是弹孔的行动组组员尸体的照片,一张身穿华贵和服手持纸扇、一脸媚笑的南造云子在数名日军宪兵陪同下慰问日军伤员的照片以及一张悬赏捉拿陆子陵的素描肖像画,上头写着陆子陵的姓名,职务以及身高样貌等特点,下头用粗笔字体表明了“凡抓住此人者赏法币一万元,死活不论。”

报纸上的那一行行文字冷酷而无情,尤其是那一张牺牲的战友弟兄们横尸当场的照片,更是像锐利无比的尖刀利刃一般活剐着陆子陵的内心。这个孤傲而又坚毅的汉子忍不住鼻头一酸,醒悟过来之时眼眶里头已经满是泪水。

“陆中校你也不必再隐瞒了,你的真实身份现在已经街知巷闻了,日本人正在倾尽全力搜捕于你,你一走出这家教会医院就会有生命危险。”杨掌柜看了看沉默不语,眼眶发红的陆子陵一眼,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

“有烟吗?我想要抽一根——”陆子陵并不理会他的话语,只是低沉着脑袋,将手中的那份报纸折好收起,放在了床头柜上,然后提出了这个看似没头没脑的要求。

“有,美女牌的,请——”杨掌柜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从自己的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盒纸烟,递了一根给他,然后掏出一根火柴,划拉着了,给接过香烟,叼在嘴里的陆子陵点燃了香烟。

“吁——咳咳咳——这香烟可真呛人啊,呛得我眼泪都出来了,我果然还是不习惯抽烟啊——“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的陆子陵接过了杨掌柜递来的点燃的香烟,叼在嘴里狠狠地抽了一大口,随后仿佛被烟呛到了一般,剧烈的咳嗽起来。他伸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睛,试图遮住自己那满是泪水的双眼,但两行清泪还是不争气的顺着他的手背滑落了下来。

看着一脸痛苦的陆子陵,在场的“杨掌柜”和安大牛尽皆感到于心不忍,安大牛拄着拐杖站起身来,走上前两步出言宽慰道:“人死不能复生,陆长官请你节哀。”

“谢谢。”陆子陵将手中的烟头在自己手掌心狠狠地摁灭了,似乎完全不在乎掌心传来的灼伤感。他的声音听起来疲惫,伤感,自责而又透着一丝愤怒。

“敢问两位的真实姓名和实际身份!?”陆子陵右手一撑,从病床上返身下床,向在座的“杨掌柜”猛一抱拳,神情肃然地开口询问道。

“在下杨轶远,你我都心知肚明,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大家的目标都是一样的。”“杨掌柜”慢悠悠地从座椅上站起身来,也向陆子陵微微一抱拳,别有深意的回答道。陆子陵敏锐的察觉到杨轶远向他抱拳行礼的时候左手四指伸直,在他眼前微微摇了摇。

“想不到两位居然是共产党的人,失敬失敬。”陆子陵顿时心领神会,他知道做情报工作的这一行有一条铁的纪律,如果让对方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那对方不是已经被视为值得信赖的朋友那就是将被除之而后快。显然对方并无除掉自己的打算,那就是已经将其视为可以合作的伙伴了。

“呵呵——哪里哪里,鄙人杨轶远,中共地下党苏南地区负责人、‘利剑小组’组长,这位是我们组第一小队的队长安大牛。“杨轶远微微一笑,指了指身边的安大牛道。

“尽管我们彼此都对对方不是完全知根知底,但是我们彼此都清楚对方是做什么的,对方的真实身份是什么。我个人觉得我们现在很有必要联起手来,同心协力以达到我们双方共同的目标。陆中校,我们合作吧!”杨轶远微笑着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别有深意的看着眼前沉默不语的陆子陵。

“陆长官您不必再犹豫了,现在正是国共合作时期,如果俺们双方联手,对日本人以及汪伪政府的狗腿子们作战的时候胜算以及任务成功率都会大幅提高的!”见陆子陵依旧沉默不语,一旁的安大牛按耐不住内心的焦躁感,再次出言劝说道。

尽管面前的杨轶远已经把自己的手伸了出来,一旁的安大牛被自己打得小腿骨差点骨折,大脑轻微震荡也并没有怨恨于自己,但陆子陵略微思索考量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伸出手去握住杨轶远的手。

“我看合作就不必了,我们的行事风格不同,我觉得还是各自为营会比较好。”尽管陆子陵的话已经说得尽量委婉,但他语气中的那种断然拒绝的态度还是溢于言表的。

“现在是非常时期,国内的抗战形势正处于前所未有的最危急的时刻,我们国共双方在敌占区的抵抗力量都十分的弱小和有限,只有互相团结协作放下彼此之间的成见和仇怨,才能在残酷的情报战场上更为有利的开展后续工作。”看到陆子陵依然没有放下自己心中对于共产党的成见,丝毫没有跟自己合作的意向,却也没有想要跟自己撕破脸皮彻底划清界限的意思,杨轶远并不想轻易放弃,依然苦口婆心的跟他讲道理讲形势,耐心地劝说于他。

“杨组长您说的都很正确,但我却觉得,如果两边分开来做事,同时在抗日情报战场上作战的话,即使一方出现情报或者技术上的失误,甚至被内部叛徒出卖而陷入困境的话,还能向另一方寻求支援,一些重要的任务还能继续执行下去。但是如果双方合作,情报共享或者集体行动的话,那无异于是栓在一根绳子上的两只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方失败另一方也很可能被波及而被拉下水,双方都会陷入困境,从而导致一些任务被迫取消,甚至会危及到国共双方在华东地区的整个情报网络。这个责任恐怕你我都付不起。”陆子陵针锋相对地说道。

“嘿——俺说你这个人怎么就说不听了!”一旁的安大牛看到陆子陵态度坚决的一口回绝掉了杨轶远双方联合行动,一致对外的提议,内心不禁有些火气,他一拍大腿,有些愠怒地说道,“只有你们军统局才会产生叛徒,例如这次在上海被你们刺杀的那个董庆锋。一旦联合要担心被由于你们的失误波及到也是该着俺们担心,俺们不嫌弃你们军统就不错了,你倒还瞧不起俺们来了,真是岂有此理!要不是俺们这回冒着天大的风险将你藏匿在船舱里,冲过日军在吴淞江上的检查哨,连夜把你送到这教会医院里,你早因为失血过多而去见阎王了,现在你倒好,病一好就翻脸不认人了!知道你是这么死硬的对俺们党的敌视人员,当初俺们就不该救你!”

“够了!安大牛同志,你就少说几句吧!“听到安大牛这个莽夫说话越来越不中听,个人情绪的话语越说越多,一旁的杨轶远连忙拉了拉他胳膊,止住了他的话头。脸上难得显露了一丝怒色。

陆子陵受不了面前的安大牛那怒目而视的眼神,他心里头清楚,自己这回确实是欠他们的,于是只好把头偏向一边再度说道:“你们还是让我今日就出院吧!相救之恩我陆某人永生不忘,但现在日本人追查我追得很紧,我不想让贵部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麻烦?日本人?笑话!俺们‘锄奸小组’从来不怕惹上麻烦更不会怕什么日本人。你就安心的在这教会医院里安心养病,俺看小鬼子和伪军哪个敢来这德国人开的教会医院里搜查!昨天为你诊治的霍夫曼大夫年轻时候是德国驻上海的陆军中校军医官,一战结束后退役并出资兴建了这处教会医院,希特勒上台后因为看不惯他对于犹太人的种族灭绝政策而加入了共产国际。现在是俺们可以信赖的同志,而且在苏州和上海等地的外国侨民里头也有极高的声誉。加上他与德国军队中高层军官关系密切,就算是日军的华中派遣军司令西尾寿造也要给他三分面子!”一旁的安大牛用鼻子“哼——”了一声,轻蔑地说道。

看到一旁的杨轶远对于安大牛说出如此重要的情报也没有阻拦的意思,陆子陵知道眼前的两个人除了对自己是高度信任的之外对于自己的情报控制能力也是极度自负的。因为他们相信自己完全有能力在陆子陵把霍夫曼大夫的真实身份泄露之前就把他除去,所以才会丝毫不担心被陆子陵得知这处教会医院的秘密。

“哦?原来贵党还有如此通天的手段,居然能够在日本人眼皮底下搞到一船的黄色炸药和德制枪械,还能跟前德国高官搭上关系,真是失敬失敬!”陆子陵话中带刺地微笑着说道,“不过这里可是日军守备力量最强的长江三角洲地区,是危机四伏的敌占区,尤其是在苏州这种龙蛇混杂的地方,保不齐就会出各种状况,我看你们还是应该尽量谨慎一些。你们直接用运送大米的货船输送武器弹药,实在是太冒险太激进了。”

听了陆子陵那一番言辞犀利的“劝诫”之后,原本就因为被陆子陵独自一人干掉自己在内的六人而心绪难平的安大牛顿时有些挂不住脸了,他将自己左肩肩窝下架着的那副拐棍在地上用力地一杵,傲然说道:“虽然昨日俺们输送武器的货船被你大闹了一场,打伤了俺和俺手下的五名弟兄,确实是俺们棋差一招,技不如人。但你也休得小觑于俺们。且不说俺们挂的是南京汪伪政府的旗帜以及苏州”民主商会“的旗子,可以不接受日军检查哨的盘查而直接通过。就算是日军想要强行登船搜查,首先得过了俺安大牛这一关!俺们虽然没有没有你们军统人多,武器装备也比不上你们,但俺们个个都是有着铮铮铁骨的好汉,绝不会像某些队伍中的某些人那样出卖自己的同志和组织,给日本人充当走狗!”

“你说谁是出卖同伴出卖组织的日本人的走狗?!”看到安大牛那一副轻蔑不屑地挑衅嘴脸,陆子陵眼前似乎再一次浮现出了自己那些牺牲的弟兄的身影,尽管知道这一切确实如安大牛所说都是董庆锋这样的内奸叛徒的错,但安大牛那种一棍子扫倒一片人,对军统的同僚们的彻底的嗤之以鼻还是让陆子陵不禁勃然大怒,他感觉浑身的热血一下子冲上了脑门,双手紧握成拳,忍不住就要对安大牛挥以老拳。

“陆中校,请您保持冷静!安大牛,你给我出去!以后没我命令不得进入病房!”沉默许久的杨轶远看到原本不错的协商洽谈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而自己手下的安大牛这个莽汉又要开始口无遮拦的犯浑,连忙出声喝止了他,并把他推出了病房门外,避免了一场一触即发的殴斗的产生。

安大牛拄着拐极其不情愿的一瘸一拐的走出了病房门外,随后轻轻关上了那扇木制病房门,他虽然脾气急躁,时不时的犯浑,但在拥有极高威信的杨轶远面前却也不敢过于放肆。

“杨长官,看起来,我们已经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了!”陆子陵余怒未消地说道。言语之中已经透露出了送客的意思。

“我不怎么认为。我们必须得谈。或者说,我们需要更换一个话题。”面对陆子陵那不善的口吻,杨轶远却并不生气。他走到窗台边上,瞥了一眼窗外的湖景,淡然一笑道。

“谈什么?”俗话说举拳不打笑脸人,面对杨轶远的好脾气,陆子陵也觉得太过于生硬是不妥的。他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冲动的情绪,然后开口询问道。

“你今后有何打算?是留在苏州还是冒险返回上海?亦或是孤注一掷设法前往重庆?如果是最后一项,我们或许可以帮你。”杨轶远言辞恳切,不似惺惺作态。

陆子陵嘴角一撇,有些苍凉地苦笑道:“今次刺杀行动虽然侥幸杀死了董庆锋,但整个军统上海站却也损失惨重,行动组和情报组除我之外无一生还,就连躲在法租界里的情报站总部都很可能就此暴露,虽然此时尚且还没有消息传来,但想必也是凶多吉少。军统苦心经营多年的情报网由于我个人指挥失当,情报判断错误而遭遇重创,我又有何面目回重庆面见局座。现在只有先和军统苏州站取得联系,期望借助他们的力量召集失散的人员,重新组建上海站,争取将功赎罪了。”

“你的想法很好,但恐怕家规森严的军统局,尤其是那心胸狭隘的戴某人不会再给你将功赎罪的机会了!”杨轶远站在窗台边上,转过身来,神情严肃地说道。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毕竟这次刺杀行动出现如此重大的纰漏,我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戴老板真要处置我的话,我也无话可说。”陆子陵灰心丧气,神情黯然地说道。 W2RxV6SF0LR8drJls+31wQwK55HSS1/i6oryu7uY3L2rOI7gplRfdebtkK757vK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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