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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喜欢是长在心底的藤蔓

那是一个潮湿的初冬的早上,学校那栋白色的教学楼融化在白雾里,只看见透明的或淡绿的玻璃窗里晃动着灯光,幽幽的,重重影影地叠在一起。

突如其来的大雾,让很多人迟到,在校门口值班的教导主任也不好发火,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动作快点,到教室不要废话赶快早读。”

宋佳南推着自行车随着大部队进了车库,找到一个方便取车的位置,上锁,取书包。就在她顺手把车尾挪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她看见前排停车位上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背影煞是好看,身姿挺拔,蓝白相间的运动校服穿在身上很合身,袖子卷到手臂上,露出手腕上的手表,表面亮闪闪的。他正在费力地给自己的车挪出一点空间,动作有些迟钝,但是很优雅,宋佳南不由得多看了一眼他的背影,然后转身走了。

亦如往常一样的清晨,让人筋疲力尽的早读一结束,大家都涌去楼下打热水,热水锅炉旁被围得满满的,第一节课的任课老师走进来,嫌弃地挥挥手:“快把窗户打开来,透透气,要睡觉的别睡了,清醒一下,站起来活动活动!”

一阵冷风窜到脑后,宋佳南哆嗦了两下,挣扎着从桌上爬起来,上课铃也响了起来,语文老太慢悠悠地在黑板上写下《阿房宫赋》,宋佳南看了半晌然后撕下一张纸唰唰地写下几个字“中午我跟你去食堂吃饭,我爸妈出差”,递给后排的同学,说:“给张静康。”

不一会儿纸条又传了回来,除了一个“好”字,上面还画了一个笑脸。宋佳南将纸团揉了揉,随手丢到桌子里。老师平板枯燥的声音传了过来,让她昏昏欲睡,忽然,手背感到一阵温热,一个小巧的光晕笼罩在胳膊上,细碎的光华慢慢地向四周延展,越来越长,越来越宽,最后连脸上都是暖和的冬阳。

宋佳南的心情忽然好起来,于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应对枯燥的课程。

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响起,但很快就被英语老师的嗓门声盖过,伴随着哗啦啦的合上书本的声音:“同学们,不要动,我稍微延长一下,把这一段讲完。”

班级骚动一片,早有同学背靠在座位上不耐烦地看教室后面的钟,有人故意把书本掀得哗啦哗啦响,小尺、文具盒不约而同地掉在地上,班级里几个坐在最后的男生喊起来:“下课了,别的班都放了,食堂没饭吃了,车取不出来了。”

刚毕业的小老师自顾自地讲个不停。宋佳南往后望去,对上张静康愤愤的眼神,她笑起来,用口形比画:“反正打不到饭了,我们迟一点去吧。”

张静康夸张地打手势:“不行,我们一下课就冲出去,用跑的。”

隔壁班早下课了,走廊上有来来往往的学生,或是同情或是幸灾乐祸地看着他们,也有漂亮的女孩子倚在墙上,冲着教室里几个帅气的男生挤眉弄眼,英语小老师那句“Let's call it a day”还未结束,教室里就立刻炸开了锅,不到一分钟,走了大半的人。

张静康在教室门口喊:“宋佳南,你是猪吗?快点,慢死了,迟了就没排骨了。”

宋佳南欲哭无泪,对着同桌几乎用恳求的语气:“大姐,你就站一下给我先过,我今天要去食堂抢饭吃。唉,你没看见我饭卡早就捏手上了吗?”

她们一路跑进食堂,食堂四周散落着一个个学生坐在餐桌上吃饭,窗口前是长长的队,不时有人端着令人眼红的排骨、鸡腿从眼前经过。张静康不断地抱怨:“那个英语老师好烦呀,怎么一天到晚地拖堂,我看她上课没有一次不拖的!”

宋佳南不以为意,不时地探出身子看看有多少菜被打完,只是她再次探身的时候,眼前闪过一个熟悉的背影,依然是瘦削的肩膀,运动校服随意地搭在肩膀上,里面的白衬衫袖子也卷得很高,似乎刚上过体育课。

他低下身报了菜名,站到队伍的一边去,让下一个人走上前,然后从口袋里摸出饭卡,很快地滑过读卡机,宋佳南看着他端着盘子转身,在乱哄哄的食堂里,她竟然听见自己的心跳,艰难而又飞速,一瞬间,她移不开目光。

那是一张怎样淡漠的脸庞?苍白得几乎透明,狭长的眼睛毫无焦距地望着前方,碎发飘在额前,有意无意地挡住他的视线,嘴角的弧度深寒料峭,阴郁并且傲气。

这样的男孩子不可置疑地算得上是冷傲精致的少年,在十六七岁的年华中,就像夜来香开得那般娴静,那种清澈、干净的气质,绝对让人不能一眼看到他会拥有怎样一个灵魂。

他走路并不抬头,也许是习惯性的,微微低头。他从人群间擦过,走出宋佳南的视线,仅仅用了五秒钟。

可是,奇怪的是,并没有太多的人注意到他。

宋佳南这顿饭吃得极不专心,因为那个男生坐在离她不远的一个桌子旁,正面对着她,她斜起眼睛可以看见他用左手拿筷子,吃饭速度很快,但是吃相很优雅。

他吃完站起来把盘子端到盥洗间,从口袋里摸出耳机,塞在耳朵里,从小门出去,仍是微微低着头,面无表情。

她终于忍不住问出来:“张静康,那边那个男生是谁?”

嘴里塞着一块排骨的张静康艰难地转头,然后口齿不清地告诉她:“苏立。”

宋佳南放下筷子,努力地在脑中思索这样一个名字,她知道这个名字对她来说不算陌生,可是一时间真的想不起来,张静康扭头又看了看她:“隔壁班的班长,就是八班的。”

她轻轻地哦了一声,终于想起了关于他的所有传闻:初中是实验中学考来的,全市前几名,开学典礼上受过表彰,情理之中地进入高中最好的理科强化班。

再就是他家境阔绰,红三代背景,父亲是市长,母亲是本市教育局的局长,亲姐姐早是全省家喻户晓的娱乐频道主持人苏瑾。

张静康看她一脸呆呆的样子,不满地用筷子敲敲她的手:“喂,宋佳南,快回神了,你居然连苏立都不认识,我真服了你了!”

宋佳南摇摇头:“我真的不知道,开学以来我就没看见过他。”

张静康哧哧地笑:“你都不晓得咱们班女生每天都走左边的楼梯道,为的是能多看他一眼。不过这个人说来也奇怪,不合群,人缘却不错,不然也不会做八班的班长。”

“那应该有不少女孩子喜欢他吧?”

“应该是吧,初中的我不清楚,高中的确实有几个,不过都是传言,也听说有人跟他告白,最后不了了之。”张静康噘起嘴,漫不经心地说,“我倒是很想知道这种人,到底会喜欢怎么样的女生呢?”

宋佳南笑笑:“也许是学习很优秀的女孩子,还很漂亮。”

“你说的都是废话嘛,那种女孩子哪个男生不喜欢?”

张静康笑笑,故作神秘地把脸凑到了她面前:“宋佳南,你知道我们学校的BBS吗?最近我们在上面玩得可疯了,上几届的几个帅哥学长上大学了之后就经常混在里面灌水,可有趣了。”

她嗯了一声,并不在意,张静康却说得滔滔不绝:“好像八班的苏立也经常混BBS,还是聆听天籁的版主,经常在上面推荐很多歌,你也喜欢听歌的,有没有兴趣一起玩啊?”

“我能有什么兴趣?没有。”

从办公室回来,高一的集体活动课已经过了大半,所有班级只剩下寥寥的几个人,宋佳南绕过长长的走廊,然后走过四楼的天桥,准备回班级。

冬天的下午短得可怜,昏黄的太阳照在光滑的大理石墙面上,映出她的影子。她慢慢地往班级方向走,十班在大扫除,闹哄哄的,而她忽然注意到八班教室对着的栏杆上安静地趴着一个人,头微微地侧向一边。再走近一看,原来是苏立。

他的手随意地搭在栏杆上,向天空望去的目光似乎很专注,但是又像是什么都没看一样,额发熨帖地垂在耳际,耳朵里依然塞着耳机。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大片厚积的云朵在天空中以缓慢的速度位移,云层中有月亮的影子,天际一片惨淡的红。

那样的场景,竟因为绯红的霞光,有了种凄然的壮美。

原来他在看这个,宋佳南停住脚步,在四楼的天桥上,默默地向三楼看去,然后她看到有人来找苏立,他摘下耳机,转身进了教室。而她所在的那个角度,正好被挡住看不到教室的全貌。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天桥上站那么长时间,当时的宋佳南只是想,苏立看上去很不快乐,他是那么的孤独,孤独的一个人双臂支撑在栏杆上,对着夕阳,皱着眉头望天。

他不快乐,那些欢笑与喧闹,好像离他真的很远很远。

她浑然不觉自己发呆出神,落在苏立身上的目光,已经不能移走。

后来,当她形容当时见到苏立的感觉时,她说,只是不由自主地向他看去,其他任何人,任何物体,都是陪衬,不需要存在,也都已经不存在。

这一眼,让她青春年少的绚烂瞬间变成了一张白纸,从此,白底黑字,满满的都是他的名字,抹不掉,力透纸背。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真正注意上这个人呢?不论是每天上学不经意地推车经过,还是每天放学之后的匆匆一瞥,或是每天广播体操音乐响起的时候,总是能够一眼就看到他。或是心中默默期待他跟自己擦肩而过,面红心跳。

似乎有很多机会可以看见他,但是真正看见他的机会很少,少到只要看到一眼,就觉得满心的欢喜,好似偷偷地尝到蜂蜜一样甜,满心的小喜欢。

期末考试刚结束,分数出来了,宋佳南发挥一般,普通班排了一个中上游,只是弱项数学依然丝毫没有起色,全靠强项语文和英语救了她一命。

下午大扫除的时候,宋佳南被分配去擦窗户,她整个人有些倦怠,怏怏地搬了凳子去走廊上,一下轻一下重地擦起来,耳边还有中午吃饭时候妈妈对她的话,无非是对她很失望之类的话,对于自己的成绩,她也只有一声叹息。

周围所有的人都沉浸在关于考试的讨论中,隔壁班女生的议论声更是幽灵一般地窜进她的耳朵里,“这回苏立的理科又是第一名,数学那么难他居然能考148分,简直太强了!”

“是呀,要不是秦媛媛的副科比他好,这回第一名就要是他了。”

“嘿,我倒是觉得他们两个挺般配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回事哦,不过看他们两个走得倒是挺近的,好像有点这个感觉。”

“哎呀,你声音小一点呀,想全校的人都听见的呀?去小卖部买点东西去,走。”

对话戛然而止,两个女生手拉手离开了,宋佳南的手慢慢地从玻璃上缩了回来,跳下凳子,擦了擦手,然后默默地把凳子拖回了座位。

教室后墙的黑板上贴着醒目的一张纸,上面都是班级每个人的名字,后面是他们两年后希望进的大学。她看到自己的名字后面是中国人民大学,一种失落和无力感涌上心头,一言不发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拿起钱包就走。在后面扫地的张静康看到她那副郁郁寡欢的样子,忙喊住她:“宋佳南,去哪?”

“图书馆。”轻轻地丢下三个字,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只剩下张静康摇摇头跟旁边人说:“估计没考好吧,看着样子没精打采的。”

每本书按照一定的顺序整齐地排列在书架上,仿佛参加阅兵式的小锡兵。宋佳南喜欢这种在图书中穿行的感觉,喜欢把手指放在书脊上慢慢划过然后找到她想要的那本书。

手上的触感在不停地变换,有硬质的,有软软的,有时候会猛然地被绊住,顿了一下又继续在书海里滑行,很有趣的游戏。

她想找一本几何参考书,恶补一下差得惨不忍睹的数学,她想到苏立的数学考了全年级第一,顿时有种难以言喻的失落和自卑。

隔壁过道传来窸窣的声响,宋佳南听到声响抬头望去,落日的余晖照在那个人的身上,在后面的书架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她并未注意,轻轻的一阵脚步声过去,抬头再看,却是意料之外的人,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袖子随意地挽在手臂上,手里是一大捧的书,正走向阅览区。

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宋佳南居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加速,想看又不敢看的想法占据了她的思绪,她手忙脚乱地把手边的书插好,拿了一本书跟到了阅览区。

苏立的背影修长挺直,他的右手托在额头上,很闲适地歪向一边,侧面可以看到他尖尖的下巴和挺直的鼻梁,柔顺的发丝随着微风跳跃,左手时不时翻一下书页,然后捉起笔划两下,他耳朵里还是塞着耳机,嘴角微微地上扬。

一定是很好听的音乐吧,不知道他会喜欢哪个歌手。宋佳南偷偷地想,如果有机会一定要给他推荐小野丽莎的专辑,那个在巴西长大的日本人,她那略带沙哑极富磁性的嗓音里充满了浓浓的怀旧情调,有几分浪漫几分闲散,好像凉爽的微风与和煦的阳光在耳边呢喃,淡淡的感觉,就像他身上的气息。

他手边的一堆书里面有一本王后雄的数学高考完全解读,好像是强化班人手一本的金牌辅导书,她连忙拿纸记下来了。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转过头去,那个人正好奇地看着她的便签条,然后拉了椅子坐下来,很不屑地压低声音说道:“数学根本不需要那么多参考书,没天分的人还是省省吧,拼死了都不会学得好的。”

宋佳南负气地扭过头去,装作没看到,于是段嘉辰笑嘻嘻地扯了扯她的书,“生气了呀,我说的是实话,你别买那些破烂参考书,有什么问题问我就好了。”

宋佳南觉得他很聒噪,狠狠地瞪他一眼:“段嘉辰,你数学考了多少分在这里耀武扬威的?”

“143,怎么样,一般吧,主要是那个阅卷老师太刻薄了,我少写了几个步骤她手下一点都不留情,逮到了死扣分,要说难度,也就是最后一道题最后一个问比较难,时间不够没做出来。”段嘉辰得意扬扬地晃动椅子,岂料后面一个人走过来,被椅子撞了一下,手里的大堆书哗啦一下都掉到了地上,一下子把图书馆看书的人都吓了一跳。

宋佳南也被惊得站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们身上,除了苏立。她尴尬地看了一眼那个纹丝不动的男生,然后手忙脚乱地把书捡起来,抱起自己的书就往外走。

连苏立都没来得及再看一眼。

回到教室,她收拾书包准备走人,段嘉辰又笑嘻嘻地黏了上来:“宋佳南,你数学没考好脾气就这么大呀,太经不住打击了。”

“有本事你就到强化班跟他们比去,别拿我找自信。”宋佳南冷冷地丢下一句话,背起书包抓起钥匙就走。

段嘉辰喊住她,然后从乱七八糟的抽屉里翻出一本非常新的书递过去:“王后雄,我以前买的,一页都没翻过,你拿去用好了。”

她疑惑地看着他,看得段嘉辰很不自在,硬是把书塞到了她手里:“咱俩都是幼儿园同学了,多少年的革命友情了。对了,你英语笔记借给我抄抄,我这次勉强及格,英语老师都快要把我杀了,你看我们这样算是互帮互助了。”

宋佳南笑起来,接过那本书,然后掏出英语笔记递给他:“别弄折了,后天一定要还给我。”

在老师办公室整理试卷耽误了一点时间,宋佳南去取车的时候已经比较晚了。在漆黑的走廊尽头,透过玻璃窗,她抬头看远处星星点点的微光,以及无数的暗影,压抑得可怕。

楼道的灯不亮了,她一个人站在黑洞洞的楼梯口,慢慢地扶着扶手小心翼翼地踱步往下走,即使是这样,最后一个台阶还是一脚踏空,吓得她的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忽然在下一层的台阶上,一丝微弱的光芒亮起来,脚步声随之响起,仿佛看到救命稻草一般,宋佳南连忙加快了脚步,即便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无疑那个背影是她熟悉的背影,出了奇地熟悉。

苏立手里握着一个有小灯的钥匙扣,微弱的白色光芒照亮了脚下的台阶,他臂弯里夹着一叠试卷,看样子也是刚整理完试卷回来,但是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在他头顶上轻微的脚步声,宋佳南想,他一定又塞着耳机在听音乐。

三层楼,每一级台阶,她跟在他后面走,连步调都和他一致,他转弯的时候她也转弯。风吹起他手里的试卷,哗哗作响,很清脆的声音,撩拨着她的心弦。

细小的尘埃在苍白色的微弱光芒中舞蹈,和她跳动不止的心踏着一样的节拍。

看着他的背影,宋佳南忽然就想,如果这段路没有尽头,那么是不是一直这样走下去?如果他回头看到她,她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

可是她是那么渺小和自卑,连看他一眼都要小心翼翼,即使他回头看到自己,第二天再见面的时候亦不会再注意到她,对他来说,自己永远都是一个不存在的存在。

就让她保留一点只属于她自己的小秘密吧。

苏立并没有去车库,而是径自向校门口走去,宋佳南看见有一辆白色的轿车停在门口,然后他走过去钻进车里,车开动,转眼就不见了影子。

她默默地回车库取车,有些欢喜又有些惆怅,苏立的脸在她脑海里明了又灭,那样阴郁的一个男生,眉眼之间总是淡淡的化不开的愁思,可就是这样,他还是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她暗暗地告诉自己,也许人都是以貌取人的,苏立那么出众,自己不可能不去注意、关注的。

宋佳南慢慢地骑着车,一路上都是霓虹闪烁的光亮,她走到熟悉的书店里面,认真地挑选了参考书,又去了经常去的音像店,把小野丽莎的新专辑买了下来。

做完这一切她终于缓缓地展露出笑容,迎着初夏凉爽的风,暗暗地给自己加油打气。

夏假的日子过得飞快,宋佳南过着属于自己的安静日子,写写寒假作业,给自己制订了学习计划,努力地完成,朋友喊她出去玩都没有应允。在开学前一天来给她讲数学的段嘉辰还多少带了些喧闹给她。

“这里添一条辅助线,再做高,然后就可以了呀。”

“喂,段嘉辰,等等,这里是哪里呀?”

“宋佳南你笨死了,这里呀,你添这里,然后做高,已知这里的长度,再求这边的,会了吧?”

她艰难地咬了咬嘴唇:“还是不会,你说慢一点,我反应不过来。”

段嘉辰垂头丧气地瘫在椅子上:“宋佳南你真是够笨的,我不管了,我早就说过没天分的人不要学数学,否则就是自己折磨自己。”

“我哪里情愿学数学,我都恨死这个鬼东西了,要不是高考要考,我现在哪里要拼死拼活地做数学题,每次考数学前我都紧张得睡不着觉。”宋佳南微微地把头垂下去,“我知道学数学要天分,可是我真的不开窍呀。”

段嘉辰听了有些懊悔:“好了好了,对不起,我话说得太重了,慢慢来,既然考不到高分那就保住基本分好了,如果不是特别变态的试卷,基本分能有110分~120分。”

“你看这道题考的就是等差数列……”

门锁轻轻地转动,满头大汗的中年妇女拎着几个塑料袋进门,宋佳南看到她连忙丢下手里的笔跑过去:“妈,我来帮你。”

段嘉辰也站起来,宋妈妈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刚买了西瓜回来,南南先帮我把它放冰箱里,等小辰走的时候拿半个走,今天西瓜可好了,都是沙瓤的。”

段嘉辰讪讪地笑:“阿姨不用了,我今天去叔叔家吃饭,不方便。”

“唉,咱们都邻居那么多年了还跟阿姨客气。对了,我家南南的数学太差了,期末考试居然连平均分都没到,这可急死我了,还好上次遇见你妈……”

宋妈妈越说越兴奋,宋佳南连忙打断她:“妈,我还有几道题目要问段嘉辰,您先去忙吧,西瓜我给放起来。”

“行,南南你可要好好跟人家小辰学学,那我先忙去了。”

屋子里又恢复了宁静,灼热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把热气播散到空气中,空调吹出阵阵凉风,把学案、参考书吹得哗哗作响。

段嘉辰被表扬得脸上有些不自在,半天没回过神来,而宋佳南则被停在窗台上唧唧喳喳的麻雀吸引住了全部的注意力,小高层倒是很少见到这种飞行的活物,她不由得偷偷笑起来。

他拿起学案,看到一个错误的解答,想喊宋佳南改正,刚抬起眼睛却愣住了,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张了张嘴又闭起来。

她歪着头,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仿佛看着什么入神,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的脸上,她不知道在笑什么,洁白的牙齿露了出来,嘴角边的小酒窝深深地陷下去,那双眼睛鲜活灵动,好似清晨露珠在荷叶上滚动,笑意一直抵到眼底。

只是在那一瞬间,他的心狠狠地被撞了一下,理智告诉段嘉辰这样肆无忌惮地看一个女孩子是不对的,但他竟没有办法把目光从她脸上移开。

她洁白无邪的脸庞就像阳光一样,在重云幽暗中猛烈地绽放,耀眼得让人怦然心动。

宋佳南倒是没有觉察到段嘉辰的异样,窗外的麻雀扇扇翅膀飞走了,她也转过头来,看到段嘉辰目光放空的样子,伸手在他眼前挥挥:“想什么呢?”

他吓了一跳,连忙回神,顺手拿起那份学案做掩饰:“没,这里错了。”

“啊——又错了呀?我好不容易才做出来的。”宋佳南沮丧地拿起笔,“一想到数学我就头疼呀。段嘉辰呀,为什么你数学那么好,要是分给我一半就好了。”

他忽然不知所措起来:“要是能分我肯定分给你一半。”

这次居然没有打击她,倒是宋佳南觉得有些意外,小小的欣喜在眼中一闪而过,然后她笑起来,一边检查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段嘉辰,有时候你特别喜欢打击我,可是有时候你对我又不错,真是让人讨厌不起来——哎呀,我把三角函数公式记错了。”

她手忙脚乱地拿透明胶去粘掉错误的步骤,习惯性地抿着嘴巴,紧张地写着计算公式的每一个步骤。只是如此寻常的动作,却在段嘉辰心里荡起阵阵的涟漪。

讲完作业,段嘉辰说要出去吃饭,宋妈妈也没留他,让宋佳南切了半个西瓜帮他拎过去。外面的天火热,热得宋佳南都懒得开口说话,而段嘉辰也反常的沉默。

他们走到段嘉辰家的楼下,宋佳南一刻也不想在外面待,连忙说自己要回家继续吹空调,段嘉辰忽然想说些什么,便叫住她:“唉,那个,那个……”

“什么?”宋佳南又把伸出去的脚缩了回来,“什么事?”

他却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扒扒头发:“那个,我……”支吾了半天也没有话题可以搭上。

宋佳南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有些不耐烦:“段嘉辰,有什么话你倒是说呀,天热死了,你总不能让我干站在这里吧!”

“没事,没事,我就是问问你什么时候去学校,几点钟?”

“哦,这叫什么问题呀?当然是后天早上九点去报到,还要带学费的,不要忘记了。”宋佳南挥挥手,“我先走了,要是还有什么事就打电话给我好了。”

手里还捧着那半个西瓜,沁凉的水滴落在干燥的地方,仿佛一瞬间就蒸腾得无影无踪,段嘉辰的心情有一点焦躁,但是又有一丝凉意,好像是浸在柠檬水里的感觉,说不出的舒爽。

第二天就要准备开学,宋佳南打算去书店把老师列出的参考书目买一下,她在书城逛了很长时间,然后去麦当劳买了一个甜筒奖励自己。

她在地铁站等车,来来往往的都是年轻的女孩子,穿着时尚,打扮得甜美可爱。吊带裙,牛仔裤,闪亮亮的首饰,让她看花了眼,而她自己,映在明晃晃的柱子上面那个穿着普通运动T恤短裤的女孩,一张平淡无奇的脸,甚至有些不合年龄的老成,似乎和周围格格不入。

她既不漂亮,又没有骄人的成绩,就像是沙滩上的一粒沙子,再平常不过了。但愿上了大学自己也会蜕变,变成完全陌生的另一个人。

列车飞速地在她身边开过,然后缓缓地停下来,自动门开启,有人走下来,她随着人群涌进去,车厢里人很多,她被挤得倚在栏杆上,看周围的人们。忽然一个人影落到了她的眼睛里,这么熟悉的身影,除了苏立还能有谁?

她眼前一亮,想往前走,可以更近地看他,可是车厢里人满满的,连喘气都觉得艰难,好容易等到车靠站了,她才能够往前挪一点,可是苏立的人影一晃,跟着人群走出车厢然后消失了。

车门缓缓地合上,透白的光芒慢慢地消失,像幕布一样慢慢闭合在间隙里,好像隔开了两个世界,将凝结的视线切断。

宋佳南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觉得没有那么尴尬地正面遇见他,反倒是一件好事。

暑假过去了,就会有更多的机会看见他,想到这里,她觉得心情不错。

开学第二天照例进行摸底考试,年级所有的学生打乱,然后按照教务处的系统编排考场,宋佳南很幸运地留在了自己的班级,正好坐在段嘉辰的位置上。

段嘉辰桌子上面很干净,倒是没有一般男生在桌上涂涂画画的喜好,宋佳南跟正在整理书包的段嘉辰搭话:“要是坐在你位置上面可以借一点好运气就好了。我真的好害怕数学。”

“你认真看清楚题目就没事了,最后两道大题目只要把前面简单的部分做出来就好了。”段嘉辰笑起来,“你要是考好了就请我吃饭。”

“那没问题,我要是数学考好了,我妈都要请你吃呢。”

段嘉辰背起书包:“我在三班考,考完就直接回家了,要是你复习的物理化学上有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走了,加油!”

宋佳南亦挥挥手:“嗯,你也加油!”

窗外白晃晃的阳光,铺天盖地,九月的天还是带着夏日的余韵。教学楼两边是枝叶繁茂的梧桐,每年夏天,整条路都浓荫密布。

班级的人进了又出,她托着脑袋看着外面的阳光,电风扇在头顶呼呼地转个不停,然后有人走到她前面坐下来,把窗户往前推了推,宋佳南抬头一看,苏立正坐在她前面的位置上,从书包里掏出一支笔,然后静静地一个人坐着。

因为还未正式开学,他没有穿校服,淡蓝色的衬衫很合他的气质,他闭着眼睛,还是一贯地塞着耳机,声音很大,宋佳南能够依稀地分辨断断续续的歌词:“Thank you for breaking my heart.Thank you for tearing me up.Now I am a strong,strong heart.”

是Sinead O'Connor的歌,那个敏感忧愁的爱尔兰女人的歌。

宋佳南默默地注视着前面这个清瘦孤独的男孩子,她忽然想到每次遇到他,总是习惯了他的背影,他仿佛毫不知觉一样,兀自地清冷。

他永远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她在自己的世界里杜撰他的故事。

教室里飞速转动的电风扇让宋佳南不由得一阵心烦意乱,笔下的数学符号变幻成一个个调皮的音符,不安分地抖动,她觉得眼花,耳边响起某首很讨厌的歌曲,怎么也挥之不去。

忽然寂静的教室里一声“报告”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维,声音很轻,很低沉,可是奇异地穿透了宋佳南耳边诡异的音乐,有一种莫名的忧伤,但是说不出的让人感到安心。她抬起头,看到前面的男生站起来道:“老师,借一把小尺。”

监考老师从后面走过来,顺手拿起宋佳南桌子上的小尺,递给他,宋佳南一惊,然后低下头去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心思却在前面那个人身上。

不一会儿,小尺被原路返回,塑料和木板相接触的声音拉回了宋佳南的思绪,而那双修长的手指又收了回去,她能够看到的也不过是背影而已。

她握住那把小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埋头开始认真地算题。

最后两道大题照样是老师的撒手锏。宋佳南无奈地趴在桌子上满心愤恨,这么难的题目去考爱因斯坦算了,拿出来难倒我们真的很有成就感吗?

算了,如果不做基本分数也到手了,看来暑假的复习计划还是有点成效的,她决定从头到尾地认真检查一遍。无意中抬起头,却看见苏立托着脑袋专注地望着窗外发呆。

初秋的天空碧蓝得紧,是那种明亮深邃的蓝,大片大片的云,厚重地堆在一起,在天空中迅速地变化流动,就像小时候啃不完的棉花糖,丝丝甜甜的都是小小的快乐。

原来他在看这个,宋佳南低低地笑起来,把目光从美景上收了回来,却无意地看见苏立的数学试卷露了好大一半在外面,最后一道大题赫然呈现在眼前,一清二楚。

她吓了一跳,连忙把头埋得低低的,生怕坐在最后的监考老师走上来敲她的桌子,可是她又忍不住想去看那道辅助线是怎么画的,凭着第一眼的印象,她试探着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居然也琢磨出来了个大概。

苏立还是那个样子,微微抬起下巴默默地注视窗外,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

每次都是他第一个出教室,背起书包一言不发,即使有人上前想要跟他对答案,他也只是淡淡地回应,“我不敢肯定。”“可能是这样的,要不你再找别人问问。”或者是“考过了就算了,好好准备下一场,影响了心情就会影响发挥。”

宋佳南看着他的样子,忽然从心底生出一股忧伤,她有些开始痛恨自己的自卑和胆怯,苏立就坐在她前面,她却没有勇气跟他对答案:“第六道选择题选什么?”

她只能在背后偷偷地看他,他握笔的姿势,发呆的样子,还有闭上眼睛怡然自得的神态。

三天的摸底考试让这群暑假玩闹得散了心的孩子彻底地蔫下去了,整个课堂也死气沉沉的,班主任、任课老师轮流苦口婆心地教育,高考的压力接踵而来。

宋佳南却为数学成绩的突飞猛进而发愁,数学老师当堂点名表扬,很多人用惊讶并且略带怀疑的目光看着她,只有段嘉辰笑嘻嘻地邀功:“都是我暑假给她硬塞的结果。”

一旁的张静康笑得有些牵强:“段嘉辰,怎么也不见你给我补补课的?宋佳南的文科好得不得了,这下一排名,不是第一就是第二了,像我们这种贫下中农怎么办哦?”

段嘉辰做了一个鬼脸,还是嘻嘻哈哈的:“你不也没跟我说嘛。再说了,宋佳南还帮我补英语的,我们这叫礼尚往来。”

张静康撇撇嘴:“呦,青梅竹马就是不一样。对了,你们小时候没有定过娃娃亲吧?”

两个人均是一愣,周围人反应过来立刻哄堂大笑起来,宋佳南脸一红,扯了扯张静康的手,声音微微地有些提高:“张静康你胡说什么呢?我跟段嘉辰只是朋友。”

段嘉辰也面露窘色:“别乱说,张静康你要补数学就找我,别没事找事。”

这时候班主任走进来,眼尖的人一下子喊起来:“哎呀,班主任来了,最近听说老师要找家长谈话,都小心点。”

呼啦一下,所有人都跑回座位上去了。段嘉辰无奈地朝宋佳南笑笑,她亦回以微笑。

其实,那么高的数学分数并不是自己的实际水平,很多题目都是从暑假的数学学案上出的,而最后一道大题目则是完全利用了那“惊鸿一瞥”。

阴差阳错,居然考了班级的第二名,她无奈地摇摇头,这下想蒙混过关都不行了。

宋佳南独自在办公室统计语文试卷成绩,空调吹得她昏昏欲睡,为了不睡过去,她时不时地站起来走走。老师办公室是标准的格子间,好像一个个的小密室,她东瞅瞅西瞧瞧,看见八班的语文老师桌子上放着一叠试卷,她好奇,慢慢地翻着看心里居然有莫名的期待。

她终于如愿地翻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苏立,一个不上不下的分数,看来他的语文真的不是强项,不过比段嘉辰的好多了,虽然作文写得确实是牵强得味如嚼蜡,不过他的字真的很漂亮,刚劲中不失秀气,蓝黑的钢笔字,淡淡的颜色,清晰平稳,英气却不张扬。

如今这个年代谁会坚持在考试时用钢笔?宋佳南不由得莞尔,苏立真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她匆匆地扫过了老师桌面上的杂物,一张贴在墙上的打印纸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挨近一看,原来是班级干部的联系方式,第一个赫然就是苏立的名字,还有他的家庭电话。

宋佳南心下一动,忽然有种小小意外的喜悦,她紧张地看了看窗外,放学已经好一会儿了,不会人经过,她盯着那个号码看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地记住,又觉得不放心,抓起笔在手腕上迅速地记了下来,反反复复地核对了好几次才肯离开。

那感觉好像是小时候从妈妈的糖果罐里多抓了两三块糖一样,又惊险又刺激,还有得逞之后的惊魂甫定和快乐。她一个人推着车走出校园,手腕上那一串号码在路灯下忽明忽暗,宋佳南深吸一口气,笑容慢慢地在脸庞上绽放。

即使拿到了他的号码她又能做什么呢,他又不认识她。

可是,好像这样又离他近了很多。

回到家,吃完晚饭,宋爸爸去书房练字,宋佳南端了一盘刚切好的苹果进了自己的房间。打开书包,拖出乱七八糟的各种练习题册摊在桌子上,看了几页却没有了心思,眼睛移到了被她小心地记在隐秘位置的电话号码。

忽然,客厅里的电视声音一下子变得好大,宋佳南听见是省台播出的周末娱乐节目,里面有个明星正在无辜地做游戏被惩罚,那些主持人一方面要百般地搞笑讨好观众,又不能惹急了明星,只是她想起——苏立的姐姐苏瑾就是这套全省收视率最高娱乐节目的主持。

她急急地端了水杯出去,宋妈妈正悠闲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她出来没好气地问:“你出来干什么?”

“哦,喝水。”她的目光从电视上扫过,那个穿白衣巧笑嫣然的美女主持正在宣布游戏的规则,镜头特写给了她,乍看一下,感觉真的很像苏立,尤其是那脸型,简直一模一样。

她心猛然地跳了两下,匆忙地低下头进了厨房,后面还有宋妈妈的喊声:“你要是喝水就喊一声,我帮你倒,喝完了赶快回去好好看书,不要以为这次考好了就可以大意了。”

宋佳南慢悠悠地倒满了水,回到房间的时候又多看了电视一眼,可是再没有苏瑾的镜头。在宋妈妈喋喋不休的敦促声中,她百般不情愿地回房间继续看书。

而她的心思完全不在书本上,她躺在床上,戴上耳机,轻快缠绵的小提琴声音,一缕缕丝线纠缠交错,晶莹剔透的音符,如水滴般滴滴穿网而落,滚落满地,而后略带忧伤的女声响起来:“I'm sailing on this terrible ocean, I've come for myself to retrieve……”宋佳南坐起来拧亮床头的台灯,看着幽幽的灯光伴着深沉的夜色在房内静静流淌,夜色也如水般荡漾起来。

心底的思念被勾起,丝丝缕缕地缠绕,情窦初开般酸涩。

忽然想起很久以前被提起的校园BBS,她没有什么犹豫地立刻把电脑打开,插上电话线,看屏幕上的数字光线变换。那时候的网络才刚刚兴起,如今几乎占据每台电脑的QQ那时鲜人知晓,网络的弄潮儿们多数混迹于各大论坛或者校园BBS。然而就是这零星的维系,却成就了宋佳南心底对那个可望而不可即的少年微小的惦念。

打开校园BBS,会员、游客人数还不少,她匆匆地注册了ID就点进了倾听天籁板块,果然长长的一列帖子都是苏立发的。并没有太多人关注他的帖子,点击和回复都少得可怜,但他仍然认真地贴歌,认真地写自己的故事。

他的头像是亮的,显示他是在线的。一瞬间的冲动,她点了“发送小纸条”,没有多顾虑就在键盘上敲出一行字:我很喜欢Sinead O'connor,也很喜欢小野丽莎,你呢?

发给网络彼端的那个苏立。

等了许久,没有答复,她无奈地勾了勾唇角,这算是一个刻意找出的话题,在网络上谁也不认识谁,就像是发错了一样,也许苏立会不闻不问看一眼就删除吧。

像她这样无故就喜欢上了一个从来没有说过话的人,原来就是所谓的暗恋。

她把脸埋在手臂里,不敢去看电脑屏幕,只是机械地刷新着页面。忽然间,音箱里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您有新的消息,请注意查收。”她惊讶地点开,发现居然是他,回复里写道:小野丽莎一般,可是Sinead O'connor最近一直在听,很喜欢,爱尔兰的歌手大抵都是很灵魂式的,我发的帖子里有很多爱尔兰歌手的歌,你可以去找找,希望你会喜欢。

宋佳南呆呆地看了一会儿,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想了想却不知道要再说些什么,只好偷偷地傻笑。昏黄的灯光和窗外的月光交织在一起,她忽然感觉有些暖。 g4QMXITf/Ih1St/npk6pIqqXsM4zkyWvLNOcHOh+E7W/2UDwRcfE0NNSDRUx02X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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