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夫人到了筑梦园后,整天愁眉不展,两个儿子一个奔赴战场舍生忘死,一个无知无畏倔不可解。杨家世世代代的书香门第何曾养出过这样不省心的子孙啊?还好有彤沅姐妹日日开导劝解,生怕杨夫人抑郁成疾。
鬼子的先遣队已经攻入了荆山镇,杀光、烧光、抢光的政策下,所到之处生灵涂炭,村落城镇十室九空。富裕繁华的江南千百年来都未被战火侵扰过,而今一朝春尽,全部葬送在了小日本的屠刀之下。
雨季来临,湘西山潮湿闷热,瘴气丛生,毒虫毒蛇遍布山野。鬼子初来乍到,既不了解这边的地理环境也不适应这样的气候,迟迟未有进一步的动作。
张坪峻他们占尽天时地利人心齐的优势,盘据天险而暂时守住了一方太平。可谁也不敢掉以轻心,因为这是他们最后的堡垒,一旦失守,湘西山就会变成另一个血染的金陵。
这日,天气晴好,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一扫雨季的阴霾,好似块清亮亮的蓝水晶悬在头顶。这样好的天气,却不利于湘西山的防御,张坪峻和尹星轩分头去巡查防务。
筑梦园里,杨夫人正抱着莘雅在湖心亭里喂鱼,彤沅和彤莞则笑盈盈的陪在一旁做着夏衫。樱若远远的在园子里晃来晃去,似乎想上前来,又犹豫不决。彤莞看她那纠结的模样就欲起身上前询问,她对樱若素来已平常心相待,既不亲密,也不讨厌。樱若在寨子里颇有些威望,彤莞不愿与她交恶,何况樱若故作这般吞吞吐吐欲语还休的样子分明就是有话要说。彤莞刚放下手中针线,彤沅眼疾手快的按住她,冷冷的说:“她在故意引你过去,莫着了她的道。”
彤莞了然的看向樱若,露出一个不明就里,灿若阳光的微笑算是打招呼,接着拿起针线,认真的做衣衫。
樱若看彤莞完全不为所动,只得硬着头皮走进亭子,在两姐妹对面坐下。她看着这两个姐妹花,真是让人艳羡。凭什么好事都让杨家女儿占了,不单貌美倾城,姿色倾国,这湘西山最优秀的两个男人忠实的做着她们的裙下之臣,而骄傲如她,却一直被可望不可亲的寂寞所煎熬。樱若的眼底闪过一丝阴狠,故作犹豫的开口道:“两位嫂嫂,轩哥和二哥封锁了一些消息,不许惊动你们,可我想你们应该想知道!”
彤沅手中针若游龙,未曾停顿,头连抬都未抬说道:“既是他们不欲我们知道,那你还是别说了。”
樱若被噎个正着,满肚子话卡在喉咙里,憋的她面红耳赤。须臾后,喏喏的开口“我明白二哥他们怕你们知道后忧心难过,可是事关杨大哥,若是晚了,就怕无法挽回了!”
话音刚落,杨夫人手下一抖,一瓮鱼食尽数泼进湖里,湖中锦鲤竞相涌来,原本平静的湖面被搅的波澜跌宕。
杨夫人放下莘雅,快步走到樱若面前问道:“浩初怎么了?可是受伤了?”
樱若面露难色,吞吞吐吐的说:“杨大哥并未受伤,也没有过得不好。他,他是和鬼子做了朋友,日日与那帮人厮混在一起。”
彤沅“啪”的一声将手中的小剪子往石台上一拍,问道:“樱若,你这话的意思是我大哥做汉奸了?”
彤沅的语气甚是凌厉,目光如刀的削着樱若,樱若有些不太敢抬头看她,转身对杨夫人说:“伯母,我也是听来的消息,做不得准,但是寨子里已经有了风言风语,万一杨大哥真的被鬼子蒙蔽,帮起鬼子来,那后果可就不好说了。”
彤沅恨恨的想,这樱若故作出一副为你好的样子,还不知道背地里怎么抹黑杨家的。寨子里的风言风语肯定没少了她的添柴加火,这么个蛇蝎心肠,活该张坪峻看不上她。
杨夫人听闻此话,气的唇白面青,差点晕厥过去。彤莞赶紧扶着杨夫人回房间,服侍杨夫人吃了安神药睡下后,她单独去找了樱若。樱若正和虎子在后门处说着什么,似乎樱若说恼了虎子,虎子一把卡住樱若的脖子,面目狰狞而狠戾。看见彤莞来了,虎子才不甘心的放开手。
彤莞开门见山的对樱若说:“你无非是想我们不痛快,你成功了,我那不争气的大哥是我们全家的痛脚,被你抓住了。”
樱若刚要张嘴解释,彤莞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说:“时间紧迫,如今他们都不在,我要回趟泠村,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现在能有多少弟兄陪我下山?”
樱若嘴角划过一个若有若无的微笑,虎子狠狠瞪了她一眼,对彤莞说:“此事不妥,二哥不在,轩哥也不在,你这样匆忙回去,太危险了。若传言属实,在泠村很可能会和鬼子碰个正着。”
樱若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虎子,劝道:“二嫂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开口求过你帮忙啊,你怎么能这样下二嫂的面子。”
虎子不理睬樱若,接着说:“二嫂,事关重大,我不能带你干这么危险的事情。”
彤莞苦笑着说:“若我不去劝回大哥,整个湘西山的百姓都危也。我们得快些走,若是坪峻回来肯定不会让我去的,可这事情也只有我能去了。”
的确,杨夫人气病了,彤沅有孕,杨老爷和浩初本就关系恶劣,彤莞是不二人选。而浩初若真做了汉奸走狗,这湘西山对鬼子来说就不再是走不通的迷宫了。
彤莞恳求的说:“虎子,只有你能帮帮我了。”
虎子紧紧的盯着彤莞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说:“那我们快点出发。”
樱若看着走远的二人背影,抑制不住的得意盈满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