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里早已热热闹闹挤满了认亲的人,彤莞莹白如玉的面庞瞬间染满红晕,羞涩的抬不起头来。众人一见新人来了,又起哄起来。张坪峻眉眼含笑,嘴角翘的高高的,泛红的脸颊也被大家打趣的不好意思起来。
彤莞低垂着脑袋,暗暗羞恼那始作俑者。都怪张坪峻,害得她起迟了。不用解释,大家都清楚这是为什么,太丢人了。
堂中端坐着一位慈祥的老者,老者的身后还站着一位妙龄女郎,一看就是留洋回来的,一身洋服打扮,看起来高挑时髦。与老者含笑的面庞不同,女郎审视的目光中带着浓浓的敌意。女人的直觉最是敏锐,尤其在发现隐藏的情敌上,通常准确的不可思议。彤莞低垂下眼眸,遮住眼底的不快。张坪峻拉着彤莞端正给老者跪下,老者笑盈盈的伸出颤巍巍的双手要扶他们起来,竟忘记了应该先喝新媳妇茶。张坪峻脸上闪过一丝悲痛,义父他老人家真的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要不是为他的亲事提着心气,恐怕早已去寻义母了。这也是他为何着急娶彤莞过门的原因,他希望义父能看到他成家立业,了却心愿。
到认亲时,张坪峻拉着彤莞到女郎面前,介绍道:“彤莞,这是我义妹樱若,和我一样是被义父收养的,她之前一直在德国留学,特意赶回来参加咱们的婚礼的。”张坪峻的眼珠子就像粘在了彤莞的身上,亲昵的语气中洋溢着满满的爱意。彤莞没有错过樱若眼底压抑的嫉妒,她的男人那么出色,有姑娘倾慕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更何况她杨彤莞从来也不是泛泛之辈,不过是养在深闺无人识罢了。真要给她一方天地,她自认不输于任何人。心念转过,再看向樱若时,精致的脸庞上映着灿若桃李的笑颜,彤莞用甜糯糯的声音说:“樱若,谢谢你回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盈盈一笑的彤莞看起来甜蜜可人,再配上软萌的声音,让身旁的张坪峻心尖一酥,真想立刻把她扛回房间去,不让这帮家伙见识到他这宝贝。樱若的脸色也白了几分。如此娇滴滴的美人,怎么会有男人不做她的裙底之臣呢?更何况她一直知道张坪峻就喜欢这样类型的女子,娇小玲珑,看起来无辜柔弱,等着被他疼宠溺爱。眼前的杨彤莞简直就是为张坪峻量身定制的。樱若的嘴角抽了抽,终是不甘不愿,用硬生生的语气说:“二嫂,祝你和二哥幸福。”
这一番无声的较量,彤莞完胜,她心情大好,一双顾盼生辉的大眼睛笑的弯弯的,甜甜的应下“谢你吉言”。言毕,牵着张坪峻的手离开,留给樱若一双亲密无间的背影。
到了那帮兄弟们面前,张坪峻不自觉的往彤莞身前站了站,遮住这帮家伙戏谑无忌的眼神。彤莞十分配合的做娇羞状,低垂着脑袋,让人看不清晰面庞。
一帮糙汉子们七嘴八舌的打趣着这对新人。其中一个高头大马的汉子,操着一嘴东北碴子口音对彤莞嚷嚷着“二嫂,我前年才上山,一直以为二哥至少年长我十岁,他那一脸络腮胡实在太坑人了,要不是你,我压根不知道没了胡子的二哥年轻的可以当我儿子。诶呦我去,这两年我亏大发了,天天管一个弟弟叫哥。”
彤莞一听,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边笑变斜眼打探着张坪峻,可不是嘛,当日她见到的张坪峻也是个一脸风尘的沧桑汉子。是她改变了他。都说女为悦己者容,此话放张坪峻身上再合适不过了,因为心生爱慕,他才重拾生活的热情,开始收拾自己的外表。
察觉到彤莞打探的目光,张坪峻不由的红了耳朵,俊脸却是一绷,厉声训斥那个东北汉子:“虎子,几天不收拾你,就反了天了,咱们寨子从来不是论年龄排辈分的,你若不服咱们上后山比试比试去。”
一听自己被点名出来比试,虎子立时怂了,笑嘻嘻的躲到人群中再不瞎起哄。
用过午膳,张坪峻拉着彤莞到马棚去,为她选了一匹体型娇小的白马,正适合彤莞骑。他扶着彤莞上马,自己则骑上晨凫。带着彤莞到后山跑马场上学骑马。彤莞对骑马很有天赋,以前杨夫人总拘着她在后院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她自己都以为自己是个弱如风扶柳的人。没想到自己竟然是如此善于骑马,原来自己从来没有认清楚过自己。
不过一个时辰,彤莞已经能够纵马奔驰了。春末夏初的季节,午后天气已有些燥热,彤莞的额头沁出一层薄汗,在阳光下亮晶晶的。彤莞穿的老式的衣裙,颇为累赘。她索性将裙裾一撩,系在腰间,挽起衣袖,露出莹润如玉的肌肤,白生生脆藕一般,看得张坪峻心猿意马起来,真想上前啃一口。
张坪峻策马追上彤莞,语带欣赏的说:“彤莞,还记得那晚我爬上你家后院的墙头吗?那晚你就是这样,没有一点名门闺秀的样子,挽起裙裾又蹦又跳的。”
彤莞歪头看着他,挑衅的说:“那又怎样?”
张坪峻坏坏一笑,说:“不怎样,就是我喜欢而已!”
彤莞得意的对着张坪峻做了个鬼脸,说:“我娘总是拿旧式的规矩束着我,我顶讨厌这些陈旧的泛着腐味儿的东西。什么走路时步子不许迈大,裙裾不能动,要莲步轻移之类的,幸好我爹坚持不许我和姐姐裹脚,要不然我就太惨了。”
张坪峻赞成的点了点头,说:“岳父的确是个思想开明的读书人。”
彤莞对这句发自内心的赞赏十分受用。圆圆的眼睛笑的弯弯的似月牙,飞扬的眉梢眼角像一只不小心泄露真容的小狐狸。
张坪峻爱惨了这样肆意的彤莞,他浑浑噩噩的过了二十多年,被捧上云端过,被践踏至泥里过,曾饮恨坠入万劫不复的魔道,也曾迷茫度日像个行尸走兽。可是自那日在混乱中遇见彤莞,阳光重新照进了他的生命。也许彤莞不记得了,但是他始终记得五年前,骡马市里那个小小身影,像颗种子早早埋进心房,扎根在心底。因为有了阳光,破土而出,茁壮成长,占据了他的生命,他的一切。他承诺过要一辈子为她遮风挡雨,焉不知到底谁为谁撑起了一片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