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从挈记得南雅对他提的要求,甚至记得南雅向他提要求时微微颤抖的音调,以及忐忑不安以致于有些慌乱的眼神,还有南雅紧紧抓着薄被的手。
南雅说:如果实在过意不去,之后的五年里多来看看我吧,让我知道还是有人在外面念着我的。
南雅明明有家人。她有母亲,有哥哥,却在入狱之后开始害怕,害怕外面不会再有人记得她。
被人遗忘,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可怕到让南雅主动对他提出了请求。
叶从挈并不是受人支配的类型,但他还是每周都去看望南雅。
他深夜探监,不是因为南雅的请求,只是因为他想见南雅,仅此而已。
叶从挈第四次去看望南雅的时候,南雅偏着头,昏暗的光线看不清楚她的脸。
叶从挈本能得觉得不对劲,而且空气里传来了若有若无的酒精味。
叶从挈当然不会认为南雅在监狱里偷偷喝了酒,他走到南雅旁边,强硬地掰过了南雅的头。
南雅的额角有指甲盖大小的伤口,见血露肉,而南雅的眼眶呈青紫色,大小来看显然是被人一拳头挥上去的结果。
监狱里大都是作奸犯科的人,打架斗殴稀松平常。
但是叶从挈没想到,南雅这与世无争的性子,竟然也有人对她动手。
“谁打的?”
南雅觉得叶从挈按着自己的头抬着自己下巴的姿势很别扭,伸手拉下了叶从挈的手,淡淡道:“说了名字你也不知道她是谁。”
“她为什么打你?”
南雅扯了扯嘴角,脸就一张皮,不可避免地扯动了伤口,引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稍微缓过劲来后,南雅轻声回答:“在这个地方,很多事并不需要原因的。打我的人从小学就跟着外面的人混,中学的时候因为欺凌同学进过少管所,进来是因为大学的时候和同寝的女生发生争执把人打断了腿。这种人想要欺负人,需要什么原因呢?”
“你不觉得这是你看起来太好欺负的缘故吗?”
南雅抬起头,微微皱了皱眉,再度扯到了伤口后,只得缓缓展开眉头:“这也是我的错吗?”
“你都在这里了,怎么还能和以前一个样?”叶从挈情不自禁地加重了语气,“南雅,这个社会是吃人的。你就是因为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所以今天才会在这里。你明明是个聪明人,怎么到现在还学不会吃一堑长一智?你要明白,只有当所有人都觉得你不好惹的时候,你才是最安全的。”
南雅哑然,许久才找回声音:“不争不抢不伤害人也不想被人伤害,这也是错?”
“如果你身边都是和你一样的人,这当然不是错。”叶从挈俯视着南雅,声线冷冽,“但你的善良你的单纯,放在这个地方,就是原罪。”
“原罪?”
“你知道那个女人为什么打你吗?”叶从挈一字一句地说道,“因为她嫉妒你。”
南雅偏着头,一脸茫然地看着叶从挈:“嫉妒我?”
“你难道一直都不知道,你这副与世无争的样子,让人很想撕破你的假面?但当她们无法撕下你的面具时,便会恼怒,便会想要摧毁你,因为她们见不得异类。你的存在,会让她们发现自己如此丑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