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素墨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朝云氏福了福身。
见她到来,云氏二人都觉意兴阑珊,于是住了嘴。
“你来做什么?”任素汐没好气的问,她实在对这个亲姐姐喜欢不起来。尽管外人都道她温婉贤淑,善解人意,可任素汐却觉得她不过是个窝囊废罢了。
任素墨的脸色不很好看,来之前房里的丫鬟妙香就劝过自己,可她还是不能信,母亲和妹妹竟会做出这种事情。
她问:“我是想来问母亲,今日堂前,你和素汐为何要做伪证,构陷素如妹妹。”
云氏和任素汐相视一眼,冷笑出声。
“你又怎知我们说的不是实话?”任素汐嘲弄的问她。
“当时我分明看见是朱婉……”
任素墨刚开口,便被任素汐打断。
“姐,婉姐姐这次落水,可猛伤了身子。你这话说出去,有谁信?况且婉姐姐如何招惹你了,你要这般污蔑她。”
任素墨攥紧手中的帕子,站在原地,秀眉倒蹙。原来素汐也看到了,可她却没有说出实情,反倒陷害任素如。平日里她与素如不和也就罢了,可今日那阵仗,若不是硕王及时赶到,素如的半条小命都要没了。
真没想到,她的亲妹妹,心思竟如此歹毒。
“你可别忘了,任素如的娘只不过是一个老员外的女儿,我们母亲可是当今户部尚书的亲妹妹。以礼节,她见了母亲应是行大礼的。可如今成了妯娌,母亲见面还要给她行个礼唤声嫂嫂。这些且不提,这任府大大小小的事儿都让大夫人打理,下人们都以大夫人为尊。这把我们母亲置于何地!”
任素墨面色微沉,玉齿咬着红唇,垂下眸子。
“入了婆家,哪里还有依娘家时礼的份儿。母亲如此,倒也应该。大夫人打理府中上下事宜,很是操劳。况且我们二房的吃穿用度,从不短缺,竟比大房还要好上一些。妹妹怎能为此,就能差点要了素如丫头的命呢。”
任素汐直步上前,凤眼圆睁,面露嗔怒之色,她高声道:“你愿意被别人踩在脚底下便是,何苦要拉上我们。母亲出身如此,岂能甘居她脚下。我们所谋之事,不求你出力,只求你莫要从中作梗,坏我们的好事!”
云氏倚在红木椅上,被这二人吵得心烦。大女儿的性格,像她父亲,凡事不争不抢。她也没指望能靠她成事,没曾想,这会儿她竟跑过来指责她的过错来了。
“你还好意思说,这是好事儿!我只求你莫要再给母亲出些不入流的馊主意,日后被父亲知晓,免不得你吃板子!”任素墨喝令道。
任素汐见状,更是火冒三丈,她一个窝囊废有什么资格指责她,如今还以父亲的威名相胁,难道她还能怕了不成。
“娘,任素墨要再这个样子,我们还能成什么事。”任素汐露出一抹淡笑,冷声道。
云氏早已不耐烦了,催任素墨道:“你且回去歇息吧。此事不劳你操心。”
见母亲仍不为所动,任素墨又担心又着急,“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双手拉住她的手,一双清眸泛着乞求之色,分外惹人。
“娘,争争斗斗又有何好?且不说别的,父亲最讨厌府这些,若是父亲晓得这些,照他那个暴脾气,您又该如何是好。”
听闻这话,云氏心下更气,她不帮着做事也就算了,竟还在这儿拖后腿,于是一把甩开她,伸手朝她脸上甩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掌风呼啸,任素墨那张如玉兰般光洁白皙的脸上,顿时多了个手印。
“你不说,你父亲怎会晓得。”云氏咬声道,“若不是我膝下无子,岂会谋如此之事。可惜我这肚子不争气,生了两个女儿,如今还要受你的气。你要是为我好,当时怎的不托生成个男孩。这样我在老祖宗面前便说的上话,岂会让那李氏嚣张!”
任素墨拿帕子捂住脸,瘫在地上委屈的低声啜泣,一颗颗泪珠子滚落下来,心知母亲心意已定,她也无力改变,终是无言。
“你且去吧,莫要在这儿闹我的心。”云氏恨声语道。
任素墨撑起身子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伸手理了理衣衫,又听云氏说:“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冤大头,真是做了孽了。”
任素墨实在劝母亲不过,刚才听她们谈论什么药的事儿,怕她们又生出什么事端,更加提心吊胆。
静心菀中,任素言正在与李氏说事。
李氏前些日子不知为何,常觉身子乏累,吃了半月药却不见好,今日又遭大恸,一时胸口泛闷,气也不顺儿。
任素言斟了杯茶水,递过去,道:“娘,近来可有吃药?”
“吃了,也总不见好。恐怕不多时,我便能遂了云氏的愿,将任府的掌事之位给她,也免得她们日日没个停歇的挑事,竟让素如也吃了苦。”李氏轻拭两把清泪,想起素如,心头愈发痛了。
若不是嫁在大房,有老祖宗的令儿在那,她也不愿意操劳府上的事儿。如今辛苦,待二房更是宽厚,却还遭人羡嫉,招来祸害。
“您以为别人逼近一步,我们退后一步,便可免了祸端嘛?”任素言拉住母亲的手,道。
李氏暗自垂泪,她母家没什么势力,全凭当年将军青眼,两人郎情妾意,情投意合,才结为良侣。在任府,她尽心尽力扮演好夫人,好媳妇的角色,断不敢拿府上的琐事来叨扰夫君。可她没有狠心思,一心只想以德报怨,结果却是祸事连连,如今,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娘,为您煎药的是哪个婆子?”任素言问道。
李氏想了想,答:“是周嬷嬷。你可别乱想,周嬷嬷随着我陪嫁来的,断然不会有什么事。”
李氏也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女儿有些变了,心思比从前重了许多。
任素言只在心中叹气,那周嬷嬷虽是母亲陪嫁来的,却财心很重,她有两个孙子,儿子不争气,净爱赌,媳妇早些年上吊了,若不是邻居家看着,两个孙子早就饿死了。
周嬷嬷的工钱只有那么点儿,为了养活孙子,少不了替人办事,换些银子,供儿子赌,养活孙子。
前世她得知这些时,母亲已经去世,周嬷嬷跟在任朱婉身边进了宫。
任朱婉与她偶然说到母亲这场大病,颇“为难”的告诉了她此事的来龙去脉。那时她得知后,心下恨意十足,直接以皇后的身份相压,问斩了云氏,惹得户部尚书不满,群臣皆嫌皇后气焰几乎要高过皇上。
群臣上奏,弹劾皇后,想必梁佑璋那时就已经离了心。
虽说这些都是任朱婉从中作梗,但这并改变不了梁佑璋下令问斩她全家的事实。
她恨前世皇帝,恨今生太子,比恨任朱婉更恨。
李氏叹息一声,任素言回过神来,才觉自己的眉头已经皱成了一个小疙瘩。
她又想到,上一世就是这个时候,母亲忽然得了癫狂之症,因为身子本就弱,被医好后就只能瘫痪在床。
于是她说:“我并非信不过周嬷嬷,只是我们明知有人在背后捣鬼,行事应该谨慎些才是。周嬷嬷端来的药,您切记倒掉。平日里吃的用的,多加留意。还有,素如逃过一劫,任素汐那丫头,必定会再生事端,素如入口的药,应小心再小心。这些时日,就让紫鹃来给你们煎药罢。”
紫鹃是自幼跟在素如身边长大的丫鬟,待素如一贯真心,由她去做这些事情,她也放心。
李氏见女儿这副紧张模样,心也不由得跟着绷起来,连忙应下。
任素言想到前世她身边没有什么亲密的丫鬟,只有一个叫青支的,原本是在厨房里打杂的,只因一日她被厨娘罚板子,任素言恰好路过,问后晓得不是什么大事,便救下了她,带到自己房里做个粗使丫鬟。
后来她入宫,顺手就挑了青支去。青支多次提醒她要防范任朱婉,任素言不觉,怪她多心。再后来,她被禁足,青支偷偷替她往宫外送信儿,被任朱婉的人抓到,当场杖毙。
想来也是个忠烈性子。
如今她要清理家中的老鼠屎,自然需要眼目。于是遣人去膳房,将青支唤来,问她可愿做她的丫鬟。青支慌忙应下,任素言又找人为她置办了几身衣裳,将她安置在偏房,乃是上等婢女的待遇。
青支以为自己撞了大运,心里又惊又喜,加上本就仰慕任素言一介女子,却能习武,还在朝堂任了官职,心下更坚定要好好服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