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惨淡,狂风大作,风声呼啸,如泣如诉,仿佛索命的怨鬼。
风将偏院正屋的门吹开,卷起屋内众人的衣袂。任素汐紧盯着丫鬟手中的碗,唇边扯过一丝得逞之色。
突然——
“砰”的一声,偏院的大门为人踹开,一声巨响和着风声,令人心间一颤。任素汐猛然转头,但见任素言气势汹汹的走进来。
她心下一紧,厉声呵斥丫鬟:“快点!”
丫鬟见有人来,心下也开始着急,左右被大小姐瞧见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真毒死的小公子,或许二房还会庇佑,若不得手,恐怕她们也像齐嬷嬷周嬷嬷一样被乱棍打死丢去乱葬岗喂野狗。
奈何任卓意识到这碗里不是好东西,拼命的摇头挣扎。丫鬟心下惧意又甚,手止不住发抖,几番都灌进他的衣襟,竟一滴都没到他的口中。
突然自门口飞来一把匕首,擦过任素汐的衣角,正正插入端碗的丫鬟手掌,连带着将瓷碗击碎,跌落在地。
那丫鬟“啊”了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高举着手上的手,眸中的惊恐之色溢于言表,那匕首刺穿她的骨头,横在手掌之间,涓涓鲜血从中流出滴落在地,很快便晕成了一滩血迹。
周围的丫鬟见状丧胆,手上一软,韦姨娘脱离了钳制,快速上前两步将浑身打颤的任卓拥在怀里。
任素汐好歹比丫鬟们见过点世面,跟着云氏这些年来坏事没少做,此刻虽惊惧于任素言出手如此狠辣,却又谅她不敢对自己做什么,于是挺直腰杆,摆出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见任素言来到,韦姨娘脸上露出喜色,慌张抱住任卓走到她跟前,道:“大小姐。”
“呦,大姐与我们二房的人可真熟呢。”任素汐冷嘲道。
任素言皮朝韦姨娘颔首示意,便让青支带任卓下去了,这种场面让一个孩子看见未免太过血腥。
她的目光在桌前搁着的木盒前掠过,皮笑肉不笑的道:“这么些年了,二婶还只会这一招啊。以后怕要让祖母多拨给二房些银子,这些东西,药坊卖的怕挺贵吧。”
任素汐故作一副心安理得的模样,睥睨她道:“任素言,这是我们二房自己的事,你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二房自己?”任素言轻笑出声:“不如你我二人去问过祖母,看这事儿让不让我管?”
任素汐脸色瞬时变得难看起来,这事当然不能让祖母知道。她抬眸看了一眼任素言,边说边走向桌前:“这事...是什么事啊!”
语罢,她一抬手,顿时“哐当”一声,饭盒硬声而倒,里面的汤洒了一地。她满意一笑,对身侧的丫鬟说:“看韦姨娘这些乱的,你们几个还不去收拾收拾。”
任素言看到此幕,竟有些自嘲的笑开,二房这般愚笨,云氏花样百转,害人的玩意不过几样,连带着她的女儿都自以为只要销毁证据,就能了无痕迹。
一时,丫鬟在房里忙开。
任素汐没得逞,又惧于任素言的刀枪之力,生怕她会对自己像对那个丫鬟一样,不敢再向往常一样肆意。
她讪讪道:“多好的一锅汤就这么浪费了。罢了,罢了。韦姨娘,明日我再给您送一锅。”
然后便领着一众丫鬟出了偏院。
那个受伤的丫鬟走在最后头,身侧的丫鬟与她交好,拿了块帕子帮她包住,却不敢轻动匕首。这等伤,必定要看大夫才能好,可她们这些下人生来命贱,主子不请大夫,她便只有等死的份儿了。
她忍着痛,跟着五小姐往回走,血仍在不断的流,滴在青石板上,豆大的汗珠从她额间滴落下来。她逐渐觉得头晕,手掌上又是剧痛难忍,终于耐不住,倒了下来。
丫鬟们慌了神,纷纷停下脚步。任素汐不耐烦地瞥过一眼,随手指了两个个丫鬟道:“你们两个,把她抬出去,趁着夜,埋了吧。”
丫鬟们大惊,一众跪在她跟前,哭着求:“她,她还没有死啊。”
任素汐从不觉人命可贵,打从小,云氏给她灌输的思想便是:人生来各有命,有些人的命贵重,而有些人的命轻贱。而她出身贵重,自然可以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草菅一些贱命。
今日事不成,若拖一个带伤的丫鬟回去,只会留下把柄。为了她的目的,为了不殃及她和母亲,这条贱命,只能舍了。
她道:“吊着半口气,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她从腰间摸出一锭银子,丢到丫鬟跟前:“拉出去,埋了,省的碍眼。”
语罢,便嫌恶的离开。
偏院里,韦姨娘抹去了最后一点凌乱的痕迹。青支把任卓哄睡着,交到韦姨娘的手中。
“大小姐,今日真的谢谢您。”她抱住任卓,朝任素言颔首道谢。
任素言柔柔一笑,道:“云氏晓得卓儿病愈,肯定会找麻烦。我料到了,只是没想到她们竟这么快。好在我来得及时,不过还是让姨娘受惊了。”
韦姨娘叹息一声,满脸愁容。虽然任卓是个儿子,可她总归是个妾,那云氏如今虽卧病,却是正妻,出身又好。平日里大夫人都被她欺负的有苦只能往肚子里咽,她又有什么本事应对她呢。
“明日母亲便会拨丫鬟来。今日听二叔说,已经在整修别院了,很快您就可以搬离岁云苑,也不用再这般忌惮二夫人了。”任素言轻声安慰。
韦姨娘暗下抹了一把泪,以一种炽烈而坚定的目光看向任素言:“大小姐,今日之事能否告知二老爷和老祖宗。”
任素言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沉思片刻,道:“不必。云氏没有得逞,状告她,只怕她也会抵死不认。这些年她暗下做的手脚不少,只要没真闹出事,祖母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云氏心思歹毒,在府上无恶不做。加害我与卓儿不是一次两次,这次格外撕破了脸。若此般我又就此算了,只怕她会变本加厉的针对我们。我倒不如,倒不如当初让卓儿继续装痴一辈子呢。”韦姨娘泪眼婆娑,满心绝望。
任素言轻声道:“姨娘放心,云氏很快便没有功夫管你们了。至于此事,虽说不能一下子将云氏置于死地,但可以当做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轻轻拉过韦姨娘的手,道:“姨娘,你再信我一次。这些时日,让卓儿继续装痴。很快,云氏便要万劫不复了。”
她仿佛又感觉到体内火热的血液沸腾起气泡,那簇复仇之火,越烧越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