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宴会上宾客散去。
任素言辞别柳南哲后,径直回了静心苑。左右今晚父亲都要责骂,再多了失礼的名头,也不为过。
她刚点上灯,便见紫鹃慌慌张张跑来。
“大小姐,不好了。大老爷让青支过去问话。”
纵使青支不懂自家小姐所谋之事,她也知道大老爷此番喊她去问话,必定是因为她带硕王入府之事。
任素言抬起头,看向青支:“你怕吗?”
她只是个丫鬟,该知此行有性命之忧。可是她的眼中并无惧色,反倒闪烁着异常明亮的光芒:“小姐信任我,我也信任小姐。”
她拍了拍她的肩头,“去吧。我随后就来。”
青支点了点头,随紫鹃走开。
任素言卸下繁琐的步摇,长叹一气:父亲,你要何时才能知道女儿的用心啊。”
待她走到房内,地上跪着一排守门的小厮,青支跪在最边上,面色无惧。
李氏看到她来到,赶紧拉她到身边,忧心忡忡的说:“素言啊,你房中这丫头怎如此不省事。”
“母亲,她是得了我的令的。”
李氏不可思议的看向她,又瞧了瞧暴跳如雷的任承明,捏紧她的手:“无论如何,千错万错都是这丫头的错。你千万不要站出去,再惹你父亲生气了。”
任素言拍了拍母亲的肩,示意她不要紧张,然后便走到青支跟前,朝任承明行礼。
“父亲莫怪,青支回房已经将此事告诉女儿,女儿觉得她做的并不错。”
任承明怒瞪她一眼:“你近来总不让人省心,连房中的丫鬟都愈发造次了。”
“硕王携礼前来给父亲贺寿,却被小厮挡在门外。且不说他是王爷,单凭他救过我这一点儿,传出去我们任府将恩人拒之门外,又要落人多少口舌。青支晓得硕王是我的救命恩人,故而才喝退了守门了,迎硕王进来,我认为她并无过错。”任素言气定神闲道。
“你该知道,那硕王并非等闲之辈啊!”任承明语重心长的说。
“素言自然晓得,可那日的确是他救了我的命。”
“哼,你这条命还是老夫给的呢!”任承明气不过,话都放狠了些。
“父亲此言,可是觉得素言成为云影湖的一具冷尸,好过我们任府欠硕王一个人情?”任素言抬起眸,看向父亲。
任素言知道他这是在气今日他大费周章设宴,邀请宾客,为的是给太子再填羽翼,不曾想竟给他人做了嫁衣。
她想告诉父亲,那手握一方兵权的柳南哲,虽没被太子招揽,却同样没有被硕王招揽。
她想告诉父亲,他为一只白眼狼,不值得。可她终究什么都没再说。
任承明气极,指着她咬牙切齿道:“我看你是翅膀硬了。”
但人打心底觉得女儿说的不无道理,硕王于她有恩,便是于任府有恩,救命之恩,不是他几件礼物便可抵消的。
他指着任素言欲言又止,终是都没有说,转过身,大手一挥,任由她们去了。
茗月轩中,任朱婉心头乱如一团麻,今日宴会之事,让她仍觉后怕,幸亏断了腰带的是任素汐,不是她。那任素言好像长了一双透视眼,顺风耳,好像她在做什么,想什么,她都知道。
落水之事,毒害大夫人之事,再加上今天,她无法再当这是一场巧合。难不成,任素言真的成神了不成?
不行,既然一时除不掉,不如先化敌为友。
她吩咐广丹道:“香包还有几个,明日你送去大房,就说是我的心意。”
“小姐,那香包,可是你攒了一个秋天的茉莉花所制,怎能便宜了大房。要不要奴婢在里面掺些......”
“不用。如今的任素言不再是从前的任素言了。我们这些拙劣的把戏,恐怕瞒不过她了。有些事,我还要借助她的力量。往后凡事都要小心,我们要做的是激化二房与大房的矛盾,坐收渔翁之利。”
广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张婆近来如何?”
“依小姐的吩咐,在她的吃食中掺了东西,恐怕命不久矣。”
任朱婉点了点头,凶狠道:“这个婆子,嘴是什么都兜不住,偏偏又是老祖宗派过来的人,留她在身边,早晚坏事。”
“虽然祖母下令,我不能再有身孕的事情不可外传,可任府嘴杂,保不齐哪个人就像张婆一样,兜了出去。你去寻一赤脚大夫,先把我的‘病’治好再说。”
“小姐,您的意思是?”
“给些银子找个赤脚大夫,好好办事。事成之后,找人解决掉便是。”
不知老祖宗看见她一向宠在心尖的柔弱善良的孙女这副模样,会作何感想。
次日午时,素如便着急的赶来,让她看绣好的那副牡丹图。
姐妹二人话说到一半,忽然见青支走来,道:“三小姐身边的丫鬟广丹来了。”
任素如充满戒备的说:“她来做什么?”
“让她进来吧。”
“大姐!”素如按住她的手。
她反抓住她的手,轻轻安慰:“且看她要耍什么幺蛾子。”
广丹入了里头,呈上香包,笑道:“三小姐前日制得几个香包,特命奴婢给两位小姐送来。”
任素如毫不客气地说:“婉儿姐姐何时这般有心了。”
任素言拉住她,示意她不要多舌,只朝广丹笑道:“放下吧,替我谢过婉妹妹了,她的心意我领了。”
待广丹走后,紫鹃与青支两个丫头如临大敌,赶紧拿帕子包住那两个香包,不让香味四溢。
“大小姐,我瞅这不是什么好东西,要如何处置?”
任素言看着香包蔑然一笑,要是前世的她,这会儿肯定要夸任朱婉心灵手巧。可此刻她心中明镜似的,这些天她对二房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让任朱婉心中生了惧意,这是来给她示好来了。
“这香包是三小姐花了好些时日制成的,丢了未免可惜。既然芳香馥郁,那就拿去茅房吧。”
她站起身,懒懒的伸了个腰,问青支:“今儿二夫人怎样。”
“气得吐了几口血,这会儿估计正想着如何整治小姐您呢。”
“那五小姐呢。”
“一早儿就去了硕王府,说要谢恩。这会儿还在硕王府上呢。”青支回答。
任素如在一侧听得稀里糊涂,只问长姐:“大姐,你怎么对二房的情况那么了解。”
任素言捏了捏她的脸蛋,道:“人为利所驱之。”
对于二房,不必太多功夫,花些银子便能成事。
任素言不愿妹妹牵扯至中,又叮嘱两句,遣她回房。
她走远后,任素言才对青支说:“云氏如今体弱,寻些事糟糟她的心,依她的脾气,多怒多气,时日不长已。至于任素汐,暂且让她快活两日吧。很快就会有人替我们收拾她了。”
“走吧。”她站起身,格外的轻松。
青支问:“去哪?”
她粲然一笑,目光瞭向远处:“去给云氏寻些糟心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