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整个岁云苑像是有了主心骨,婢子小奴们纷纷跑向门前,迎接老祖宗。
任素言松了手,任素汐也顾不上食指的疼痛,提起裙裳朝门口奔去。
只见老祖宗穿着一身暗红色云衫,上有仙鹤纹绣,栩栩如生,满头银丝被一支银簪绾住,一对祖母绿石步摇。身边的任朱婉更是着了一身浅粉云裳,袖口绕了一圈桃花纹绣,格外清秀。头上挽了单螺髻,用一只翠玉滴荷簪绾住。
她扶着老祖宗款款朝院内走来,微风一过,裙袂微漾,将她的柔态尽展。
任素汐跑到老祖宗跟前,“扑通”跪下,磕头。
“祖母,您可要为母亲做主啊。母亲这个样子,都是任素言那丫头害的!”
老祖宗面上疼惜,连忙将她扶起,继而拍了拍任朱婉的手道:“你快去看看你二伯母。”
任朱婉颔首应下,小步迈向堂前,示意身边的婢子掏出针盒,又命人去端了碗酒来,用碎纸引着。她拿针在火上烧了一刻,朝云氏的大椎,百会等穴位灸去。
云氏逐渐安静下来,也不再吐白沫,慢慢地像是睡着了。这时,任朱婉便令小厮将绳子解开,遣了几个丫鬟,将她送入寝房。
任素言静静观望着这一切,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这满岁云苑的人都认为任朱婉是活菩萨,妙手回春,殊不知她熟识云氏所中之毒,这才能找对穴位,救了云氏。
想来这主意就是她出的了,否则单凭任素汐那个头脑简单,嚣张跋扈的蹄子,怎会想出这等招数,她估计连“火云菌”三个字都不知道怎么写。
那边任素汐搀着老祖宗往里走,眸中含泪,泣涕涟涟。
待一行人走到房内,各自坐下。忽然间,有位衣着淡雅的妇人拥着一个看起来不过九岁的男孩,走了进来。但见老祖宗正襟危坐在堂前,赶紧扯着男孩俯身跪下。
任素言认得,这位是二叔的侧室——韦姨娘。
要说这韦姨娘也是个可怜的主儿,摊上云氏这么个难伺候的夫人,好不容易生了个儿子,名唤任卓,只可惜是个痴儿。但也好在这儿子是个痴儿,否则按云氏的善妒的性子,他们娘俩儿怕都活不到现在。
想必是她住在偏院,听见了动静,碍于身份,不好来过问。此刻听到老祖宗到,才敢过来请个安。
“起来吧。”老祖宗不耐烦道,韦姨娘这才起身,领着任卓站在一侧,垂着头。
都道任卓是个痴儿,可他此刻乖乖地站在那儿,静静拨弄着手中的风车,看似不懂事,却在尽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不惹人瞩目。任素言静默的看着他们母子二人,心下忽然豁然开朗,会心一笑。
这韦姨娘,也是个有心人。
虽是侧室,也算主子,岂能同丫鬟婆子一样站着。她差青支搬来一座椅子,送到韦姨娘跟前。
只见她眸中略有讶色,然后朝任素言看过来,露出感激的笑容。
要想抗敌,怎能没有友军呢。任素言回给她一个笑容。
老祖宗一一问过丫鬟,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心下又急又气,连连叹息:“一天天的,总不得安宁。云丫头这副模样,让老身怎的向亲家公婆交代啊!咳...咳咳。”
任朱婉识相地拍了拍老祖宗的背,继而站到她身后,为她捏肩。老祖宗欣慰的拍了拍她的手,又道:“先把今儿侍奉的丫鬟们拉出去,通通二十大板!”
丫鬟婆子顿时吓出冷汗,一瞬齐齐跪下,叩首求饶。
任朱婉朝任素汐使了个眼神,俯身在老祖宗耳畔道:“祖母,婢子们尽心竭力的侍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咱们得刨根究底,找出真正毒害二伯母的人才能给尚书家交代。”
一瞬间丫鬟婆子都对任朱婉报以感激之情。
老祖宗也觉得有理,又问她:“云丫头,可有大碍?”
“暂且无碍,只是气血大亏,以后不能再劳心劳神了。”任朱婉叹息道。
任素汐恰时跪下,抽泣道:“母亲遭此横祸,乃受奸人所害,还望祖母彻查,不能让母亲平白受了委屈。”
任素墨连连皱眉,目光落在不远处,任素言泰然自若地坐在那儿,轻轻端起茶杯,波澜不惊地品着。她一定知道素汐想咬认她,可她神情自若的模样,像是已经做好了万全之策。
任素墨隐隐有种感觉,素汐咬认她,一定讨不到好处。
可素汐根本听不进去她的话,任素墨禁不住长叹一气,满目忧心的看着老祖宗脚边的妹妹。
“我问过膳房的厨娘,今个儿申时任素言去过膳房,还借故将膳房里的下人们支开过一段时间。孙女认为,此事与她脱不了干系。”任素汐扭头,恶狠狠地盯向任素言。
而任素言依旧不为所动,只顾浅笑品茶。
老祖宗眉头一皱,唤道:“素言。”
她这才不慌不忙的起身,拱手道:“祖母。”
“可有此事?”老祖宗审视的看向她。上次落水之事,牵扯到她,今日云氏遭毒也牵扯她。虽然不信她一介武人,能有这般心思,但一而再,再而三,老祖宗不免有些怀疑。
“的确有。”她镇定自若的说,“不过,我是去看周嬷嬷为母亲煎的汤药。实在不知怎么就同二婶的事扯上了关系。”
她上前两步,走到任素汐身侧,垂眸俯身她,像是在看一只被人摆弄而不自知的人偶一般。
“五妹妹,论辈分,你应当唤我一声大姐,论官衔,你应唤我一声郎将。你这般直呼我的名讳,往轻了说,是我们任府没教会你知礼,要往重了说,是对朝廷官员不敬。依公,我可是能行令,拖你下去赏二十大板呢。”
她轻声慢语,面色无常,可那声音却有一种巨大的威慑力,让人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惧怕之意。
任素汐不敢看她,却也不愿在气势上输给她。她抬头,冲老祖宗说:“祖母,您说我们都流着任府的血,她却说这话,是想吓唬谁?”
任素言不觉想笑,这会子当她是自家人,起歹心残害她母亲时怎就没想起她们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