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药阁弟子夙妗,意图杀害同门弟子,品行低劣,故此被逐出云药阁!”
苏锦木然地站在那里,她想过许多次自己的离开,却没有一次,是被赶出去。
被门派放逐,是相当严重的事情,苏锦下山的时候,只看到了韩磊。
“阿锦,你……你以后要好好的……”
韩磊的声音在发抖,苏锦想要笑一笑,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我会的。”
她这么说,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这样也好。
原本再次来到云药阁,最后想到的结局,也是如此。
“师兄,保重。”
苏锦带着她小小的包袱转身,韩磊的手伸出去,像是想要拦住她,可最终只是紧紧地握住,无力地垂下。
风簌簌地刮过,像有人在窃窃私语。
苏锦单薄的身影越行越远,直到最终,再也看不见。
韩磊紧抿着嘴唇,寒着脸回去缥缈峰,一脚踢开一扇门。
“你高兴了?她走了你满意了?”
凌墨手握拳放在嘴边连续咳了一阵,随后认真地点点头,“嗯,我满意了。”
看着他这样,韩磊满腹的抱怨再也说不出来一句。
“明明可以不用这样的。”
凌墨抬起头,眼里的坚决触目惊心。
“我不想有任何的不确定,发生在她的身上,韩磊,我害怕。”
他怕他护不住她,怕她受到哪怕一点牵连。
韩磊闭了闭眼睛,牙齿咬出了刺耳的声音,“那现在,该怎么办?”
……
苏锦形单影只地下山,她是被逐出来的,身上除了当初带进去的东西,什么都没有。
“小姑娘,你是云药阁的弟子?”
茶棚的老汉慈爱地问她,苏锦摇摇头,“我不是。”
“渴了吧,喝碗茶吧,听说云药阁逐出了个女弟子?这事儿可真严重,也不知道犯了什么大错儿。”
苏锦低头看着面前的茶碗,琥珀色的茶汤,倒映出她的模样。
忽然,一滴水珠溅在茶碗里,激起一圈圈的涟漪。
她不是不伤心,她不是没有感觉,只不过,不想让那些人看到自己伤心。
这里没有认识的人,苏锦绷着的神经松塌下来,无声无息地落泪,变成了破碎的哽咽。
她哭得很难过,因此没有注意到,卖茶的老汉朝着远处做了一个手势。
这就是被逐出来的弟子吧,既然已经不是云药阁的人了,那么,也就不是他们的目标。
……
苏锦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云药阁山脚下的人似乎变得多了起来。
当初自己重回云药阁的时候,山脚下的小镇子分明冷清异常,这一次却人气旺盛。
她找了一家客栈落脚,打算花些时日收拾自己情绪。
“抱歉,本店客满,姑娘不如去别家客栈试试?”
苏锦抬头,这家客栈看起来那么大,居然会客满吗?
她一连问了几家,得到的都是相同的答复。
苏锦站在街上,恍然察觉到路上的行人似乎有些不一样。
他们虽然穿着寻常百姓的衣衫,走路举止,却处处透着习武之人才有的凌厉。
他们是谁?
聚集在云药阁山脚下,想要做什么?
“小姑娘不是本地人吧?我劝你赶紧离开这里,这里啊……很快就要不安定咯。”
路边,老妇人牵着她的孙女儿上车,看到站在那里的苏锦,兴许觉得面善,好心地提醒了她一句。
“大娘,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
老妇人摇了摇头不肯说,车夫驾马,车轮扬起了尘土。
镇上除了那些来历不明的人,几乎都空了。
苏锦寻不到客栈,只得在一户农家借住,她已是寻好了马车,第二日便会离开这里,回去她的家乡。
这一晚上,苏锦睡得并不好,她脑子里时而会划过一丝半缕奇怪的念头,可怎么也抓不住。
翌日,马车车夫来接她,苏锦犹豫了一瞬,还是上了车。
出了镇子,车夫才像是喘过了气一样,话匣子也打开了。
“姑娘可真是走运,再迟个两日,怕是你想走,也找不到车夫了。”
“这是为何?”
“都跑光了呗,谁敢待在四大门派弟子聚集的地方?那不是找死吗。”
“……”
苏锦睁大了眼睛,“四大门派的弟子?你是说……”
“姑娘莫非不知道?那你果真运势不错,这四大门派的人可是来者不善,恐怕不日,云药阁就要倒霉了。”
车夫边说边摇头,语气里却没什么怜悯。
“要说这云药阁也是自找的,竟然对四大门派动手,还抢了他们的秘宝,这口气谁能忍得下去?”
车夫也不在意苏锦有没有在听,自顾自地说着话,言语里默默地为云药阁哀悼。
车厢里的苏锦凝固成了一座石雕,四大门派的人都围山了,凌墨和韩磊可能会不知道吗?
一定不可能,他们一定早就已经知道了。
可是为什么没人告诉她?为什么他们没有为这件事焦头烂额,而是忙着将自己给赶出来?
苏锦想起那壶韩磊没有喝上的桃花酿,似乎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凌墨变得奇怪了起来。
她是傻子吗!
苏锦猛然抓住车夫的肩膀,“我要回去,送我回去!”
车夫吓了一跳,安抚住受惊的马,“小姑娘发什么疯,你要回哪儿去?”
“云药阁,我要回云药阁!”
……
车夫说什么也不肯回头,苏锦干脆付钱下车,自己往回走。
如他所说,根本没有人会再往云药阁去找死,苏锦一路上什么人都没有遇到,她只能靠自己的双脚走回去。
足足走了半日,等到苏锦回到了山脚下的小镇子,心瞬间一片寒凉。
镇子空了。
那么多让客栈人满为患的四大门派弟子,一个都不见了踪影,小镇仿佛被遗弃了一样,不见一个人。
他们还能去哪儿?
苏锦猛然抬头看向云药阁的方向,仿佛能听见那里传来的厮杀和悲鸣。
凌墨!
苏锦的眼瞳急速收缩,什么也顾不得,立刻往云药阁山上飞奔而去。
通往云药阁的幽径,在苏锦下山时还意境深远,充满了禅意,此刻,却化为通往修罗场的入口。
两旁不时能见到尸首,有云药阁的,也有四大门派的。
苏锦的心像是要从喉咙口跳出来,接连的赶路让她几乎脱力,她却始终没有停下脚步。
……
“凌墨!你云药阁欺人太甚,今日,我四大门派便要伸张正义,此后便没有云药阁的存在!”
藏剑门长老大义凛然,站在为首的位置,手里拎着一柄灵剑,气势万千。
在他身后,是四大门派的众弟子和长老,一个个眼里流露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凌墨站在云药阁所有弟子的前面,脸色依旧苍白,气势却不落下成。
“当初确是我行事鲁莽,只是之后,我已是用了云药阁秘法卷轴做了补偿,我实在不明白,何来伸张正义?”
凝魂灯,寒冰床,定颜珠,和噬心剑,凌墨心急如焚抢来的四大秘宝,过后却已是一一补偿。
藏剑门长老的脸色不太好看,跟另外三大门派的长老交换了一个眼神。
落阳派长老站出来,“别跟他多废话,身为云药阁掌门行事乖张,已是沦为邪教,咱们这是为民除害。”
“说的是!何必跟他浪费口舌。”
众人正义正言辞地说着话,忽然云药阁一弟子跑过来,“掌门,经塔走水了!”
“什么!”
发出惊叫的,却是四大门派的长老,方才充满了正气的脸上,此刻全数变得扭曲起来。
凌墨见状,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各位何必惊讶,这不是,刚好合你们的心意吗?”
经塔,是凌墨命人放火的。
他怎会不知这些人的来意?作为赔偿送出去的秘方,怕是勾起了他们心底的贪念。
云药阁的秘法包罗万象,里面不乏有违天道却出神入化之法,他们想要的,就是这些吧。
凌墨的笑容,像是一把利刃,戳碎了四大门派的野心,扭曲的面容变成了恼羞成怒。
“以正道为名,铲除云药阁!”
藏剑门长老脸颊抖动着一挥手,恶战拉开序幕。
刀光剑影,血色弥漫。
曾经清幽圣洁,弥漫着药香的云药阁,一瞬间沦为了炼狱。
人的贪婪被逐渐放大,四大门派还想着能不能挽回损失,都偷偷派人潜去了经塔。
然而那里早已经被付诸一炬。
凌墨怎么会让他们得到?那些东西落在野心勃勃的人手里,只会天下大乱。
所有人都杀红了眼,血肉化为焦炭,亦或是在毒药里溶解,杀声震天,连太阳都蒙上了一层淡红色。
凌墨撑到了最后,却已经是极限。
云药阁一些弟子已经安排躲避,留在这里的人,就没想过要活着离开。
藏剑门长老赤红着眼睛,“你若是能交出秘法卷轴,我可以扰你们不死。”
“是吗,我交给了你,其他三大门派能同意?”
凌墨随意地擦掉脸上的血,粘腻的感觉,让人作呕。
他一句话,令其余三大门派的长老对藏剑门怒目而视,“你这是什么意思?想要独吞?”
“你们冷静,别中了他挑拨离间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