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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没有发现，她此刻的表情有多紧张，韩磊看到了，可他，什么都不能做……
若是这两人之间，注定会有一条裂缝无法愈合，那他宁愿，苏锦什么都不知道。
“阿锦，凌墨不管做什么，不管怎么样了，你都不用去在意，听话，回屋子里去。”
韩磊强行将苏锦推进屋，把门关上。
抬头仰望，月亮又一次被挡住，连韩磊都觉得，这是一种折磨和煎熬。
……
那天夜里，苏锦一整个晚上都没有闭过眼睛。
韩磊始终在她的门外守着，像是防着有人闯进去，又像是防着她闯出去。
天终于亮了，苏锦神色憔悴地打开房门，韩磊已经不在了。
她下意识地去凌墨的住处，却被告知，掌门并不在里面。
“小师妹请回吧，等掌门回来会让人告知你的。”
苏锦想了想，“如此，我可能进去一下，平日用惯了的物件不慎落在里面了。”
两个小药童互相对看了一眼，齐刷刷地摇头，“掌门不在，谁也不能擅入。”
苏锦这才作罢，只是转过了墙角，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样。
凌墨之前分明吩咐过，她可以随意进出他的住处，如今不想让她进去，里面到底有什么？
苏锦咬了咬牙，转身离去。
……
偷偷潜入这种事情，苏锦也是头一次做。
幸运的是，她的运气似乎还不错，并没有人发现。
凌墨的院子里悄无声息，他是喜欢安静不错，却也不至于让所有人都不准靠近。
苏锦小心地走到屋子外面，门刚好被推开，韩磊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的脸上，是苏锦从未见过的悲伤，深入骨髓。
“阿、阿锦？你怎么会在这里？”
韩磊看见了她，表情浮现出明显地慌张，下意识想将门给关上。
苏锦却先他一步，闪身冲了进去。
“阿锦！”
韩磊追了出来，然而苏锦已经站到了凌墨的床前。
他比她上一次看到的样子，更加虚弱了，苏锦恍惚间觉得，凌墨的状态她很熟悉。
她静静地看着他，然后想起来了。
曾经她泡了噬心灵散成为了药人，一次又一次为吴姗姗放了血之后，似乎就是这个样子。
“他，怎么样了。”
苏锦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韩磊嘴唇轻颤，目光不忍心落到凌墨的身上。
“很糟糕，恐怕……撑不过一个月。”
“那盏凝魂灯，究竟有什么用？”
苏锦看着凌墨的心口，始终不明白他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韩磊依然不肯说，苏锦捏了捏拳，干脆利落地转身，“我去毁了它！那已经不是我了，还假惺惺地做这些干什么？”
“阿锦！”
韩磊猛地拉住她，声音哽咽，“你以为，你能重新活过来，你的魂魄能够完整安然，是因为什么？”
“……”
苏锦的动作瞬间停顿，她不敢置信地转过头，“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韩磊真的撑不住了，他知道的一些秘密，随时能让他崩溃，他不明白，明明他们谁都没有错，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那盏凝魂灯，凝的是你的魂魄！是凌墨用一碗一碗心头血生生养出来的，阿锦，他说这是最后一次，这次之后，就再也不怕你的魂魄出问题了。”
韩磊悲痛欲绝，“可他根本，已经不能取血了，他的血，都用来做成了你的伤药，他哪里还有多余的血能取！”
“……”
苏锦猛然间发现，自己不能呼吸了。
就好像有人死死地掐住她的脖子，不留一丝缝隙。
她慢慢地伸手，将脸上的白纱扯掉，她的皮肤仍旧凹凸不平，然而比起她见过的吴姗姗，要好了不止十倍百倍。
可是韩磊说，她用的那些药膏，是用凌墨的血，炼制出来的？
“阿锦，吸气，你快点吸气！”
耳边有人在跟她说话，声音听在苏锦的耳朵里，蒙蒙的很不真切。
她的指尖在发抖，眼前的景象也变得模糊。
怪不得，她的伤竟然真的能好，怪不得，凌墨不管怎么修炼高阶心法，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
怪不得，他身上会有微甜的香气！苏锦如今回忆起来，那明明就是鲜血的腥甜！
“为什么，我不需要他做这些……”
苏锦喃喃自语，她没有打算找凌墨报仇，她也不需要凌墨赎罪，为什么他要做这些？
“他说，这些与你无关，是他对他自己的惩罚。”
韩磊的声音轻不可闻，缓缓地走出了屋子。
凌墨的情况已经不能再坏了，他……无能为力。
……
韩磊成为了云药阁的代掌门，一些长老不服气，他却拿出了凌墨亲笔的授意。
只是这些都与苏锦无关，她每日都会来凌墨的屋子里，看着他发呆。
“阿锦，这些药是他之前就炼制好了的，你若是不用，便是浪费了他的苦心。”
韩磊将一大堆玉瓶放到她的面前，那股微甜的气味让苏锦头晕目眩。
这些瓶子里装着的，是凌墨的血，是他的生命，苏锦沉默了半日，打开玉瓶，一点一点将药擦到伤口上。
“你想让我用，我就用。”
她忍着作呕的微甜气味，仔细的，将所有伤口都擦到，然后仍然安静地陪他。
凌墨始终躺在那里，无声无息，苏锦就开始跟他说话。
“缥缈峰出了件怪事，有弟子在十五那日去了后山，从此没有回来，韩代掌门让人去巡山，却发现他死状凄惨。”
“十五那日的规矩是你定的吗？可这件事定然与你无关，大家都人心惶惶，猜测缥缈峰是不是真的有可怕的凶兽。”
“你还是早些醒过来吧，韩代掌门为了此事焦头烂额，还要每日过来看看你的情况。”
“吴姗姗呢？从上次之后，我便再也没见过她，她还在缥缈峰吗？”
苏锦随意地说着，得不到回应也不在意，她只是不想让屋子里安静下来。
那样的话，总觉得，凌墨就已经不在了。
韩磊第一次听见苏锦说话的时候，以为是凌墨醒了，大喜过望地冲进去，却看到她平静地自言自语。
那一刻，韩磊的心酸疼酸疼的。
后来，他有时都不敢进去，他不想看到苏锦自以为平静的表情，其实已经濒临崩溃。
……
凌墨醒来的那日，苏锦仍旧轻声地跟他说话。
她说，“韩代掌门已然平息了凶兽的传言，他做得很好，你可以多休息一会儿。”
“我……不想……”
轻如叹息的声音传入苏锦耳朵里的时候，她的身体抖了一下，只以为，又是自己的幻觉。
直到她听见有人唤她，“阿锦”。
温热的水滴毫无预兆地落下，苏锦仰起头，假装哭的人不是她。
还以为，他再不会醒过来了，可是就算醒了，离韩磊所说的极限，也没多少日子……
“阿锦，你来。”
凌墨气息虚弱，朝着苏锦的方向转动头，想让她再走近一些。
苏锦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她已经走到了床边。
凌墨将她脸上的白纱揭开，眼里带着虚弱，却极认真地仔细看着她。
半晌，他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微笑，让灰败的脸色变得好看了一些。
虽然凌墨什么都没说，苏锦却知道，他在高兴什么。
那些药膏确实是有用的，她一天天能感觉的出来，脸上的伤口在好转。
他在开心，她听话地用了那些药。
“我睡了，多久？”
苏锦木然地回答，“算上今日，已经是第十日了。”
“这么久吗。”
凌墨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遗憾，他牵了牵嘴角，“太浪费了。”
本就没多少日可活，却在床上足足浪费了十日，凌墨觉得很可惜。
不过好在，他如今醒了，并且醒过来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苏锦。
“原本，不想让你知道的。”
凌墨轻轻地叹了口气，他交代过韩磊，十五之后，便说他离开了云药阁，云游也好，历练也罢，只要让人相信他不在云药阁里。
其实他想骗的，只有苏锦一个人，却没想到，都没能瞒过去。
“你以为你这样做，我就会感激你吗？”
苏锦连目光都冰冷了起来，“你觉得你很了不起，很舍己为人吗？”
“我不需要你的感激。”
凌墨微薄的嘴唇上扬，“我会做这些，只是因为，我想这样做。”
他是为了他自己的心愿，与旁人无关。
这种耍赖的说法，让苏锦一时间语塞，想了半天才愤愤地说，“你不是说让我信你？你这个骗子。”
“……”
凌墨苦笑，这他就无法否认了，可他也不想的。
……
韩磊知道凌墨醒了，立刻过来找他。
“吴姗姗兴许就藏在缥缈峰，你知不知道？”
凌墨和苏锦同时点头，让一脸急切的韩磊看得愣住，“你们……都知道？”
“我的伤，就是吴姗姗弄的，只是我也就见过她一次，韩师兄没见过她吗？”
“我怎么可能会见过？我一直以为，她早已经……”
凌墨轻轻地将话接过来，“她应该一直，都在缥缈峰，因为她无法离开。”
“你知道什么？”
韩磊迫切地问，想要跟自己的猜测做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