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终于停下,车轱辘留下很深的车辙印,渐渐放慢了速度,停在山脚下一间很偏僻的小屋前。风霜出奇地刺骨,齐秉拿了狐裘搭在谭素身上,宁子漠随后将谭素抱起来,弯腰下车。
冷意扑面而来,夹杂着梅花的清香,冷冽而淡雅。谭素抱住宁子漠的脖子,往周围看了看,白茫茫的一片,“这是哪?”
“我小时候住过的地方。”宁子漠踏进厚雪之中,每一步都走得不轻松,“是不是很冷?”
“嗯。”谭素往他怀里缩了缩,只露出微眯的双眼,藏着她的真实情绪。
“这里虽冷,梅花却开得最好。”
“相爷见过吗?”
“何止见过。”他轻轻笑了一下,俊美的面庞让人看得入迷,“山顶上有一间破屋子没人住,我被抛弃之后,一直都住在那里,每到冬天,梅花盛开,漫山遍野。”
谭素皱了眉,“住山顶岂不是更冷?”
宁子漠但笑不语,跟在齐秉身后,进了小屋子。这屋子虽小,却是五脏俱全,修得尤为精致,一点也不会觉得冷,看外边不起眼,瞧里边却是富贵人家的住处。
“相爷住过这里?”
“嗯,我让人整修过,每年这几天都会来住一住。”宁子漠将谭素放在床上,拿了被褥仔细盖在她身上,又转头吩咐齐秉,“端个火炉过来。”
谭素靠在床上,享受着柔软舒适的被窝,赶路的疲惫通通消失殆尽,长长呼出一口气,“相爷每年都要来啊,还以为相爷是特意带我来看梅花呢,原来只是顺便。”
宁子漠狭长的眼睛里憋着笑意,微微垂下眼睑,他的眉眼本就多情妩媚,这一低头更显得动人心魄,“本来今年不打算来的,没想到因为你还是来了。”
谭素有点不自然地眨眨眼睛,转移目光,“相爷为什么每年这几天都要来,又为什么今年不想来了?”
“那个女人的死期也是这几天,我来这里是为了让自己记住背叛的痛苦罢了,和喝桂花酒是一个道理。”他一抬眼睑,旖旎万千,那双漂亮的眼睛总觉得要吸走她的魂魄似的,“今年不打算来了,是因为觉得素素说的很对,我不在意他们,他们也就伤害不了我了。”
谭素愣愣地看着他,眨了一下眼睛,“相爷还恨他们吗?”
“当然恨了。”他定定地看着她,收敛了所有的情绪,太过于赤裸,“我最恨的,就是那些背叛我和利用我的人,绝不原谅。”
谭素的瞳孔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就笑了,“相爷说的对,这种人不值得原谅……”
宁子漠严肃的表情也转为了笑意,“还是素素最懂我心。”
齐秉搬来了火炉,烧得正旺,他把它放在床边上,又抱着那把长剑,像恨木头一样杵在中间,不苟言笑。
宁子漠的眼神暧昧地在他身上扫过,拿他打趣,“齐秉啊,怎么从来不见你去如厕,你到底是怎么解决的?你跟我说老实话,我早就想问你了。”
齐秉的脸“蹭”的一下就涨红了,意外有一丝窘迫,支支吾吾道:“去、去帮相爷办事的时候,就、就顺便解决了。”
宁子漠好奇地看着他,“那我不叫你办事的时候呢?”
“憋着。”
宁子漠点点头,评价了一句:“老实孩子。”
谭素“咯咯”笑了起来,笑得捂住肚子。火炉的热气很快就蔓延开,身上的冷意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其乐融融的暖意。
穆九方把门踢开,老大的不高兴了,手里的药碗往桌子上一放,哼了一声,“太不像话了,连个熬药的人都不带,还要老朽我亲自熬药!”
齐秉把药碗端起来,闻了闻,恭敬放到宁子漠面前。宁子漠接过药碗,懒得理会穆九方的抱怨,只拨动着勺子,将药吹冷。
穆九方用手里的拐杖重重杵了三下地,以示存在感,“听到没有?我要个帮我熬药的人,就齐秉吧。”
“不行。”宁子漠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舀了一勺药温度正好,递到谭素唇边。
谭素一见那药,头皮都麻了,闭着唇不肯喝,直摇头。
“哼。”穆九方扭头就走,“没人性,老朽我不治了……”
宁子漠道了一声:“齐秉。”
齐秉领会,三两步走过去,就将穆九方拎了回来,任由他骂骂咧咧,依旧面不改色。
宁子漠放下了手里的药碗,叹了一口气,“你当真不喝?”
谭素赶紧摇头,誓死不从的模样。
“你不喝这毒就解不了了。”
谭素委屈地噘唇,“可是这老头这么不靠谱,还没解就先把我折腾死了……”
刚到门外的穆九方听了她的话,眉毛都要抖掉了,“我堂堂一代毒医的名头可不是捡来的,你这黄毛丫头竟然敢信口雌黄,我……”
齐秉直接点了他的哑穴。
宁子漠威逼带诱哄:“难不成你要违抗我的命令?你把这毒解了,我就让你当大官,绝不食言。”
谭素还是摇头,全然听不进他的话了,“我知道我没有几天了,相爷不要安慰我,让我安静地走吧,我不想再遭这些罪……”
她说着说着,当真入戏太深,鼻子一酸落下了眼泪。她的奉承是假,可她喝下的毒却是真,再怎么做好了准备,还是会觉得害怕。
宁子漠沉默着擦掉她的眼泪,“还想看梅花吗?把药喝了我就带你去看梅花……”
她有些赌气地别开脸,“不看了。”
宁子漠忽然将药喝掉一大碗,谭素还没反应过来,他就俯身吻住她的唇,将腥苦的药全灌进她的喉咙。她被迫吞下,亲密的接触让她连耳朵都涨红了,整个人紧张到不敢呼吸,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
“相爷,别……”她刚得了喘息,惊慌失措地想要阻止,唇又被堵上了,大口大口的药灌进喉咙里,只能被迫咽下去。
一药碗灌了四五次,才全部灌完。谭素捂住唇,像看到鬼一样看着他,连齐秉和穆九方都惊得眼珠子掉了出来。
宁子漠还跟没事人一样,擦了擦自己的唇,又擦了擦谭素的下巴,“这药是有些苦,难怪你不喜欢。”
谭素颤巍巍地伸出手指,一直在抖,“相爷,你、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宁子漠点点头。
谭素连声音都在抖,“你可知道男女授受不亲……”
宁子漠还是点头,“我可以负责。”
谭素吓得都快哭出来了,“你可知道我有婚约在身……”
“啊,那个啊。”宁子漠像是忽然想起了,摸着下巴,漫不经心道:“那就公平竞争吧。”
谭素心里五味杂陈。
谁敢跟您竞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