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盛和上次一样候在相府门口,这次他学精了,出门的时候瞧见白雪皑皑,立马回头把自己裹在皮草里。头上的,脖上的,身上的,脚上的,能用上都用上,就跟暴发户没什么区别。
他往相府门口一站,浑身只露出眼睛咕噜噜地转动着,侍卫都差点没认出他来。他扯开嗓子嚷嚷两句,侍卫听出了他的声音,怕他又大闹一通,赶紧进去禀报宁子漠。
尹盛本以为还会跟上次一样等半天,已经提前全副武装,没想到一柱香的时间就瞧见谭素出来了。他赶紧伸手挥了挥,手上还带了两个皮手套,暖和得不行。
谭素本来还有些冷,一见尹盛浑身好像都不冷了,“你穿这么多干什么?”
尹盛的嘴藏在里边,说话瓮声瓮气,“我以为会跟上次一样等半天,特意把自己都裹成这样,结果你太不给面子了。”
谭素摇了摇头,笑骂他:“活宝。”
尹盛不以为意,走到马车边上,回头知会谭素,“快上来吧,马车里暖和,你怎么才穿这么点就出来了?”
谭素倒是灵活,一下子就翻上去钻到车里边。尹盛穿得太厚,爬了半天也爬不上来,最后是车夫下车把他往上推,他才爬了上去,可是身躯太大卡在门口翻不了身。
他咋咋呼呼,叫唤了起来:“哎呦喂,我动都动不了了,快来拉我一把。”
谭素拍着大腿,很不给面子地笑了起来,“你是不是一到冬天就变蠢了?”
尹盛瞪她一眼,伸手拽住她的衣袖爬起来,“还笑!不知道扶小爷起来啊!”
马车上要比外头暖和些,尹盛一上去,就觉得透不过气,立马就把围巾摘了。坐着坐着,又把帽子摘了,坐着坐着,又把手套脱了,再坐了一会儿,又想把外衣脱了。
谭素冷冷地发话,“你再脱我就回去了。”
尹盛讪笑了两声,把手规规矩矩地收回来,连忙说:“不敢不敢。”
马车“咿呀呀”地前行着,因为路面有积雪的缘故,走得并不是很快,每一步都显得特别漫长。
谭素对这段路特别熟悉,光是听外面的声音,观察马车的走向,就能判断自己大致在哪里。马车的速度比平时要慢上许多,马儿走得十分费力,终于还是来到了整段路最偏僻的地方。
马车“吱呀”一下,停了。
谭素顿时绷紧自己的身体,严阵以待。
外面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马夫惊叫了一声,被一棍子打昏。马儿瞬间抬起前蹄,发出震天长鸣,整个马车都晃动了起来。
尹盛终于意识到危险来临,他一把将谭素按在马车里,示意她不要动。自己抽了随身的大刀,掀开门帘就冲了出去。
谭素垂下眼睑,内心毫无波澜。
她听到尹盛的声音从车外传来:“你们知道我是谁吗?竟然敢拦我的马车,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哼,你还不是和那奸臣蛇鼠一窝?我们知道你马车上那女人是谁,把她交出来,我们兄弟几个就放过你!”
尹盛怒吼一声:“休想!”他提起刀就和他们打了起来,外面随即响起激烈的打斗声。
谭素静静地等待着,等他们分出胜负,那淡漠的态度,似乎车外的打斗声与她无关。
尹盛再怎么厉害,可终究双拳难敌四手,被那几个人制住了。他的脸被按在地上,还扯着嗓子大喊大叫:“谭素快跑!不要管我!快跑!”
“跑?”那人狠狠踹了尹盛一脚,手下的人将马车围得密不透风。
谭素早就知道在劫难逃,她淡定地掀开帘子,缓步而下,仿若游玩一般闲庭信步,“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要打打杀杀?”
“哼,我们跟你这奸佞有什么好说?”那人踩着尹盛,伸出大刀架在他脖子上,“谭素,你今天得跟我们走一趟了。”
谭素轻笑了一声,“既然是冲着我来的,就不要为难尹小公子了。”
“你说得轻巧,我放了他,他立马就会回去告密,我们还走得了?”
尹盛剧烈挣扎着,嘴里被人塞了袖子,捆得像个粽子一样扔在地上。
谭素笑道:“这有何难,打晕便是。”
尹盛惊恐地睁大眼睛,还没来得及反应,后脑勺就被人狠狠砍了一下,彻底失去了意识。
尹盛倒在谭素脚下,不省人事。谭素静静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回到马车上,“走吧。”
贼人驾着马车,往更幽静的地方驶去。
尹盛醒来的时候,浑然不知身在何处。他身上的绳索已经被人解开,浑浑噩噩地站起来,周围人说了什么他也听不清,耳朵里“嗡嗡”作响,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救谭素!
他拨开人群,拦了一辆马车,把身上的钱都给了车夫,“去相府!快!”
车夫不敢耽搁,连忙驾着马车,一路磕磕跘跘将他送到相府。马车都还没停稳,尹盛就起身跳了下去,直冲门口。
相府门口的侍卫瞧见尹盛,顿时头皮发麻,“尹公子,您怎么又来了?”
尹盛像丢了魂似的,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快带我去见相爷,谭素被人劫走了!”
什么?竟然会发生这种事?
护卫连忙带着尹盛进府,宁子漠还在书房里看书,门口守着齐秉,将他们拦住。
“谭素被人劫走了!”尹盛来不及解释,直接喊了这么一声,就要冲进去,“宁相!快派人去救她!晚了就来不及了!”
宁子漠起初听不真切,他放下书本起身,瞧见风尘仆仆的尹盛,心里头“咯噔”了一声,“你说素素怎么了?”
“她被人劫走了!就在半道上!我们本来走得好好的,可是车夫选了一条近道,里面冲出来一群人把我打晕了!”尹盛说不清楚,已经开始语无伦次,“我醒来谭素已经不见了,马车不见了,车夫也不见了!”
宁子漠的秀眉忽然就紧紧蹙在了一起,转头看向齐秉,眼眸里藏着置人于死地的阴冷,“齐秉,我不是让你派人跟着她吗?”
齐秉低头认错,“相爷,属下失职……”
宁子漠气得眼皮直跳,他深深盯着齐秉,嘴里吐出冰冷的声音:“是不是失职,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应当了解我的脾气。”
齐秉自知犯错,当即跪下,“我错了,相爷。”
宁子漠头一次对齐秉失望,转身不再看他,“尹盛,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