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宁子漠睡得很沉,很久没有过的安稳。他缓缓睁开眼睛,瞧见靠在床边睡着的谭素,心情如水一般宁静,连酒后的宿醉都显得无伤大雅。
齐秉走到床边,唤了一声:“相爷。”
宁子漠揉着剧痛的额头,有些昏沉,“我昨夜喝醉了?”
“是。”
他动弹了一下手臂,这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握着谭素的手。压得太久,有种扑面而来的麻痹感。
谭素的手在他手心里小小的,很容易握住。宁子漠有点喜欢这种能掌控住她的感觉,忍不住轻笑出声,“在除你之外的人面前喝醉,倒还是头一次。”
齐秉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宁子漠松开她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很奇妙的柔软触觉,让人忍不住想爱怜她。谭素被弄得痒痒的,很不舒服地磨蹭着,宁子漠这才注意到她肩上披了一张狐裘,小小的身子全笼罩在温暖下边。
“是你给她披的?”他抬头看着齐秉。
齐秉一下子变得无措,又强作冷静,“相爷昨夜拉着她的手不放,所以才出此下策。”
宁子漠显然觉得意外,忍不住眼底带了笑意,“齐秉,这还是你第一次不讨厌她吧。”
齐秉觉得别扭,别开了脸,但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昨天瞧见她关心相爷,感觉她对相爷是真心的。”
宁子漠有些走神,手下的人动了一下,将他的意识拉了回来,“素素?”
谭素眼睛都没睁开,先打了个哈欠,把自己裹在狐裘底下,再揉揉眼睛,眨巴眨巴,像只刚出生的小狗一样,“相爷,你醒了?”
“嗯。”宁子漠笑着点点头。
“那素素要回房间去睡觉了。”她迷迷糊糊地站起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往外边走,也不知道她把眼睛睁开了没有。
宁子漠一下子笑出了声,转头望向齐秉,“她刚才自称素素,莫不是把她给睡傻了?”
齐秉瞧见她摇摇欲坠的身子,估计连路都找不到,忍不住道:“相爷,属下送她回去。”
“去吧。”
宁子漠舒了一口气,靠在床上。他伸出自己的手掌反复观看,掌心一道伤疤尤其显眼。他轻声呢喃,“会有人真心对我吗……”
齐秉送完谭素很快就回来了,宁子漠还有些舍不得,又问了一句,“她没事吧。”
“感觉睡傻了,属下问她需不需要洗个脸,她摆摆手说不吃早饭。”
宁子漠闷声发笑,摩挲着手上的血玉扳指,“还真是睡傻了。”
“她一摸到床,就扑过去,滚个几圈就睡着了,叫了两声都没有反应。”
“估计要睡到下午去了。”宁子漠掀开被子,正打算下床,又想起了什么,“我昨夜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相爷是指喝醉之前,还是喝醉之后。”
“之后。”
“没有,相爷睡得很熟。”齐秉蹲下去,把鞋子拿出来,为他仔细穿上。
宁子漠站了起来,往前走几步。齐秉取下锦服为他换上,不过他显然很少做这种事,显得笨手笨脚。
“行了行了,叫丫鬟来吧。”宁子漠笑着推开了他的手,心情倒还不错。
齐秉也觉得尴尬,转头把侯在外边的丫鬟叫了进来。她们一人拿衣袖,一人提衣领,一穿上去整整齐齐,将宁子漠的身段展现得淋漓尽致,显然要比齐秉靠谱得多。
宁子漠还有心思开他的玩笑,“齐秉啊齐秉,当我的护卫可是要全能的,我是不是该找个时间送你去学学女红了?”
齐秉一张脸憋得通红,“相爷……”
宁子漠哈哈大笑了起来,可是玩笑归玩笑,正事归正事,他一下子又正经了起来,“最近不要再查谭素的事了。”
“是。”齐秉并不觉得意外,他又想到了一件事,连忙道:“相爷先前让我查一个人,现在又有了消息,他这两天已经到都城了,正在准备会试,找了一个学堂管理书籍,换取些许银子维持生存。”
宁子漠一下子认真了起来,“你是说和素素有婚约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锦江白,还需要继续调查他吗?”
“继续。”
“是。”
宁子漠摩挲着玉扳指,眸色越来越幽深,许久没有说话。
丫鬟为他挂上了玉佩,温声细语:“相爷,该束发了。”
“嗯。”他一转头,就瞥见旁边的火炉,有些奇怪,“昨夜很冷吗,怎么都点上火炉了。”
“回相爷,昨夜下雪了,现在外边的雪都还没融化。”
宁子漠吃了一惊,回头盯着齐秉,“那昨夜她还一直守在边上?”
齐秉又接着说:“睡到半夜冷得不行,属下就给她披上狐裘了。”
他蹙了眉,有些责怪,“你怎么都不叫她回房睡?”
“昨天相爷一直抓着她的手,谭素没敢吵醒相爷,就这样凑合着过了一夜。”
宁子漠突然就觉得心里闷闷的,一直都不舒坦。外面的丫鬟伺候自己洗漱,早膳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食不知味。
“相爷昨天喝太多了,是不是头痛?”
他摇摇头,还是觉得不太舒服,“陪我出去走走。”
一打开门,果然有一股刺骨的空气扑面而来,宁子漠“咝”了一声,连忙搓着手臂,“好冷。”
院子里的一切都裹上了一层白霜,天上也灰蒙蒙的,总让人觉得压抑,不过那股冷意却让人分外精神。
“相爷,别出去了。”
“去素素那走走。”他没等齐秉反应,抬起步子就大步跨了出去。
从这里到谭素的院子,不过走了半刻钟就到了。他头一次庆幸把她安排得离自己这么近,什么时候想找她了,就可以立马见到她。
宁子漠推门进去,惊到了里边的白若,她连忙侧身行礼,“见过相爷。”
“素素呢?”
白若刻意压低了声音,“大人在里边睡觉呢。”
“我知道了,你去门外守着吧。”他说完就提步往里边走,很随意地拂起帘子,丝毫不避讳。
白若也不敢多呆,捂住“噗通”乱跳的小心脏赶紧出去了。门外齐秉正守着,怀里抱着长剑,目不斜视。
再往里屋走,才是谭素的卧房。她连衣服都没脱,就趴在床上睡得死死的。平日里这么正经的一个人,谁知道她睡觉会是这个模样。
宁子漠笑着摇摇头,坐到床边上,伸手揉了揉她的脸。她不舒服地磨蹭了一下被子,嘟喃着:“白若,我不吃早饭……”
“傻素素。”
宁子漠的声音很轻,也怕吵醒了她。他瞧见旁边空出来的位置,想到昨夜的安稳,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躺了下去。
躺下的位置正好,伸伸手就能把她抱进怀里的距离,近得都能闻到她身上清浅的幽香。宁子漠很想将她揽入怀中,可终究还是忍住了,安稳地闭上了眼睛。
从未有过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