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的书第二天就换了,那天谭素不过是提了一句大部分都看过,没想到正是这“大部分”被换下。看来白若对她的监视已经细致到每一句话,甚至每天都会将她的行踪上报,这也恰恰说明宁子漠开始注意到她了。
谭素安分地在相府呆了半个月,这些日子除了看书,她也一直在思考宁子漠对自己的态度问题。刚开始是有些暧昧不明、互相试探,可到了后来,似乎更多的都是审视和怀疑。
宁子漠在官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他的心思敏锐必然超越常人,她还得再小心一些。
谭素吐出一口浊气,揉捏着发酸都的鼻梁骨,将面前的书本推了出去,“不看了,这么多我怎么可能看得完?”
书中的文字并不晦暗,谭素却不敢看得太明白,她知道自己此时该扮演出心浮气躁的状态,把焦心灼灼都演出来。
白若在旁边掌灯,也有些心疼她,“大人看累了就歇息吧,这时辰也不早,再怎么也是看不完的。”
谭素越想越气,又觉得委屈,“相爷到底是什么意思?若真是要我靠看书去考,我是万万考不过的,岂不是要浪费这次机会了?”
白若一边担心谭素,一边也拿不准宁子漠的意思,只能道:“相爷做事必然有他的道理,大人且安心,相爷必然不会亏待大人。”
谭素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相爷确实不曾亏待过我。”她又拿起书,强迫自己看下去。
这个时候万万不可太冷静,作为一个追求功名利禄的人,她必须表现出高度的紧迫感。一面是不可触碰的官职,一面是她侍奉的相爷,她在两者之间焦灼不安,就应该是这种状态。
小环在外巡视一圈,提了灯盏回来,发现谭素还在看书,连忙道:“大人,天色已晚,早些歇息,别熬坏了眼睛。”
谭素揉着太阳穴,头疼道:“我现在每天都是紧绷的状态,睡也睡不好。”
小环放下灯盏,走到她身边,体贴地帮她揉着太阳穴,“大人定是看书太劳累了,要不跟相爷说说吧,让他别送这么多书过来了。”
“不行。”谭素想都没想就拒绝,“相爷送来这些书是为我好,我都得看的。”
小环不知道该说什么,抬头和白若对视了一眼,两人都迅速移开。谭素在按摩下闭上眼睛,逐渐沉入睡梦当中,白若随后离开。
宁子漠正准备歇息,听了白若的话又穿上衣服,打算过去看看,“齐秉,跟我去一趟。”
谭素的院子就在隔壁,为了方便她过来,就连路都整修过,走起来丝毫不费劲。齐秉跟着他走了两步,不解地问道:“相爷既然想要留她,给她个官职不是易如反掌吗?为何一定要她看书。”
宁子漠的嘴角又勾起动人心魄的笑意,在夜色下有种朦胧的风情,“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她就不会去珍惜,我可不想费尽心思去扶持的人,将来变成第二个楼穹。”
齐秉不懂当中的门道,他只知道,宁子漠既然这样说了,那一定有他的道理。
谭素并未真正沉入梦中,还在半梦半醒之间,她几乎能模糊地听到脚步声,一前一后,那种声音她很熟悉,可不就是宁子漠和齐秉来了。
她下意识睁开了眼睛,一个激灵爬了起来,整个人都还处于混沌之间,就连忙拱手行礼,“谭素拜见相爷。”
宁子漠可没想到她反应这么迅捷,勾眼望着她笑了笑,意味不明,“我家素素是能闻味儿还是怎么,隔大老远都知道是我来了。”
谭素不好意思地抓着头,“呵呵”傻笑,“冥冥之中感觉到是相爷来了,没想到爬起来,真是相爷来了!”
这种说法,可比任何马屁有用多了。
宁子漠十分受用,随手翻了翻她桌上的书,其实已经看的挺多了。
谭素担心他责怪自己睡觉不看书,连忙拿了旁边的书,“这些都是看了的,相爷你看,谭素可没有偷懒,只是看累了才让小环帮我揉揉脑袋。”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生怕他生气的模样让人觉得又生气又好笑。宁子漠忍不住拍了拍她的头,这才发觉几天没看到她,都有些怀念了,“累了就歇息吧,也没说一定要看完。”
谭素听他这样一说,连忙挺起胸脯信誓旦旦:“相爷拿来的这些书都是重中之重,谭素必须得看完!相爷别担心,谭素就是不吃不喝也不会辜负相爷的期望!”
宁子漠本想让她松一松,没想到她如此有觉悟,看着她这般神采奕奕,突然也觉得逼一逼她挺好。总要知道自己栽培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韧性,又能成什么模样才对。
他点点头,“看吧,屋里短了什么东西跟白若说便是,不用委屈自己。”
谭素立马笑靥如花,“谢相爷!”
宁子漠见了她展颜,心中有种阴郁好像也随之散开,满意地转身离开,“夜深了,早些歇息。”
“我送相爷。”谭素连忙跟在他身后,送到院子里,有些感慨,“近日忙于看书,都没时间伺候相爷,不知道相爷身边的人伺候得可还顺心?”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宁子漠又浑身不得劲。他已经习惯了机灵的谭素伺候,再换上那些不懂眼色的人来,真的闹心。
可此时还不是让她松懈的时候,他必须要教会她,想要得到一些东西,就必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他若给得太轻易了,她就不会去珍惜,将来保不齐心比天高。
宁子漠敛下心神,“还好。”
“还好就行。”谭素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她的语气却有种失宠的幽怨,头都低了下去。
宁子漠忍不住发笑,停下脚步,“行了,就送到这里吧,快回去。”
谭素站在原地不动,目光灼灼,“相爷回去吧,谭素在这里看着相爷回屋就走。”
宁子漠转身回去,脚步有些踏不到实处,他想到身后有人目送自己回去,心头就有一丝不痛不痒的异样。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忍不住回了头,谭素还站在原地,隔得太远瞧不见她的神色,只知道她还看着这边。
齐秉见他不动,唤了一声:“相爷?”
宁子漠深吸一口气,提起脚步回屋,脚步略微有些沉重,说不清道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