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风特别大,总是吹乱书页,叫人心浮气躁静不下心来。
林高胥起身关上半扇窗户,这才点了油灯,可以安静看会儿书。他的书房并不是很大,没有多余的摆件,倒是堆了很多书架,多得连落脚的地方都快没了。
看得出来林高胥很喜欢看书,可他却偏偏出生在一个以武力发扬的家族。
林侯府世代出武将,皆是大聂的战神。可是随着战场伤亡,林家逐渐没落,到了他爹这一代,已经是一脉单传。再加上他年轻时上战场身受重伤,便再也没办法上阵厮杀,这林侯之称已是空有其名。
等到林高胥出世,原本以为可以逆转侯府命运,却不其然。
从小到大,林侯请了无数师傅教他武学,林高胥小时候学倒是学得认真,谁知他长大了竟会喜文厌武,一心想要入朝为官,无论林侯如何打骂逼迫,也要去参加科考。
当初入仕之前,林侯就曾告诫过他,“文官远比武官可怕,当中的勾心斗角你难以想象,也应付不来。”
林高胥没有反驳,只说了一句:“大聂从来不缺武将,缺的是清明朝堂。”
林侯何尝不懂?
只是做一个忠心耿耿的武官,远比做一个忠心耿耿的文官,强上太多太多了。
无论今后如何劝诫,林高胥都心意已决。父子两争吵得多了,也就不屑于争吵,两人如同陌生人一样互不来往。
可林高胥在朝廷也并不如他想象中的容易,步步惊心,四处碰壁,甚至整个大聂都找不出一个志同道合之士。他以一己之力远远抗衡不了众位朝臣,日子越久,就越没有办法坚持初心。
他的性子变得越来越冷淡,渐渐打消了当官的念头,甚至不愿与朝中人有任何牵扯。他回到家中整天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真的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
一个没落的侯府,一个孤僻的小侯爷,除了那个有点缺心眼的尹盛,从来就不会有谁主动上门找他。
“小侯爷,尹公子来了。”
林高胥放下手里的书,有些意外,“他怎么来了,都这么晚了。”
“说是有点急事……”
这边林高胥还没起身,尹盛就从外边冲了进来。他一刻也等不了,像热锅上的蚂蚁慌张得不行,还没进门就开始嚷嚷,“高胥哥!出大事了!”
书房里本就拥挤,尹盛一钻进来,层层书海,不是碰了这个书架,就是撞了那张书桌。他费了半天劲才奔到林高胥身边,气喘吁吁地拿出一个东西,“你快看,这个!”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上面的浮雕漂亮得让人惊叹。打开来,里边躺着一个奇奇怪怪的石头,指甲壳大小,看起来很不起眼。
“舍利子啊!就是你随手捡的那个!”尹盛已经紧张得语无伦次,来回踱步,“怎么办,怎么办!它被送到了宁相手里,宁相又把它送给了谭素。我瞧见的时候吓了一大跳,没想到绕了一大圈,又回到我手里了!这要是被发现了可不得了,搞不好还要连累家里人,怎么办,怎么办!”
林高胥倒是笑了,一点也不紧张,“你怕什么,东西是我作的假,与你无关。”
“高胥哥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尹盛顿时板着一张脸,“你是为了我,才假冒这舍利子的,怎么说也该我一人承担!”
“呵呵……”林高胥笑出了声,实在觉得他傻得可爱,摇了摇头,“倒没这么严重,你不用怕成这样。”
“怎么不严重,那可是宁相啊!他杀人不眨眼的,动动手指头我这小命就没了!”尹盛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这要是被他发现了,那还得了!”
林高胥一点也不紧张,淡定地翻着书,“你不是说他把东西送给谭大人了吗,那还怕什么。”
“这东西我迟早要还她,若是被她发现这舍利子是假的,再告诉了宁相,层层追查下来,不就穿帮了吗?”尹盛来回踱步,根本停不下来,“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就应该好好寻个像一点的东西,总好过你随手捡的一颗石头啊!”
尹盛如今悔得肠子都青了,也没说不该帮杏保村,而是后悔没有找一个像样的东西。
这份善良虽然蠢,却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