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从地牢回来,宁子漠对谭素的戒心就明显少了许多。两人的关系又恢复了从前的亲密无间,无论去哪宁子漠都带着谭素,大事小事都极少隐瞒她。
这般改变,谭素也看在心里边。
她越发尽心尽力,鞍前马后。用她的原话来说就是: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为相爷排忧解难,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宁子漠从来不信这些话,只当是谭素一门心思想当官,说来讨好他罢了。
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他常常用这事吊着她,一吊一个准。稍稍丢出点甜头,她就更加用心地侍奉他,从来不求身外之物,只希望能得个一官半职。
可是太容易让她得到的话,又会显得自己没有尽心尽力。宁子漠思量了几天,还是决定先压着,暂且不提。
这越压谭素心里就越没底,终究是忍不住上门了。
她抱着一本《史册》,比她的腰还厚。她把书搁下,一本正经地打开,不多不少正好翻到某一页,顺手指了里边某一段,“相爷您看这里,‘秀女俞氏,才情猎猎,故封女官七品,开创《商运法》’,以前大聂国是有过女子当官的先例,并且取得过不俗的功绩,受过成宗帝的嘉赏。”
“然后呢?”宁子漠一手拖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她。他的面骨很秀气,下颚尖尖的,睫毛像扇子一样晃动着,比女人还好看。
比他的脸更秀气的是他的手,骨节分明,根根纤细,仿佛是用玉雕琢而来。
谭素看了一眼,有点收不回视线,“后世所创的《海关水路法》,便是根据《商运法》所制,一直沿用至今。”
宁子漠忍不住带了笑意,“素素想说什么。”
谭素把《史册》合上,煞有其事道:“所以相爷,女子当官早在成宗帝在位时就有过先例,而且受过嘉奖,这说明女人当官不一定就比男人差。”
宁子漠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便没了后话。
“相爷?”谭素还不肯死心,又把《史册》打开,翻到某一页,指着某一段,“相爷您看,这里说‘公孙容上奏,女子应当同男子共考,择优而取’,大名鼎鼎的公孙大人都曾说过,女子应当和男子一同参加科考,择优而取。”
宁子漠眨眨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她,“素素是有什么想法吗?”
“谭素觉得,相爷若是提出这个想法,必定能在朝堂上一鸣惊人,一呼百应!”
宁子漠打了个哈欠,显然是不太感兴趣,“这样啊。”
谭素还不肯死心,蹲在他面前,眼泪哗哗地看着他,“相爷……您忍心素素一直这样默默无名吗?我当了官,相爷您在朝堂上也多一个心腹不是吗?”
宁子漠垂头看着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素素就留在我身边不好吗?我对你不够好吗,为什么总是想着外边呢?”
谭素愣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相爷……”
“听话。”他拍了拍她的脑袋,端了桌上的茶抿了两口,便绝口不提这件事情。
谭素双眼含泪,夹着厚重的《史册》,头也不回地离开这个屋子。
她前脚刚一离开,齐秉就进来了,一点声响都没有,就到了宁子漠跟前,“相爷,那个人查出来了。”
宁子漠一挑眉,顿时来了精神。
“他叫锦江白,随母姓,父不详,家中拮据,全靠卖字画为生,是郦州有名的才子。”
“婚约一事可是真的?”
“确实无疑。”
宁子漠眯起了眼睛,闪过一抹凶光,“他现在在何处。”
“回相爷,他正在上京赶考的路上。”
“呵呵,巧啊。”宁子漠将扇子合起来,又展开,“既然如此,就顺应自然瞧瞧。”
他停了一下,又道:“齐秉,你觉得让素素去参加今年的科考如何?两人碰面定会十分有趣,也正好测测真假……”
“全凭相爷做主。”
宁子漠将扇子合拢,展开,又合拢,又展开,“我这疑心病怕是治不好了。”
这天微风和煦,春光正好。
尹盛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想到请谭素吃饭。身边也只带了一个随从,就亲自上门来请。
谭素摸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他,故作诧异,“呦,原来尹小公子啊,怎么想起谭某人了?”
尹盛没好气地瞪她一眼,“请你吃饭还阴阳怪气的,赶紧跟我走,大伙都等着你呢。”
他不等谭素拒绝,就拉着她塞进马车里。他随后抬起屁股坐在谭素旁边,也不避嫌,大大咧咧的模样,“谭素,你怎么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上次跟你说了那么多都白说了。”
谭素很认真地回他,“没有白说,你至少让我知道了我绝对嫁不出去。”
尹盛瞪着她,“你这人。”
谭素自己倒是先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尹小公子就别瞎操心了,你先把你的终身大事解决了,再来操心我吧。”
“切。”尹盛显然对她的话不屑一顾,“我跟你不一样,想嫁给我的人多的数不清,纯粹挑花了眼,你是干巴巴一个人,没人肯领回去。”
“你说漏了两个字,是想嫁给你的钱吧?”
尹盛说不过她,又瞪着她,“你这嘴太毒了。”
她委屈地噘着唇,“谭素不过是说了点事实,小公子这是怎么了?”
尹盛索性把脸别开,不跟她说话。
逗完了尹盛,谭素明显身心愉悦,开始旁敲侧击,“这次都有谁啊。”
“还能有谁,就那几个龟儿子呗。”
“小侯爷应该会去吧。”
尹盛就“嗯”了一声。
谭素顿时明白了,请自己的另有其人。
林高胥以前从不参加这种聚会,更别提还要叫上外人。这次他在,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这次是他要请自己来,所以尹盛替他出面。
“盛三儿,小侯爷为什么要请我。”
“我怎么知道……”话说到一半,他愣住了,一下子眉毛都拧成了一团,“你刚刚叫我什么?”
谭素老老实实,“盛三儿。”
尹盛差点被气出了内伤,暴跳如雷,“你!你!你!你这人太可怕了!”
谭素无辜得很,“不是都叫你盛三儿吗?”
尹盛气得吐血三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