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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德子便是再蠢，也该意识到问题了。他慢慢退到最后边，有些话不该听，也不敢听。
谭素跟在李珏身后，等着他开口。想着他或许会问她怎么回来的，回来多久了？又或者问她为何会和宁子漠一起？为什么背叛他？
她想了一路该如何回答，却听到他清冷的嗓音问她：“你过得还好吗？”
终究还是共事一场，谭素难免觉得感触，眼眶都有些热热的，“谭素过得很好，只是以后，不能再陪着王爷走下去了……”
李珏轻轻点头，没有人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能克制住心窝的刺痛，“没关系，只要你过得开心，我才不会觉得愧疚。”
“王爷不必觉得愧疚，谭素所做之事皆是随心，无论是以前帮着王爷，还是如今跟着宁子漠……”谭素抬头望着他的背影，好像当初那个清风霁月的少年已经离她越来越远了，“皆是谭素跟随心意的选择……”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王爷请问。”
李珏佯装冷静，“你为什么会喜欢他？”
谭素觉得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因为它没有具体的答案，便只能说：“随心而已。”
李珏听了她的话更加心痛难耐，曾经她也是爱慕着自己的，也曾有过婚约，也曾情投意合，那时她也是顺从她的心意。可是如今她心里有别人了，喜欢别人了，马上就要嫁给别人了，还是一句顺从心意……
他停住了脚步，而后深深地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眼，那眼中皆是风霜雨雪，“素素，宁子漠与我是政敌，我与他之间终究只能留一人。说句心里话，我与他之间，你更希望谁赢？”
其实谭素一直想说，“王爷，难道这世间就没有两全之法吗？当今皇上暴政，民不聊生，何不一起推翻了他的政权？王爷你可以做明君，相爷也可以做忠臣，如果过往之事都可以既往不咎，强强联手，不是更好吗？往后国泰民安，这不正是王爷所希望的吗？”
她自是不愿他们斗得两败俱伤，更确切地说，无论是何种结局，都是她不希望看到的。
宁子漠败，只会死无葬身之地，宁子漠胜，李琰在位何来盛世清明？还有尹盛和小侯爷他们，这世间真的就没有两全之法吗？
“王爷……”谭素望着他的背影，尝试去说动于他，“宁子漠所求，并非权势，他求的只是一席之地。王爷所求也并非专政，而是为了天下百姓，这两者之间本来就没有冲突……王爷您将来会是一个好皇上，相爷将来也会是一个好臣子……”
李珏沉默了很久，黑色金边的衣袍太过庄重，显得他不易亲近，“素素，你是明白我的，我向来不愿与人争夺，更不愿挑起事端。如今并非是我要去争，是时局逼着我去争，也并非是我要去斗，是宁子漠他们逼着我去斗……”
谭素觉得现在的李珏，有些陌生。
“便是我今日答应了你，宁子漠也不可能答应你。”他说完，忽然笑了，微微侧身看着她，目光涟涟，“这番话你从没对宁子漠说过吧？以他的性子，他只怕是听不得这些话的。”
谭素确实没说过，也不敢说。她可以在李珏面前如此放肆，是因为她知道李珏不会怪罪于她，他待人向来宽厚。而宁子漠疑心甚重，只怕她说了，非但达不到她的目的，反而还会平添猜忌。
李珏忍不住感叹，“素素，你跟他从来就不是一路人，将来又怎么可能同舟共济？你把自己置于两难之境，无论结局如何，你都是输家啊……”
他的话太过于沉重，压得谭素喘不过气，这些她都明白，只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她才发觉自己好像错得有些离谱。
“王爷，谭素是做错了，可是谭素不后悔……”谭素目光坚定，“当初和亲南夷，谭素以为自己就要这样入地狱的时候，是宁子漠拽住我的手，把我从地狱里拉了出来。如今，我也不怕陪他在地狱边上走上一遭……”
李珏听得想笑。
他当初其实也可以拉她一把的，可他非但没有，还亲自把她推了进去。
如今她回来了，却是陪在别人身边。
这一切果真都是报应啊……
李珏笑完之后，顿感苍凉。
这世间再也没有人会去在乎他李珏是否还守着那颗赤子之心，也再也没有人会去在乎他所思所想、所欲所求，更不会有人始终站在他身后，在他坠入无边地狱之时拉他一把……
在他身边说：“王爷，我相信你。”
贤王？呵呵，贤王。
这世间还有谁会在乎他是否是贤王？
他一心一意想求得天下盛世清明，可是又谁还会懂呢？唯一懂他、护他、相信他的那个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世间无人再能懂他，那他还守着他的清名做什么呢？
李珏头一次感觉到天地皓阔，竟是无处容身，他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回头，便强迫着自己离开，“既然你选择了宁子漠，那你与我之间便是敌人了，将来若对上，不必手下留情。”
谭素沉默着目送他离开。
林高胥默默来到她的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不必感到为难，你既然决定了留在宁子漠身边，就不要再被前尘所绊。”
可是谭素心中有疑，“小侯爷，是否你也觉得王爷才是这天底下最适合大聂的明君？”
“是。”林高胥坦诚回话，“以前的景王太过克律守己，并非我心中明君，而如今的景王，确实是我心中的不二之选……”
他还记得当年，他因为李珏一句“既为臣，便要忠君”，毅然决然离开朝堂，如今又因他一句“愚忠之忠，不要也罢”，毅然决然地又回来了。
如今大聂危在旦夕，半刻都犹豫不得。他觉得只有杀伐果断的李珏，才是最适合大聂的君。
可到底李珏还是不够狠，他好像还是有所顾虑。林高胥甚至都在想，谭素是否就是李珏在这世间最后的顾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