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佞。
这正是李珏所希望的,他迫切地需要除掉佞臣,整顿朝纲,富国强民,才能抵抗外敌的侵略。可惜事不随人愿,他曾经斗垮了大佞臣宁修,即将迎来清明盛世的时候,却莫名其妙来了一个私生子宁子漠,奸佞程度更甚,将整个大聂弄得乌烟瘴气。
若说宁修是一只老狐狸,奸诈阴险,那么宁子漠就是一头狼,喝血吃肉的狼。他不仅奸诈阴险,而且嗜血凶残,手段之毒辣,让人瞠目结舌。昏聩的皇帝又极其宠信他,给他的权利都大过了李珏自己,朝堂之上本就多墙头草,往那边一倒,李珏也掌控不了朝纲。
说起宁子漠,应该是李珏最头疼的问题了,私底下也不是没斗过,你来我往。
只是他不像宁子漠那样不要脸,也不要名声,他要维持自己贤王的名头,多多少少会吃一点亏。可是如今的局势,早已经不容乐观,称宁子漠为心腹大患也不为过。
李珏一想起这事就觉得头疼,又苦于没有能帮他分担的人,最终还是想起了那个写“天下无佞”的女子。
这时候谭素已经在王府呆了大半年了,这里的待遇也确实不错,将她都养胖了一些,之前瘦得跟藤似的,现在总算有个女人的轮廓了。她依旧穿着一身男子的衣袍,素白色的底,藏青色的纹,将她的肤色衬得很白净,安静入门。
她进门之前便拱手作揖,恭恭敬敬,进门之后也不曾唐突抬头,一直低着头跪在软垫之上,行一个大礼,“草民拜见王爷。”
见她这般懂规矩,李珏又满意了几分,“坐。”
谭素整理好衣袍,席地而坐,模样端端正正的,清秀的五官难免让人心生好感。
李珏喝一口茶,放下,也不急着说他的目的,先是卖了一个关子,“南夷地贫,北晟人寡,都没有进攻大聂的先行条件,但若是两国联合恰恰可以弥补。我那日见了谭姑娘的策论,分析得倒是不错,只是并没有写下解决的法子,所以本王有些好奇,若是姑娘的话,会怎么做?”
谭素端起衣袖,拱手俯身,“回王爷,法子自是有的,只是王爷想知道的只有这些?”
不得不说李珏是有些吃惊的,她一个女人都能将自己的意图揣度得如此清楚,该是怎样的心智?
谭素不等李珏提问,接着说:“想要抵御南北联盟,仅有三个法子可行。”
“但说无妨。”
“最好的法子,便是修建围城,将大聂打造得固若金汤,易守难攻,甚至是无处可攻,此为上策。”谭素拿出一个茶杯,放在最左边的位置上,又拨出第二个,放在它右边,“最快的法子,便是培养出一支水军,擅长水面勘察,敌军一有动向,能快速击破,将联盟击得溃不成军,此法子冒险,却速成。”
李钰听得入了神,连忙追问:“还有呢?”
“最难的法子,便是破坏南北两国联姻,此为奇策,却是难上加难。”谭素又拨出一个杯子,压在食指之下,压得紧紧的,“如果没猜错的话,王爷留下的三位谋士,出的便是这三个法子。”
李钰从欣赏变为震惊,差点没吓得站起来,“你怎么知道?”
谭素起身,走到中间跪下,俯身行了一个大礼,将额头都碰到了地上,“谭素自认没有其他谋士足智多谋,但绝对是最懂王爷心思的谋士,还请王爷不要介怀草民女子身份……”
这话说得甚得李珏之心,他虽在府上养了许多的门客,但真正能明白他意思的人少之又少,能为他分忧的更是凤毛麟角。他有些东西是不能说出口的,这么多年正是苦于这个原因,才会日夜难寐。
如今出了一个谭素,比谁都明白他的心思,她一句“大聂佞行,无需外战,自可内亡”,比他这么多年看过的所有策论都要深刻。或许正是因为说到了他的心坎里,才会不管她是不是女儿身,都想与她共商政事吧。
“王爷可愿听听我的法子?”
“愿闻其详。”
谭素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指着第一个杯子,开始娓娓道来,“围城虽好,却时长,难以短期修建,南北共有几百里地,想要在南北两国攻打之前修建好几乎是不可能的。”
“几百里的地……”李珏起了疑惑,赶紧去翻桌子上的策论。
“王爷不用翻了,除去陆地,临海一共三百六十四里地,以最快的方式来修建,人力、物力,再加上地形的因素,至少要三十五年。”
策论展开,一字一句看去,竟是和她说的分毫不差。李珏不敢相信地抬头看向谭素,见她平淡如水,再次低头看向手里的策论,简直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写这份策论的人,是个落魄的教书先生,曾经也教过官宦子弟,是以看过相关书籍。
她一个女人,能从哪里看到这些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