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盛算得上是尹家二房独子,本来上头还有个哥哥,后来死于心疾。母亲伤心过度,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也就生下了尹盛一人。
尹家大房倒是人丁兴旺,还收了个不得了的义女,便是如今的皇后娘娘尹青青。尹盛也正是得力于这层特殊的关系,才能在宫中谋个油水多的闲职,整日逍遥快活。
他有四个天打雷劈都还在的死党。
一个是林高胥,候国府小侯爷,说起来跟尹盛还有几分血缘关系。他年岁不大却沉稳,是五人当中最能拿事情的人。
一个是孙斌鸿,文官子嗣,天天被家里逼着考科举,考了三四回也都那样,至今没个正经官职。他在五人当中是年龄最大的一个,却也是最不正经的一个,今日聚会便是他娶了正房出来热闹热闹。
还有两个,一个是闫东,一个是周宵,算不得什么大人物,只是从小玩到一起,感情都深着呢。
今日,几人相约到一品居吃酒听曲,讲点男人之间的笑话,就是图个乐子偏偏有人不识抬举,在外边闹了起来。
闹起来的,正是来找谭素的几个壮汉。
他们是经常种庄稼的人,看起来五大三粗,力大无比,站在谭素面前就像城墙一样,围得密不透风。
白若吓得腿软,把谭素护在身后,“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
谭素倒是镇定得很,在白若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了运筹帷幄的浅笑,“你们是谁?”
“你就是谭素?”壮汉凶神恶煞,手臂上凸起的肌肉感觉谭素连一下都受不住。
谭素侧头,在白若耳边说了一个字:“跑。”
白若转头看着她,目光中闪烁着害怕,“大人、大人先跑。”
“我跑不了,你去叫人来救我。”谭素说完就一把将白若推出去,自己顺势往反方向跑。
壮汉一心只顾抓住谭素,无心理会白若,这才让害怕的白若逃了出去。
谭素没跑几步就被抓住,她的细胳膊经不住一握,全部青青紫紫,那些人还没对她做什么,她身上已经带了伤,衣衫都被扯烂了。
“谭素!你跑不了!”四五个壮汉把她围住,一定要她给个说法,“你今日就把话说清楚了,为什么要挖我们杏保村的田!”
“对!说清楚!我娘还等着这笔钱救命……”壮汉说起此事就忍不住眼泪,握住谭素扔给他的两枚铜钱,简直觉得是侮辱,狠狠扔在谭素脸上,“你若是不给个说法,我们兄弟今天不会让你走出这里!”
铜钱划破了谭素的脸,不过是些小伤。这些人虽然嗓门大些,可到底没有动手,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谭素缓缓抬头,就像被他们抓在手里的落水狗一样,狼狈不堪地笑了笑,“因为杏保村底下有宝贝啊,所以才会挖那里的田……”
“可你知不知道杏保村的田养活了多少人!”壮汉说起这事声泪俱下,拳头都握紧了,“眼看着稻子就要收了,竟然被你们全给毁了!今日你必须给个说法!”
谭素冷笑了两声,“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你们收了稻子是能给我荣华富贵吗?”
“你!”壮汉再也忍不住,一拳砸在桌子上,把一整张红木桌砸得稀烂。
也正是这个声响惊动了尹盛。
尹盛是个脾气大的主,又逢醉得七七八八,当即摔了碗,要出去教训教训闹事的人。他一出去,只见四五个壮汉围着一个文弱公子,又是摔凳子,又是砸碗筷的,桌子直接被掀开,大腿一样粗壮的手臂,将那小公子提起来完全不费吹灰之力。
那小公子正是谭素,她镇定得有点不像话,身上青青紫紫,脸颊都带血了,也不吭一声,任由面前的壮汉声如洪钟,仍旧面不改色。她的身形着实瘦弱了一些,细胳膊细腿,细皮嫩肉,一捏就青了紫了,被扔在地上也毫无反抗之力。
“住手!”尹盛当即大吼一声,冲到人堆里,一人屁股上给了一脚,“你们是什么人?天子脚下也敢如此狂妄!”
都城没有不认识尹盛的人,那几个壮汉也不例外,个个吓得面无血色,跪在地上,“大人,您有所不知啊,这人……”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无论是什么私人恩怨都应当报到衙门处理,哪能动私刑?”尹盛也算是身价不低的人,从小奉承他的人数都数不清,姿态自然高人一等,数落起人来也是一板一眼。
底下跪着的人,也都算是硬汉了,听到“国法”二字,竟是都哭了起来,“大人啊!倘若国法能处置这人,我们兄弟几个何须出此下策?”
尹盛愣了一下,回头去看谭素。她费力地从地上坐起来,正抬头看着自己,清清秀秀的五官,也没觉得有什么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