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江白拍了半天门,根本没有人理会他,只能放弃。他俯身将谭素扶起来,握住她冰凉的手,心头竟是升起丝丝躁意,“你怎么样?”
谭素撑着起身,缓过来许多,她坐到桌边,揉了揉后脑勺,开始思索严以兆的用意。可是她的脑袋仍旧十分沉重,她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她只知道楼穹敢动他们,必然是被逼到了绝路。
锦江白松开她的手,闻到她身上的冷香,突然整个人都不自在了起来,他赶紧给她倒了一杯茶,企图缓解这种奇怪的感觉,“你先喝口茶,咱们再慢慢想办法。”
谭素接过茶杯,喝了一小口,那茶是上好的银针,她也只是在相府里喝过,没想到这样的好茶楼穹也有。像这样的贪官污吏,不知害死多少黎民百姓才能换来这样的奢华生活,实在是死不足惜。
锦江白坐在另一头,意识开始发昏,明明没有喝酒,却像醉了一样浑身滚烫。他扶住额头,听着谭素温声细语,心里就像有什么东西想要呼之欲出,被他强硬按压下去。
谭素喝了两口茶,那味道有点不对劲。她感觉到不舒服,微微皱了眉头,没再继续喝下去,“江白,你为何在这里?”
“严以兆说楼穹想提拔我,所以让我过来。”
谭素一针见血:“楼穹若知道你在查账本的事,杀你的心都有了,怎会提拔你?”
锦江白说不出反驳的话,低头盯着茶杯,“我把账本藏好了,他们找不到。”
“你以为藏好账本就能保你平安?”谭素逐渐提高了声音,一片冷然,“找个人把你杀了,干净利落,一了百了!”
锦江白抿唇,不再反驳。
谭素沉默了很久,缓缓道:“你这样做可是为了我?”
他没有回答,也没有反驳,只安静地坐在另一端,就像曾经那样,不卑不亢。
“你提到最后一局棋的时候,我就明白你已经猜到了。”谭素的声音很低,低到必须要集中精力才能听清,“当年你我年幼,酷爱下棋,却被先生嘲笑小儿无知,我气不过,要跟他比拼,你我合二为一,竟真的将他打败了。”
锦江白自然记得这件事,他和谭素从小长大,是彼此最亲近的人,一个眼神就能领悟到对方的意图,那局棋下得势如破竹、无人能挡,逼得先生连连败退。
但,那也是他们的最后一局棋。
随后变故接二连三,她被恶霸欺辱、贪官驱赶,颠沛流离。
“你那日与我敌对,只是想要做戏给齐秉看,又怕我伤心,所以刻意提起了那局棋。你我齐心协力,再可怕的对手,都一定能打败他。你想对我说的就是这个,对吗?”
锦江白默了片刻,缓缓点头,“知你如我,明知你是因为什么才被赶出郦州,又怎么可能违背本心,和贪官污吏同流合污。”
谭素终于笑了,因为这世上至少还有一个人,会一如既往地信任于她。
“江白,你相信吗?总有一天我会除尽天下贪官,还大聂一个盛世清明。到那个时候不会有人贪污受贿,不会有人饱受冤屈,执政清明,天下无佞……”
锦江白一直都相信,她弱小的身躯里,藏着一个巨大的灵魂,足以改变天地。脑袋变得越来越昏沉,后面谭素还说了些什么,他已经听不清了,身体就像缺水一般,躁得浑身发热。
“江白?江白?”谭素叫了他两声,见他面色泛着不正常的红,担忧地伸手去摸他的额头,“你怎么了?”
她的手带着一股冰凉,缓解了锦江白心头的燥热。他喉咙发紧,忍不住想要更多,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谭素吓得抽回了手,瞧见他的意识都开始不清醒,心中的怀疑越来越大。她的呼吸也开始不平顺,丝丝燥热开始蔓延,她转头瞧见桌上的茶水,终于明白那股不对劲是怎么回事了。
茶里下了药!
楼穹不敢真的杀了他们两个,所以想要用这样的方式除去他们!
锦江白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她,眼底都是红的,“……素素。”
谭素退一步,他就进一步,渐渐把她逼入了死角。迫人的气息挡住她的去路,她不敢伸手去推,心下一阵慌乱,“锦江白!我命令你不许再过来!”
相府,书房。
严以兆还跪在底下不敢动弹,他听了宁子漠的话,并没有多少欣喜,反而有股大祸临头的苍白,“宁、宁相?”
宁子漠没有看他,只摩挲着手指上的扳指,声音冷静而淡漠:“楼穹贪如饕餮,出事是迟早的事,户部缺个尚书,我想来想去,就你最合适。”
严以兆愣怔地看着他,手指都还在发抖,完全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
宁子漠事到如今也别无他法,继续道:“只是你跟在楼穹身边这么多年,只怕也不愿意背叛他,你若不接受我的提议我也不会为难你,只是到时候我也不会帮你,你可想清楚。”
严以兆是个聪明人,他当然想得清楚。只是这话放在今天之前说,他定然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可偏偏在这个当头!
偏偏在设计陷害谭素之后!
若是被宁子漠发现了此事,别说提拔,得把他做成了人皮灯笼,挂在城墙上!
宁子漠没有等到他的回答,微微蹙眉,“你不愿意?”
“下官当然愿意!”严以兆冷汗直冒,立即答应,当下该做什么他还是清楚,“下官愿誓死追随相爷,若有背叛,不得好死!”
宁子漠可没指望他什么,不过是拉出来应应急罢了,一颗随时会失去价值的棋子,不值得他费心,“既然如此,你就是我的人了,楼穹那边该如何,你心里清楚,也无需我多说。”
“下官清楚,下官……”严以兆抬头望着他,汗水都打湿了他的头发,嘴唇都在哆嗦,“下官还有一事,不知该不该说……”
宁子漠随意至极,“有何不能说。”
“下官、下官曾亲眼瞧见谭大人与锦侍书密会,还、还专门买下一座屋子,作为密会的地点,可是锦江白是景王的人,谭大人怎么能……”严以兆望着宁子漠的面色,吓得魂飞魄散,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宁相恕罪!宁相恕罪!就当下官是在胡乱说话,莫要生气……”
宁子漠显然没有料到会有这样一出,他虽然知道谭素和锦江白之间扯不清,可万万没想到竟会背着他私会。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袭上心头,他原本对谭素的怀疑,也在此时越扩越大,紧紧揪住他的心。
“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