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素不傻,也没全醉,最多也就七分醉意,还存着三分醒。刚才那番话也不是随意说说,她是思量了许久,才决定全盘托出。
齐秉离开半月有余,走的时候连谭素都不知道。她那时就意识到这事是刻意瞒着自己的,也就只当什么都不知晓。
等到齐秉回来,他的护腕封口用的内合,边角用的回针,面料是丝帆,一闻那染料,便知是郦州城西赫赫有名的布坊出品。他离开的十五天,足够他在都城与郦州间来回,也足够他调查谭素的所有事情。
谭素一直都明白,宁子漠宠她是一回事,信不信任又是另一回事。一个整天做男子装扮的女人,一个整天行男子礼仪的女人,一个从景王府出来的女人,是个人都会去怀疑。但是调查出来是一回事,她刻意隐瞒又是另一回事了。
宁子漠正是打了这个主意,才会带她去没有人的登天楼,与她喝酒赏月,还主动告诉她以前的事情,谭素再不明白他的意思,那就是真的蠢了。
与其让齐秉告诉他调查的结果,倒不如自己亲口告诉他。于是谭素灌了自己几杯酒,痛痛快快地全盘托出,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是酒后吐真言,谭素灌了自己好几口酒。
“素素?”宁子漠摇了摇她的手臂,她嘟喃了几句,还没清醒。手上轻轻一带,就将她带入了自己的怀中,她软软地靠在他身上,像一团棉花。
酒的香味很是醉人,能不能吸引来十里之内的蝴蝶,宁子漠不知道。他只知道谭素红扑扑的脸蛋,比那酒还要醉上几分,烧得心头痒。
看她平时一本正经的模样,竟不知她喝醉了之后会是这般光景,异常可爱。
宁子漠拦腰将她抱起来,一点也不重。她平日里就是这般瘦瘦小小的的模样,穿起男装来跟青藤似的,身无二两肉,却比谁都精神。一双眼睛看起来贼亮,转动起来鬼机灵,谁都不知道她在算计些什么。
她虽是女儿身,却拥有男儿一般的心智,也不知是好是坏。
下了登天楼,夜色已经很凉了。齐秉伸手接过谭素,宁子漠松了手,又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搭在她身上。
“送她回去。”
齐秉走了两步,又被宁子漠叫住了,“等一下,还是我送吧。”
重新接过她的时候,心头划过一丝异样感,具体是什么,宁子漠也说不上来。
谭素的房间就在宁子漠起居室的隔壁,十来步的距离,她的丫头还点着油灯侯着她,却靠在桌子边上睡过着了。
宁子漠见状便蹙了眉,厉声道:“懂不懂规矩?”
丫鬟一下子惊醒,见到宁子漠胆儿都吓破了,连忙跪地磕头,“爷饶命!爷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爷饶命……”
谭素被她的声音吵到了,在睡梦中不安地呢咛了一声:“吵……”
宁子漠顿时冷了脸,呵斥道:“滚出去!”
丫鬟吓得六神无主,赶紧离开,一刻也不敢停。
宁子漠将谭素放在床榻上,亲自替她脱了鞋,又毫不避讳地解开她的腰带。他还想想替她脱掉外衣,当他抬起她手臂的时候,谭素不安地动了一下,抓住他的手,睁开了迷茫的眼睛。
“相爷,你怎么在这里?”
宁子漠笑起来勾人似的,目光暧昧不明,“素素喝醉了,我帮你把外衣脱了再睡。”
谭素扶着晕乎乎的脑袋,坐了起来,“不劳烦相爷了,谭素自己可以。”
宁子漠立马起身,将手负在身后,高大的身影背对着光,所以看不到他的神情,“那素素早些休息,我先回去。”
谭素虽看起来迷糊,礼节却没落下,抬了抬手臂,“恭送相爷。”
“嗯。”宁子漠大步跨出屋子,衣袍涟艳,随手将门关上。
回了起居室,宁子漠罕见地心神不宁。
他总觉得今夜的月没有昨日圆,昨天这个时候还是谭素在伺候他就寝,帮他按按肩膀。
宁子漠觉得自己有些疲倦。
命人点了安神香,总觉得味道不太对。着人替自己按摩一下肩膀,又觉得不是轻了就是重了,始终按不到对症的地方。跟身后的人说几句话,也是惶惶恐恐,无趣得很,听了就让人心烦。
怎么谭素在身边的时候就不会这样呢?
果然还是这些人太笨了,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宁子漠烦躁地将他们都支开,推开窗户想透一下气,月光正好洒进屋子,一室通明。
谭素这人,就像水一样,明明普普通通,却总是时刻存在着,叫人牵肠挂肚。
他莫名其妙又想起了登天楼的那颗夜明珠,想起谭素第一眼看到它时的惊艳。光芒洒在她的脸上,一片柔和,温柔如水,还真是让人莫名的心情好。
宁子漠嘴角扬着笑,眯起了眼睛,手指反复摩挲着扳指,“齐秉,酒窖里的十里香也给素素送一壶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