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素大病初愈,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以往紧张她到不行的宁子漠就像没看见一样,照常上朝,照常吃饭,照常睡觉,还把白若叫回了自己身边。
府里又开始有传言了,说是宁子漠终究还是厌倦了谭素,她这是失宠了。
白若倒是回到了宁子漠身边,留下的小环可就惨了。她好不容易抱上了谭素的大腿,听到底下的议论难免紧张,难道她这辈子就只能居于白若之下了吗?
谭素自知得罪了宁子漠,不敢吭声,底下人给她再多刁难,都自个儿受了。眼看着年关将至,正是大聂最冷的时候,屋里的炭火说断就断,冻得谭素手脚发寒。
小环赶紧找人去催,底下人不仅怠慢,还阴阳怪气地说只有谭素一个屋两个火炉,木炭当然不够用了。后来还是小环去找了白若,白若告诉了何绪,底下人才赶紧送来了木炭,也不多,一个火炉能用个把月。
谭素没什么好挑剔的,以前在王府连床被子都加不了,更别说火炉了。如今在相府的生活再落魄,也终究比在王府的时候强。
小环添着木炭,有些忧心忡忡,谭素叫了她两声才回过神,“怎么了,大人?”
谭素坐在火炉边上看书,冲她笑了笑,“跟着我让你受委屈了,要不你跟相爷请示去伺候别人吧。我那里还有点银子,你拿去也够你用了。”
小环想到谭素以前那么风光无限,还给她买了那么贵的簪子,想着瘦死的骆驼终究比马大。她心头动容,不肯离开,“我就跟着大人,大人荣华富贵也好,落难也罢,小环没别的去处了……”
谭素敛下心思,摸了摸她的头。
小环抬头看着她,十分担心她现在的处境,“其实相爷心里是有大人的,大人何不服个软,去求求相爷呢……”
谭素收回手,沉默了很久,火炉里的火映在她锦白的裙摆上,不停晃动,“相爷现在还在气头上,我说什么也没用。等明年二月会试我考个好成绩,他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那时再给他认错,相爷也就不会再计较什么了。”
可是她又如何知道自己一定能考上?那么多人十年寒窗苦读,年年落榜,她一个女子,看了几个月的书,怎么考?
小环把这句话憋回去,没敢说出来,她添着火炉的木炭,内心的忧心没有少分毫。
从房间里推出去,小环一直精神不济,差点撞到了齐秉身上,吓得她赶紧跪下,“齐护卫恕罪!”
齐秉蹙了眉,对她这般状态十分不满意,“跟我来,相爷找你。”
小环心中一喜,连忙跟在他身后,“相爷终于想起奴婢了?齐护卫可知相爷找我来何事?”
齐秉最不喜别人聒噪,对她的问题一个都没回答。
小环忐忑不安地来到宁子漠房间里,见他刚刚早朝回来,白若正在帮他换下官服,连忙跪下行礼,“奴婢拜见相爷!”
宁子漠眼皮都没抬一下,随口问了句:“这段时间,谭素那边怎么样。”
小环摸不准宁子漠对谭素是什么态度,只能拿些无关紧要的事来说:“回相爷,只是底下人有些怠慢,其他没什么。”
“她呢?可有说什么。”
小环这才明白了,宁子漠找自己来就是想知道谭素的事情,这些以前都归白若负责,那时候夹在两人之间十分不好受。
她现在的状态就是当初白若的状态,得罪了哪边都会出事情。小环忍不住抬头看了白若一眼,她也正看着自己,小环忽然明白了,白若之所以能够回到宁子漠身边,正是因为她找了自己来代替她的位置!
宁子漠半天没有等到回答,低头睨了她一眼,“怎么,一根簪子就将你收买了?”
“奴婢只是在想,该从何说起。”小环诚惶诚恐,瞧见白若如今这么风光,也明白了在相府只有依靠宁子漠才是最稳妥的做法,“大人这些天一直在屋里看书,很少出去,府里人有怠慢,她也不曾动怒。今儿还跟奴婢说,等二月会试考上了,就来跟相爷认错……”
宁子漠心思一动,嘴角勾起动人心魄的笑意,眼中还是那般寒冷,“那为何现在不来。”
“大人自知惹了相爷生气,如今相爷还在气头上,才没有来认错。大人还说,等她考上了,相爷一高兴,没准就不生气了……”
宁子漠光是听了这话,气就消了一大半。他本来打算冷落她很长一段时间,可听她这样一说,真想见一见她。
谭素这人,太善于工于心计。
他和她的这场博弈,谁胜谁负,尚未可知。
“起来吧。”宁子漠坐下,白若给他倒了一杯茶,他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端起,顿了一下,“你回去跟谭素说,我今晚在她那里用膳,让底下人准备准备。”
小环心中一喜,连忙道谢,迫不及待地跑回去,想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谭素。也许等不到二月,现在相爷就能消气,她跟着谭素还是有些盼头。
可是跑着跑着,小环的情绪很快又冷了下来。她看到自己现在的处境,跟当初的白若有何分别?
不管谭素升官发财还是和宁子漠情投意合,她是曾经在谭素身边监视的人,将来必不会留。而对宁子漠而言,她是曾经收过谭素簪子的人,他在心里已经不信任自己了,就算谭素将来一落千丈,自己也不可能再回到宁子漠身边。
小环想到这里,停下了脚步。她看着坐在火炉边上正在看书的谭素,锦白的衣袍落在地上,屋里的光线看书特别费劲,她都这般处境了还能如此从容淡定。
她听到声音,抬头朝小环笑了笑,小环却是半分也笑不出来,“相爷说,今晚要来这里用膳。”
谭素淡定地放下手中的书,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我知道了。”
小环在这个瞬间,忽然想起她送自己的簪子,是否就是想要让宁子漠不信任自己?她突然觉得这个女人很可怕,就像宁子漠一样,总是掌控着周围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