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素忐忑不安地回到房中,来回走了几圈,冷风吹得她浑身发抖,还是冷静下来。
白若送来汤药,那汤药据说是穆九方亲自给她熬的,一回到相府就马不停蹄地熬药去了。她在这府中的待遇,还是一如既往的优待。
谭素喝了一口汤药,腥苦难闻,她怀疑穆九方又在里边加了东西,这药怎么也喝不下去,趁白若不注意倒进了茶壶里。
小环几天没见到她,蹲在床边说了很久的话,生怕谭素又将她忘了,直到白若叫她出去,她才念念不舍地离开。
谭素睡下,夜里伤口发热,她睡得浑身大汗淋漓,还浑然不知。守夜的采儿发觉不对劲,一摸她身体浑身发烫,赶紧下去叫了人,惊动了大半个相府。
穆九方还在睡梦中被人叫醒,一点也不愿出诊,最后还是齐秉把剑架在他脖子上,才起身颤颤巍巍地穿好衣服,随齐秉来到谭素的房间。
宁子漠已经在房间里了,他坐在桌边,打开茶壶看了看,烛光在他脸上摇曳,阴沉不定。
“怎么就发热了。”穆九方把了脉,嘀咕了两句:“都给她开了药……”
宁子漠冷哼一声,将茶盖用力扔回去,转头直视着床上的女人,“你给她开的药都在茶壶里,一口没喝。”
穆九方气得吹胡子瞪眼,“老朽亲自给她熬的药,她居然全给倒了!”
白若吓得跪在地上,“相爷恕罪,是奴婢疏忽大意了……”
宁子漠冷然道:“再熬。”
穆九方正想抗议,旁边的齐秉一把将他提起来,不管他再怎么反抗,还是将他带了出去。任谁都明白,此时的宁子漠绝对处于爆发边缘,谁都不敢轻易犯错。
小环一直给谭素擦身子,那体温还是降不下来,急得她团团转,“奴婢走的时候都还好好的,这怎么就病了。”
谭素被烧得神志不清,嘴里呢喃着什么。小环俯身去听,好像听到了“相爷”两个字,连忙回头道:“相爷,大人好像在叫您!”
宁子漠几乎都快站起来了,又强迫自己坐下去,转动着手里的扳指,沉下心思,“她说了什么。”
“好像是让相爷别走。”
宁子漠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目光深沉地看向谭素,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穆九方的药这次熬得很快,齐秉一路端上来,半分不敢耽搁。
白若将汤药端到床边,轻轻搅动。床上的谭素还在昏迷当中,这药该怎么喂?
沉默许久的宁子漠,终于开口:“把药放下,你们都下去吧。”
白若松了一口气,跟随其他人一起退下,她走之前看了一眼齐秉,没想到就连他也跟着出来了。谭素在相爷心中的位置,好像越来越重了。
谭素还处在昏沉之中,她无意识地抓着手边的被子,眉头紧紧蹙在一起,嘴里呢还喃着什么,似乎在睡梦中遇到了可怕的事情。
宁子漠忽然很想知道,她昏沉时到底会说些什么。他起身来到床边,掀起衣袍缓缓坐下,俯身倾听。
“相爷,相爷……”
她在梦中叫着他的名字,宁子漠帮她把被子拉上来,她忽然抓住了他的手,比什么时候都用力。
“别走……别走……”她浑身蜷缩起来,几近痉挛,就连声音都带着哭腔,“别走,素素害怕……”
宁子漠感觉胸口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他都来不及去思考立场算计,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我不走,素素别怕,有我在谁都伤不了你……”
谭素听了他的话,奇迹一般冷静了下来。她靠在他手边,依赖着他的模样,真的让人很心动。
宁子漠千方百计想要试探于她,可证据还没找到,瞧见她受伤又忍不住心疼。他感觉陷入泥泞的反而是他自己,他好像被某种东西困住了身体,好多事情都身不由己。
他端起手边的汤药,喝了一口,俯身强行灌入她口中。那药并不好喝,比他喝过的所有药都苦,难怪她不喜欢。
一碗汤药喂罢,他轻轻擦去她嘴边的药渍,拉了被子盖在她身上。他以往在她面前都乐于装得深情款款,即可以放松她的警惕,又可以将自己伪装起来,可是这一刻他却不想让她知道。
因为他感觉,自己好像掏出了真心。
又狼狈,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