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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恁麻痹的！”
前边墩子的漕船好好的走着，一回头就看到第二艘漕船托了底儿，他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胸口怒气都要喷涌出来，禁不住就是破口大骂。
“让你们跟紧了我这艘船，顺着我这艘船走的道儿走，恁麻痹的怎么不听？前边船都过去了，后边船还能托底儿了？”墩子瞪着眼怒骂。
三艘漕船是一艘跟着一艘行进，三艘船的吃水量相差无几。
前边那艘是探路的，只要这艘船过去了，后边的顺着它走过的路线走下去，几乎就不可能托底儿。然而现在，墩子这艘船都过去了，后边第二艘船竟然托了底儿，只能说明一件事儿，那就是，后边这第二艘船，根本没有按照第一艘船的路线走！
“草了，你前边这艘船歪歪扭扭走，让我们怎么跟？”
“老龙王要托底儿，我们咋整！”
刘老癞子梗着脖子叫道。
墩子也是怒极，被这刘老赖子气得生生说不出话来。
墩子前边这艘漕船的确是歪歪扭扭在河里边走，那是因为墩子在前边感受着水流，尽力避开那些浅滩。
但这歪歪扭扭的走，肯定不如在后边一条直线着这么走省劲儿。刘老癞子这些人倒是好，为了省劲儿，就那么直来直去的把船往前拉，根本不顺着墩子漕船的路线走。这么直来直去的走，遇上浅滩，被泥沙淤住，托了老底儿再正常不过。
偏偏这刘老癞子还找理由，硬说老龙王要托底儿，谁都拦不住。
“好了，都给我闭嘴！”
“托了底儿，赶紧立马拉出来，接着再走！”
硕尔泰听到墩子和刘老癞子叫骂，脸色一阵铁青，他沉声喝道。
墩子强压住心中的怒气，先费劲把自己这艘船栓好，再和自己这艘船上的那些纤夫快速跑到第二艘漕船那边。
“现在怎么办？”孙庆宝和硕尔泰、徐海坐着小船，此时已经飞速靠岸。
“没别的法子，用小船把漕船上的粮食慢慢的卸下来一些，只要漕船吃水少了，就能比较容易的拉出来。”墩子正色说道。
“这么做需要多长时间？”硕尔泰沉声询问。
“快的话，一个时辰应该是够了。”墩子估摸了一下，口中说道。
若是白天的话，半个时辰把漕船上的粮食运下来一部分，漕船也能出来。
但问题是现在是三更半夜，纤夫们走了一个白天，连带半个晚上，早就筋疲力竭了，运粮的速度要大幅下降。
一个时辰那还是保守的说法。
运下一点儿粮食来，得往后拉扯漕船，才能从淤泥里边拉出来。
“一个时辰，时间太长了！”硕尔泰脸色阴沉，“有没有别的法子？”
按理来说一个时辰，硕尔泰完全可以耽搁得起。毕竟，刚才那两个时辰的工夫，硕尔泰的这三艘漕船已经往前走了近十里的距离了。比隆玉的漕船更加领先了。后半夜哪怕耽搁一个时辰，还能剩下一点儿时间，再走个五里八里的也完全可以。
但是实际上根本不能这么算。
这边硕尔泰多走了这十几里路，是透支了这些船夫、纤夫的力气。到了明天，再要往前走，速度恐怕就没有这么快了。
今天夜里边若是不能和隆玉拉开距离，头标他恐怕是根本拿不到了。
而最最重要的是，硕尔泰最怕一点，那就是，隆玉提前察觉到他的行动。
他派人时刻注意着隆玉的行踪，隆玉恐怕也时刻注意着他的行踪。
万一隆玉知道，他硕尔泰今晚上连夜赶路的话，恐怕隆玉此时也要连夜往前走了。
隆玉和硕尔泰相比，有一个最大的优势。
那就是，他雇佣了几十号纤夫，一直在九曲十八弯这儿逛游。
这些人，白天实际上根本没怎么累着。
现在是半夜三更，如果隆玉要行船的话，他完全可以用这几十号纤夫替换他原本的那些纤夫。半月三更的，谁又能察觉出来？
等到了差不多天亮的时候，再换回他原本的那六十个纤夫。这六十个纤夫，又能生龙活虎的带着三艘漕船往前走。
这么一来，就能轻松撵上硕尔泰。
所以硕尔泰现在也是没了法子，必须要想尽一切办法，在隆玉有所察觉之前，能多走两段路，就多走两段。
“先把漕粮用小船运下去，等漕船出来之后再运回去，太耗费时间了！”
“能不能直接用力拉，把船拉出来？”
硕尔泰冷着脸正色说道。
“不行！”
墩子第一时间摇头。
“现在漕船已经是托了底儿，船底陷进淤泥里边，那就是被黏住了。我们往后拉的话，只能拉船梆子，船底根本不动。一个不留神，船都得拉翻！”墩子沉声正色说道。
“哪那么邪性？这船不过是刚刚淤进去一点点，咱大家伙儿使劲一拉，就能给拉出来。”
“你小子要是不敢，就闪一边去，我们拉！”
刘老癞子瞪了墩子一眼，口中说道。
这漕船托了底儿，本来就是他的错，要是真耽搁了硕尔泰夺头标，他刘老癞子那就是万死不辞了。
现在就算是往后拉有风险，刘老癞子也得那么干。
“实在不行就试试，就算拉不出来，船也不至于翻了是不？”孙庆宝凑在墩子耳边，小声说道。
墩子脸色凝重，孙庆宝说的倒也对，拉一拉试试也成，顶多把船拉斜了，总不至于翻船。真要是拉斜了看着船要翻，直接停手就是了。
不过话虽这么讲，但墩子还是感觉，这么做有些不妥当。
“别浪费工夫了，所有人都过来，扯住绳索，往后拉！”墩子不说话，硕尔泰却等不了了，他直接一声吩咐，让所有纤夫都过来，扯住纤绳，把漕船往后拉。
墩子这个时候也做不了主，硕尔泰既然要这么做，他也只能遵从。
“果儿，待会儿小心一些。”
墩子向身边果儿低声说道，当然了，果儿能不能听懂还都不好说。
六十多个纤夫船夫扯住了纤绳，深吸一口气，开始用力向后拉扯。
刘老癞子高声扯着嗓子，最里边叫着号子。
众人有节奏的不断用力，却听河中心咔咔声响，那艘漕船竟然还真的被扯动了！
在一寸寸的向后挪！
“拉动了！”
“大家都在加把劲儿！”刘老癞子俩眼一亮，高声叫道。
万事儿开头难，这淤住的漕船只要能拉动了一丝一毫，再往后拉也就没多少难度了，随着众人的不断用力，这漕船慢慢后移。只不过在后移的过程中，稍稍偏转方向，本来是漕船顺着大运河河道的方向，到现在，几乎都横在大运河之中了。
漕船继续往后走，墩子都暗暗松了一口气。似乎这往后拉的法子也有效。他都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有点儿疑神疑鬼了。
然而正当墩子这般想着的时候，却听这河道中间，咔嚓一声脆响，那被拉扯着快速向后的漕船，船底竟然又撞上了什么东西！
整个船身猛地一颤，岸上六十多个纤夫都直接被带倒在地。
“又托底儿了！”
墩子瞪眼大叫。
这九曲十八弯淤泥太多，之前漕船顺水往前走，不是那么容易托底儿，现在却是横着往后倒，一不小心就又托了底儿！
而且这一回托底儿，并不是整个底儿陷进泥沙里边去，而是船尾那边单独托了底儿，船头那边，从北来的黄河水猛力一冲，这硕大的漕船都直接打了璇儿，船头“砰”得一声，竟都直直钻进河水里头。
“快救！”
墩子嘶吼大叫，奋力扯了纤绳，向着岸边方向狠狠拉扯。
漕船的船头虽说钻了水，但是只要这些纤夫同心协力，快速把船头从水里头拉出来，还有的救！
然而——
这帮子纤夫终究不是真正的背青龙帮子出身。
眼看着漕船船头钻了水，一大半人直接愣了神。还有几个雀蒙眼，根本看不清河道里发生什么事儿，愣愣的不知道怎么做。也就是墩子、果儿等不到十几个人抓了纤绳，使劲往后拉扯，但可惜是杯水车薪，根本拉不动这入了水的船头。
轰隆！
这船头一入水，船尾在河底淤泥上也打了滚儿，整个漕船都给卷到了水中！
多大水载多大的船。
但凡是河水能把你这船载起来，不管你这船多大，这水也能把你这船给吞进去。只有载不起来的船，那才十成十的沉不了。
眼看大水把漕船整个吞进去，墩子浑身都没了力气，肩膀上的青龙绳儿软趴趴的耷拉着。
刘老癞子早就脸色苍白一片。
漕运道上翻了船，这事儿有多大，但凡是运河道上讨要活计的人没一个不知道。
这要追究下来，百户硕尔泰就得革职查办，这艘漕船的船工、纤夫，都得发配宁古塔！
噗通！
刘老癞子一个屁股就坐到了泥里。
纵是硕尔泰，脸色在这一刹那也是铁青一片。他满心以为这回夺了头标，升任副千户，再调回京城就是平步青云。万万想不到竟是出了这种事儿，自己这百户的帽子恐怕都得丢掉，纵然家族支持，三五年怕都缓不过劲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