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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
论原初的社会 |
在所有社会中,最古老、也是唯一自然的社会是家庭 [7] 。孩子只有在需要父亲保护自己的阶段才与父亲密不可分。这种需要一旦停止,自然的联系就消失了。孩子不必再服从父亲,而父亲也不必再看顾孩子,双方都重新进入独立状态 [8] 。即使他们继续结合,这已经不是自然的结合,而是自愿的结合了,而家庭本身也只是靠协议来维系了 [9] 。
这种共同的自由是人之本性的结果。人的第一法则在于保全自身,人首先关心的是自己,一旦他达到懂事的年龄,当他自己就可判断何种手段适合保全自身时,他就变成了自己的主人。
因此,家庭堪称政治社会的原始模式。首领为父亲的形象,人民是孩子的形象 [10] ,人人生而平等和自由,人们只有在为了自身的功利时才会转让他们的自由。家庭和社会的全部区别在于:在家庭中,父亲对子女的爱是通过父亲对子女的呵护来体现的;而在国家中,发号施令的乐趣取代了首领对人民所没有的这种父爱。
格劳秀斯 [11] 否认一切人类政权都是为了被统治者的利益而建立的。他举奴隶制为例 [12] 。他最惯常的推理方式就是总是用事实来确立权利 (1) 。他本来可以使用一种更合乎逻辑的方法,但这并非有利于暴君们。
所以,按照格劳秀斯的说法,到底人类是属于这一百多个人的,还是这一百多个人属于人类,是值得怀疑的。他在全书中似乎更倾向于前种观点,这也是霍布斯的观点 [13] 。据此说来,人类是被分割而成的一群一群的牛羊,每群牛羊有自己的首领,首领是为了吃掉他们才看护着他们。
由于牧人的素质要高于其羊群,首领作为人群的牧人在素质上也高于他们的人民 [14] 。据费龙 [15] 所述,卡里古拉皇帝就是这样认为的,他从这一类比中得出结论:国王是神,或者说人民是牲畜。
卡里古拉的推理与霍布斯和格劳秀斯的推理不谋而合。早在他们之前,亚里士多德也说过人人不是天生地平等的,一些人生来就是治人的,其他人生来就是治于人的 [16] 。
亚里士多德言之有理,可是他却把结果当作了原因。一切生来为奴的人是为做奴隶而生的,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奴隶在枷锁中失去了一切,直至失去了挣脱枷锁的愿望。他们喜欢这种奴役状态,如同尤利西斯的同伴们喜欢他们的麻木状态
。之所以会有天然的奴隶,那是因为此前存在过违背自然的奴隶。强力造就了最早的奴隶,奴隶的懦弱使他们永远为奴。
我只字未提亚当先王,也只字未提挪亚先皇 [17] ,挪亚是那瓜分世界的三大君主的父,人们认为从他们身上看到了萨图恩的儿子们的影子 [18] 。我希望读者会感激我说话适可而止,因为,我是这三大君主之一的直系后裔,或许还是长子的后人,如果考证身份,谁知道我就不会是人类的合法国王呢?反正没人否认亚当曾为世界之君,如同荒岛上的鲁滨逊是其荒岛之主一样,只要岛上只有他一位居民,他便是荒岛之主。这样的帝国的好处就是,君主可以稳坐宝座,不必为叛乱、战争和阴谋而担心。
(1) “对公共权利的学术研究经常只是一部古代滥用权利的历史,花费过多精力研究这些滥用权利的行为真是得不偿失。”(阿让松侯爵:《论法国与其邻国的利益》)格劳秀斯就是这么做的。——卢梭原注
阿让松侯爵(Marquis d'Argenson,1694—1757),法国政治家,作家。一七四四年至一七四七年任法国外交大臣。——译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