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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时间为何如此重要

你的时间是有限的

18世纪,在罗马的西班牙大阶梯的尽头,在一间毫不起眼的教堂——康契吉欧尼圣母教堂(后又称“人骨教堂”)那幽暗、尘封的地下室里,一群隐秘的教徒为了纪念时间的重要性,建造了一座阴森恐怖的纪念堂。就像圣彼得教堂一样,康契吉欧尼圣母教堂逼仄的墙上也覆盖着一小块一小块的小片,它们组成一幅幅整体的马赛克图案。和圣彼得教堂不同的是,那些用来装饰康契吉欧尼圣母教堂的狭小空间的小片块,不是彩色小玻璃而是褪色的人骨。成百上千的人头骨堆砌成了教堂里罗马式的拱门,成千上万的人脊柱骨拼成了错综复杂的曼陀罗图案。那些更小的,也许是人的手骨或脚骨,则被装上电灯泡,做成了吊灯。一具完整的小男孩的骸骨,被挂在了天花板上,他的手上托着代表公正的天平。还有穿戴整齐的僧侣,他们的皮肤已经干枯但衣着仍完好无缺,他们保持着沉思的姿势,见证着永恒。这绝对是一个奇观:可怕,却又迷人万分。

圣方济僧侣,以他们那独特的像卡布奇诺(一种表面覆盖奶泡的咖啡)一样的帽子而著称。他们把4 000位已经去世的教友,重新葬在了这个地下室,因为那些逝者之前安息的场所已经变成了新的建筑。尽管内容神圣庄严,但这个近乎超现实的、布满了骸骨的圣方济僧侣地穴,给人一种好莱坞电影剧场的感觉,或者像一场极其出众的万圣节展示。对于大多数的游客而言,这个地穴只是一个景点,并不是一个用来沉思的地方。每年从中穿梭而过的游客,在这些逝者面前,也没有比他们在附近的梵蒂冈博物馆的艺术品面前表现出更多敬意。

图1–1

那些并不急着奔赴下一个景点的人,则能感受到这个地穴的深层含义。例如,本书的另一位作者约翰·博伊德,曾经在圣方济僧侣地穴里参观过一个下午。他发现在一堆骨头下面的地板上,写着这样一行题词:

汝之今昔,彼之昨日。

彼之今昔,汝之来日。

当他读到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时,过去与未来像潮水一样涌向当下。一瞬间,这些骸骨不再是神秘的历史文物,而是我们人生旅途中命定的旅伴、我们的同辈人。400年的日出日落,15 000天的盛宴、饥荒、战乱与和平,也不能再将我们分隔开来,那些僧侣干枯的皮肤和象牙色的骨头,还有他们所说的中世纪的拉丁文,以及他们所穿的长袍,这些都已不再重要了。尽管我们都具有非常出色的心理能力去忽视甚至去否认,但这行题词却让我们不得不面对一个无法回避的现实:我们活在这世上的时间是有限的。在宇宙洪荒一眨眼的时间里,我们就会成为数以亿计的人类祖先中的一员——他们曾经活着,然后死去,最后跟我们眼前这堆骨头一样,难以区分。

这个地穴给了活着的世人关于最终命运的庄严警示。虽然罗马的其他景点展示了一些世界级艺术家的作品,但这个地穴则保存了生命本身的遗骸。如果骸骨能说话,它们会告诉我们关于躺在这里的上千个达·芬奇、米开朗琪罗和拉菲尔的故事。但这个地穴所传达的,并不是让我们为死亡做好准备的警告,而是一个深情的恳求——恳求我们让自己的人生富有意义且充实。

这正是本书的主题——时间和人生:如何利用我们近30多年来关于时间的激动人心的研究发现,去强化、加深,甚至重新设计你和时间的关系。我们想与你分享一个基于个人经验、学术,同时又是基于研究所得到的关于时间的新科学。你个人以及你和周边的人共有的对于时间的态度,对于人的本性有着极大的影响,但这种重要性却被绝大部分的人所忽视,无论是学术人士还是普罗大众。这正是关于时间的第一个悖论:你对于时间的态度将对你的生活产生深远的影响,但你自己却很少会意识到这一点。

在研究中,我们发现了6种对待时间的态度或看法。首先,我们会帮助你了解自己的时间视角,然后会提供设计的练习来扩展你的时间观念,帮助你更充分地利用宝贵的时间。如果我们能成功做到这一点,你就能把负面的经历转化成正面的经历,并且学会利用当下和未来的正面经历,而非盲目地屈从于两者之一。而这正是第二条重要的时间悖论:对待过去、当下和未来的适中的态度预示着一种健康的生活方式,而极端的态度则会导致不健康的生活方式。我们的目标是帮助你厘清过去,享受当下,掌握未来。要做到这一点,我们将教给你新的方法,去审视和处理你的过去、当下和未来。

在过去的30年里,我们向上万余人发放了调查问卷。在超过15个国家里,我们的同事也对上千人进行了问卷调查。我们欣喜地看到,参与者通过这份问卷意识到,他们其实会把自己连续的个人经历打包成不同的心理分区或者时间区域。我们将在第1章介绍研究框架,之后会讨论如何使用这些新的认知来获得更健康的生活、更丰厚的投资回报、更成功的事业和生意,以及更幸福的生活。

我们希望这些发现能让你得到与众不同的、更好的生活方式,使你摆脱那些因陈旧时间观带来的麻烦、过时、累人的想法和行为。这就像一个我们都听过的经典笑话:

一个城里人在一条乡间小路上走着,他路过一家农场,发现农场主在用一种特别奇怪的方式喂猪。农场主站在一棵苹果树下,抱起一头非常大的猪,让它尽情地吃树上的苹果。一个苹果吃完了,农场主抱着猪到另一个苹果前,直至猪吃饱了为止。然后,农场主又抱起另一头猪来喂。城里人看了好一会儿,最后他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道:“不好意思,我实在忍不住想告诉你,你这样一头一头地把猪抱起来喂苹果,实在太费劲了。你直接去摇那棵树,然后让猪去吃掉下来的苹果不是更省时间吗?”农场主一脸茫然地看着城里人问道:“对于一头猪来讲,时间有什么用呢?”

想想在你的生活中,你需要放下哪些一直抱着不放的“猪”呢?

在我们进入新的时间心理学成果之前,需要先谈谈我们的文化中对时间的理解,并重新审视一些长久以来对于时间的误解。希望你可以看到自己在哪些方面用无效的方式看待时间,在哪些方面应该放下怀里的那头又老又重的“猪”(态度)——因为它对你现在的生活已经毫无意义。

无所从来,亦无所去

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因为河已经不是原来的河,人也不是原来的人了。

——赫拉克利特

如果那些圣芳济僧侣中的一位能从永远的沉睡中醒过来,来到21世纪,那么他一定认不出现在这个世界。世界已经变了,但这位复活的僧侣,可能比我们更能体会时间对世界的深远影响。就像生活在水里的鱼可能意识不到水的存在,大部分人也没有意识到时间正在一刻不停地流逝。我们通常只会在一些重大的时刻才能体会到时间的威力:至亲的去世、濒死体验,或者某些重大的人生悲剧,如“9·11”事件。我们几乎不自觉地把时间分成小时或天,然后记录重大的生活事件,比如亲人的生日和祭日。时间如承载意识之水,尽管时间在生活中具有如此核心的地位,但我们很少反思时间如何区分我们的生活,如何赋予我们生活的方向和深度。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我们身处其中的时间之流是浑浊不清的而非透明清澈的,这让我们看不清时间到底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也许直到时间之河已经流干时,我们才会意识到时间的存在,就像那些埋在康契吉欧尼圣母教堂里的僧侣一样。

时间比金钱更宝贵

请记住,时间就是金钱。

——本杰明·富兰克林

时间是我们最珍贵的财产。在古典经济学里,一种资源越稀少、用处越多,它的价值就越高。比如,黄金本身并没有任何内在的价值,它只是一种黄色的金属。然而,地球上黄金的矿脉很稀少,而且黄金的用途很多。人们首先学会了用黄金做首饰,近年来,黄金被用作电子零件中的导体。关于稀缺和价值的关系我们都很清楚,所以黄金的定价过高也就不足为奇了。

我们能拥有的大部分东西——钻石、黄金、百元大钞都可以再生。因为新的金矿和钻石矿可以继续开采,新的钞票可以再印,但时间却不能。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可能多出一丁点儿的时间,也不能把浪费的时间要回来。时间一旦流逝,就永不再来。所以,尽管富兰克林有很多一针见血的名言,但他那句“时间就是金钱”却是错的。我们最稀有的资源是时间。金钱有价,而时间无价。

在日常交易中,我们能隐隐地体会到时间的价值。比如,我们通常愿意花大价钱去购买别人的时间,价钱越高,时间越有价值——一小时收费500美元的律师应该比收200美元的律师要好;手工制造的商品要比机器生产的贵;精细制作、需要细细品味的食物要比快餐价格高。同样,我们也愿意花高价来购买节省时间的特权,如特快快递、干洗店、直飞航班、便利店都价格不菲,这正是因为我们赋予时间很高的内在价值。

我们赋予时间这么高的价值,事实上,时间也是最有价值的商品,但我们在如何使用时间这个问题上所花的精力竟如此之少,这实在是令人惊讶。如果一个有点儿讨人嫌的家伙希望你能投资他的新公司,你可能会仔细分析这笔生意的成本和收益。如果你最终认定这是一桩糟糕的投资,你很可能会一口回绝,哪怕这样做会冒犯到你的朋友。毕竟,谁愿意让自己的钱打水漂呢?但假设同样是这个人,他邀请你共进晚餐,恐怕你就不会如此认真地考虑这顿饭的付出和回报。哪怕你并不想赴宴,你还是会在排得满满的日程里抽出一个小时和他见面吃饭,然后全程都在为把时间浪费在自己不想做的事情上而后悔。

为什么我们花钱的方式比花费时间的方式更明智呢?也许是因为我们无法保存时间,无论我们如何决定,时间都会匆匆流逝。或许是因为花费时间的方式看不见、摸不着,而金钱交易因涉及和具体的物质打交道所以需要深思熟虑。比如,你想要一个新闹钟,于是你花了20美元就得到了这个东西。但花费时间似乎不需要我们付出什么,而且也没有与时间等价的财物——你不可能把时间装进瓶子里去交换一样物品。

另一方面,我们轻易地花费时间,是因为我们从来没有学过应该如何思考时间。在历史长河中,人们在如何支配时间上并没有太多的选择余地。他们需要花时间生存下来,先是独自存活,后来是成群聚居。他们并没有太多休闲的时光,他们需要外出打猎、采集食物、生火、打水、建造住所。直到最近几千年,人们才得到了宝贵的自由时间。直到最近几百年,人们才开始享受或忍受闲暇时光。

因为时间比金钱更有价值,在重新评估思考时间的方式时我们不得不问:我们对时间的认知真的正确吗?那些拥有最多银行存款的人,真的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吗?如果一个人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赚钱却没有时间来享受生活,这样的人真的算富有吗?像钓鱼大师布伦特·福克斯(Brent Fox)这样的人,选择了教学这种收入相对较低的工作,从而拥有了建造自己“看不见的时间宫殿”的自由,我们应该如何衡量他的财富呢?像那些有上亿家产,把时间都花在了建造豪宅上,却没有时间去享受的人,我们又应该如何衡量他们的财富呢?理财顾问总是基于你的个人财务目标为你设计投资策略,如果我们也有这样一个时间顾问,那该多好!要知道如何正确地投资时间,你需要成为自己的时间投资顾问。首先,问问自己这些问题:“你希望从生活中得到什么?如何让自己的时间花得有价值?如何有效利用时间?”此外,你还是个人时间投资决策的仲裁者。我们的研究发现,相比于花在物质享受上的时间,人们更能从精神享受的时间消耗(例如度假)以及发展有意义的社交关系的时间花费中得到满足感。研究也表明,每个人都可以通过更明智地思考时间的使用而受益,包括什么是时间?时间对于我们有什么意义?如何用新的方式去看待和使用时间,从而让我们生活变得更美好?

这些关于时间的问题,本质上就是关于人生意义的问题。若要寻找到自己的答案,你也许需要《圣经》、《摩西五经》、《可兰经》,或者一条山间幽泉。虽然本书并不能给你一个终极答案,但我们可以给你一些基于几十年心理学研究的新建议、新策略以及简单的技巧,让你更有意识、更有效地利用时间。

时间的机会成本

另一个与时间有关的经济学概念是机会成本。在经济学中,机会成本是指放弃某个机会时产生的潜在成本。比如,如果你决定买入1 000美元谷歌公司的股票,你就失去了把这1 000美元投资到雅虎、IBM(国际商用机器公司)或者赛马上,甚至只是放在储钱罐里的机会。无论你做出何种选择,你都失去了其他机会。机会成本的概念告诉我们,投资的资源总是稀缺的,每一个投资选择背后都有相应的代价。与使用金钱和时间相关的机会成本无处不在,却常不为人知,也无法为人所知。无论你如何利用时间,你都会为了最终的选择,放弃另一项活动的机会成本——也许是无数机会的机会成本。对于金钱,你还有把它存进银行这种保守的选项,但时间却不可以。无论你喜欢与否,生活中的每一个瞬间都在花费着时间。时间悄然流逝,片刻不停。我们就是“时间自显于其上的钟表”(《理查二世》,莎士比亚)。

一旦你意识到时间投资是有机会成本的,你就会对如何做出和时间相关的决定更敏感,进而做出让你更快乐的决定。请记住,比起已经做过的事,人们更容易为那些没有做过的事而后悔——无论最终的结果如何。正如莎士比亚所言:

当我传唤对已往事物的记忆,

出庭于那馨香的默想的公堂,

我不禁为命中许多缺陷叹息,

带着旧恨,重新哭蹉跎的时光。

比如,一个想成为好莱坞明星的女人,比起搬到洛杉矶去寻找机会却以失败告终,她更有可能后悔自己当初没有选择搬到洛杉矶去寻找机会。所以,通过阅读本书你会更加积极主动地规划时间,把握更多的机会,留下最少的遗憾。

时间非常宝贵还因为人生是有限的,时间是我们度过一生的媒介。如果不能有效地利用时间,我们将付出沉重的机会成本(失去机会)。

时间的心理相对论

时间之所以宝贵,也源自它的相对性。毫无疑问,我们对这个说法都非常熟悉,也对它背后的物理学原理了然于胸。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同时预言了超能量和宇宙大毁灭,它从根本上改变了我们对世界和人类自身的看法。但比起爱因斯坦完美的方程,时间的相对性更受个人因素影响。时间不仅受限于爱因斯坦的客观物理定律和牛顿提出的参照物理论,同时也受限于我们的主观心理过程。一个人的情绪状态、时间观以及生活节奏,都会影响他感受时间的方式。

人类对于物质世界的探索始于15世纪和16世纪的文艺复兴时期,而对于心理世界的探索却不到200年。不过心理学界已得出结论:时间不仅在物理上是相对的,在心理上也是相对的。爱因斯坦曾经说过:

一名男子坐在漂亮女孩旁边一个小时,他感觉只过了一分钟。他坐在热炉子边上一分钟却感觉比一个小时还漫长。这就是相对论。

物理规律和心理规律的根本性区别在于,物理规律是不变的,但心理规律却是弹性的。心理规律会因环境和参照系的改变而发生改变。在一定程度上,人们可以控制这些心理规律的改变和应用,与此相对应的心理学名词叫“建构”,即我们理解和解释这个世界的方式,一旦我们了解了心理学规律和身处的世界,就可以根据自身需要和所拥有的资源,以更有建设性的方式去建构这个世界。

图1-2

以著名的视觉错觉图像为例,可知人们在理解世界时是如何选择不同视角的——有时候人们觉得平面A是突出来的那一面,而有时候人们觉得平面B是突出来的那一面。两种不同的视角都有据可依。但让我们花一分钟想象一下,如果把平面A看成突出的一面会得到奖励,而把平面B看成突出来的一面会受到惩罚。一旦你明白了不同视角将带来不同的结果之后,你就会选择从那个能带来最大收获的视角去看待事物。

图1–3

正如心理学家罗伯特·奥恩斯坦在他的经典著作《体验时间》( On the Experience of Time )中所述,对于时间的感知是一个认知的过程,受限于认知错觉,就像上图中的内克尔立方体(Necker Cube)一样。一般来讲,在特定的时间里你处理的认知任务越多,就会觉得时间越漫长。比如,莱斯大学的研究员发现,人们觉得变高或者变低的声音比同时长的不变的声音更长。声音方位的改变与此现象并无关联,而声音的大小决定了这种现象的产生。音调和音量的改变使人们产生了暂时的错觉,让人们坚信度过了更长的时间。

在生活中,你会遇到许多视觉和时间上的错觉,它们都可能比这些例子更复杂。虽然并没有所谓的“正确”方式,但主观因素常常会让人更倾向于其中一种视角。有时候,用某种时间视角来看世界会带来成功,但换一种时间视角则会导致失败。以未来视角看世界也许会让你变得“准时”,而以当下视角看世界则会让你“迟到”。当然,客观来讲,这两种时间视角并没有真假对错之别,但在复杂的、主观性很强的社会里,视角的不同常常会带来差异。社会认定一种视角是“对的”,则会摈弃其他视角,直到另一个像爱因斯坦一样聪明的人出现并提出另一种全新的视角。

我们不能控制物理规律,但我们能在一定程度上控制自己看待时间的参照物。学会分辨如何以及何时使用这些参照物能让你从生活中获益更多,也有助于你发现哪些时间视角阻碍了你的生活。有些时候,时间视角是社会强加于你的——通过宗教传统、教育、社会阶级还有文化背景,但你仍有机会选择自己的时间视角。本书旨在帮助你发现自己的时间视角,了解它是如何影响你的想法、感受和行动的。最后,我们希望帮助你发展思维的灵活性,从而让你在面对不同的生活难题时,选择最利于自己的时间视角。

“善良的撒玛利人”实验

让我们回顾1977年的一个心理实验——社会心理学家约翰·达利和丹·巴特森对普林斯顿神学院的学生如何为“善良的撒马利亚人”的演讲做准备进行了研究。演讲在学校的一个会堂里进行,神学院的指导老师还要对演讲进行评审。在学生准备好之后,他将被告知:A.他已经迟到了,几分钟之前老师已经在会堂等他,让他马上赶到会堂去;B.他还有很多时间,但他最好马上出发。两种说法唯一的不同就是时间上的压力被细微地改变了。研究员非常好奇,他们想知道这种细微的改变会不会影响这些准备终身服务于教会的学生的行为。

从准备室到演讲会堂的路上,每一个学生都会遇到一个倒在走廊地上咳嗽、看起来需要帮助的人(这些学生不知道,这个人其实是研究人员事先安排好的)。在附近没有其他人的情况下,这些学生面临着一个选择:是选择帮助这个危难中的陌生人(正如善良的撒马利亚人所做的那样),还是选择视而不见,去完成一个关于积极行善的重要演讲?那些已经“迟到”的学生对陌生人伸出援手的可能性,是否和“准时”的学生一样?对于一个神学院的学生来讲,做正确的事应该比说正确的话更重要,但事实并非如此!

大部分认为自己还有充足时间的学生的确停下来帮助了这个人,这种反应与他们选择的职业一致。那些立志于把自己的生命奉献给他人的人,他们应该向危难中的陌生人伸出援手。出乎意料地,90%“迟到”组的学生并没有停下来为陌生人提供帮助,他们从这个需要帮助的人身边走了过去,因为他们处于一种以未来为导向的时间视角中,更倾向于避免迟到,虽然这些学生在实验后的访问中都承认自己看到了那个需要帮助的人。

我们该如何解释两组学生在助人行为上有如此戏剧化的差异呢?因为两组学生唯一的差别在于他们和时间的关系,我们只能得出“对时间看法的改变导致了行为上的差异”这个结论。一个对时间简单、细微的操控,就能让一心向善的人把他们眼前关心的事置于急需帮助的人的需求之上,这些神学院的学生做出了他们自己都感到羞耻的行为。

达利和巴特森这个影响深远的研究表明,时间视角可以改变人们的行为。不过,真实的世界显然比这个心理实验复杂得多,所以另一位社会心理学家罗伯特·列文研究了时间视角如何在心理学实验室之外的生活里产生影响。列文把人们对时间的态度称之为“生活节奏”(pace of life),而生活节奏是由社区中的每一个成员的社会行为决定的。列文的研究组走访了不同的城市,测量了当地人走路的速度、手表和时钟的准确性以及他们在日常的商业交易中的节奏,比如,在邮局里买邮票等。通过这些指标,列文计算出了世界上十几个城市的生活节奏。欧洲国家在全世界范围里生活节奏排名名列前茅,瑞士名列第一,日本也在排名里相对靠前。大部分发展中国家节奏较慢。在被研究的31个国家里,墨西哥是生活节奏最慢的国家。

列文也通过记录人们走路的速度、银行柜员的工作速度、市民说话的速度以及人们戴手表的普遍程度,算出全美36个城市的生活节奏。结果,波士顿、纽约及几个东北部的大城市是全美生活节奏最快的城市,而美国南部和西部的城市生活节奏相对较慢,其中洛杉矶是36个主要城市中生活节奏最慢的城市。

列文的研究清楚地表明了人们生活的节奏,即“着急程度”,在不同的城市、不同的国家里都非常不一样。另外,列文也研究了在这36个美国城市中的“助人行为”。他评估了一个城市居民做以下事情的可能性:

•捡起别人“不经意间”掉了的笔

•帮一个腿上打了石膏的人捡起他不小心掉了的杂志

•帮助盲人过马路

•帮别人换零钱

•帮别人把弄丢的信寄掉

•给慈善机构捐钱

和“善良的撒马利亚人”实验的结论一样,列文发现,一般情况下,生活节奏最快的城市的居民,最不愿意为他人提供帮助。纽约州的罗切斯特,生活节奏相对比较慢,它在这项研究中成为全美国最乐于助人的城市,而生活节奏排名第三的纽约市,被评为全美国最不乐于助人的城市。然而,研究中也出现了明显的例外。加州的城市生活节奏普遍较慢,但居民在乐于助人方面不如那些生活节奏更快的城市。这也许说明了比较慢的生活节奏是利他主义的必要非充分条件。加州人也许有帮助他人的时间,但他们也许对于花时间让自己生活得更好更感兴趣。

达利和巴特森的研究表明,一个人与时间的关系可以影响他在重要行为上的选择,如向需要的人提供帮助。而列文的研究则记录了社会关系和时间在不同城市和国家是如何变化的,他也在现实生活中验证了达利和巴特森的研究发现。

关于时间,我们(本书的作者)已经进行了近30年的研究。我们关注生活环境中的不同方面,比如社区中的生活节奏如何被内化、被接受、被传播,最终又如何影响到每一个个体的想法、感受和行为。我们相信,个人对于时间的态度很大程度上是后天习得的,在大部分情况下我们都是通过无意识的、主观的方式来对待时间的。对此,在你对时间的意识有所提高之后,你就可以拥有更佳的时间视角。事实上,我们的时间视角基本都是无意识的、主观的,我们会把连续的经历分成小的时间框架,以便为不同的事项排序,使其保持一致,并赋予其意义。这些时间的框架也许反映了重复出现的周期,比如四季的轮回、你的生理周期、孩子的生日,或者反映了独特的单一线性事件,比如父母的离世日期、某次事故的发生日期、某次战争的爆发日期。在你记录、储存和回忆自己的经历时,在你感受和体验每一刻时,在你修改自己的预期、目标、不确定的计划时,在你每次想象一个场景时,你都用到了不同的时间视角。

我们在研究中发现,时间视角在人们生活的方式中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人们大都倾向于发展出并且过度使用某一种时间视角。比如,专注于未来、现在,或者过去。未来导向的人倾向于在职业或者学术发展上取得成功,他们的饮食更健康、锻炼更规律,并且经常安排预防性的体检。之前实验中那些“迟到”的神学院学生和生活在快速生活节奏社区里的人,他们的时间视角更有可能是未来导向的,因此不愿意把自己的时间用到利他行为上。

相反,当下导向的人更愿意帮助他人,但在关怀自己方面则表现出更少的意愿或能力。一般而言,当下导向的人比未来导向的人更有可能会尝试高风险的行为,包括性、赌博、吸毒和酗酒。他们很少去锻炼身体,不在意健康饮食,较少采取预防性的保健措施,比如使用牙线、定期体检等。

因此,未来导向的人更有可能取得个人的成功,但帮助他人的可能性更小。这件事本身非常讽刺,因为最有能力提供帮助的人提供帮助的概率最小。相反,当下导向的人成功的概率更小,却更有可能帮助他人。这一点也非常讽刺,因为最有可能帮助他人的人,却时常忽视自己。至于那些过去导向的人,情况就更加复杂了。对于一部分人来说,过去充满了美好的回忆,比如家庭仪式、个人成功和快乐时光。对于另一部分人来说,过去则充满了负面的回忆,是一座苦难、失败和悔恨的博物馆。这些对待过去的态度极大地影响着我们做出日常决定的方式,因为这些或积极或消极的思维方式,成了我们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参照系。

掌控过去的人也掌控着未来

掌控过去的人也掌控着未来,而掌控着当下的人则掌控了过去。

——乔治·奥威尔

这句话出自奥威尔的小说《1984》,一般指的是社会和政府的控制。那些控制了当下局势的社会阶层可以通过篡改历史从而改变未来社会的发展。《1984》中的主要人物温斯顿是真理部的雇员,而他的工作就是根据政府宣传的要求改写教课书上的历史。

掌控过去、现在和未来,对于每一个人(包括你在内)都同样重要,而你有意识地用积极的方式去审视时间的能力,决定了你能否拥有心理和情绪上的健康。我们并不是让你盲目乐观,而是指当你可以控制当下时,也就控制了你的过去和未来。你可以重新诠释甚至是改写你的过去,从而让你对未来有更强的控制感。事实上,所有的心理治疗都可以被认为是一种通过当下获得对过去和未来的控制感的尝试。不同的心理学流派强调不同的时间维度的重要性,尽管所有的流派都从当下着手。例如,精神分析强调过去的重要性,存在主义心理治疗强调现在的重要性,而人本主义心理治疗则强调未来的重要性。

当下不仅是你改写过去的手段,也是你将最初的想法、感受和行动写进记忆里的媒介。你当下的每一个决定和行动,都将立刻变成过去。因此,对当下的掌控可以让你决定你的过去,从而可以让你在未来想要改写过去的需求最小化。平日里,你需要做出上百个决定,比如穿什么,吃什么,空闲的时候做什么,和谁在一起,不和谁在一起。在任意的一天,这些决定看起来都毫不起眼,甚至一点儿也不重要,但从整体上看,它们决定了你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时间心理学

本书尊重你的时间。欧内斯特·贝克尔因提出“人类的心底都有着对死亡的恐惧”而赢得了普利策奖。贝克尔认为,人们无法从心理上接受死亡的现实,所以他们普遍地否认死亡。更重要的是,人们会否认自己的死亡。圣芳济教堂里的景象深深地触动了我们,因为它破坏了我们优秀的否认能力。贝克尔写道:

没有什么东西能像死亡和对死亡的恐惧一样,在人类的担忧中挥之不去。它是人类活动的发条——人类大部分的活动都是为了回避死亡而设计的,或者为了超越死亡,从而极力在某些方面否认死亡,这是人类最终的命运。

死亡就是一生的结束。否认死亡,就等于否认人生会有终结。如果你不承认时间会有尽头,那么你对待时间的态度很有可能和你认为时间是稀缺且有限时大不一样。如果你相信人生是无限的,你就不可能视时间如真金,你更有可能把时间看作沙滩上的一把沙。讽刺的是,否认死亡能够缓解焦虑和压力,让你看不到生命的价值,从而无法拥有充实的人生。

本书中我们讨论的正是如何充分利用你的生命,如何抓紧每一年、每一个月、每一个小时里的分分秒秒。我们一直致力于研究人类如何使用时间,并且想帮助你过好每一分、每一秒。

在开始这段激动人心的时光之旅前,你的导游菲利普·津巴多和约翰·博伊德想介绍一下我们是如何产生了研究时间的兴趣,以及我们的发现如何影响了我们的生活。

对于津巴多来说,有5件事让他对时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出生在一个意大利家庭;童年一直体弱多病;家庭贫困;有幸得到很多无私敬业的小学教师的庇护;发起了斯坦福监狱实验。关于体弱多病,稍后再讲,以下是他的故事。

20世纪30年代,我成长在纽约市南布朗克斯的贫民区里,我们这些小孩子几乎什么都没有——没有玩具,没有游戏,也没有书。但我们有很多伙伴——我们的家庭里有很多孩子,除了上学,我们几乎都在大街上玩耍。我们发明了很多游戏,也经常改编各种传统游戏,我们可以一直玩好几个小时的棒球或者垒球,而且一点儿也不觉得累。我慢慢学会了完全地活在当下,也慢慢地明白冲动和鲁莽的危险。我的很多朋友都受过伤,有一些人甚至因为意外而去世。

我的家庭非常崇尚深厚的历史传统,同时也喜欢享受美食、美酒和音乐。我非常喜欢那些不用急着上床睡觉的夜晚,那些时候就可以和家人在一起,听父亲弹曼陀林、祖父弹吉他,还有一位叔叔或表哥用吉他伴奏。他们一直唱着老歌,直到手指发麻。这些歌会让我们想起以前美好的日子,以及已经去世但仍活在我们记忆里的亲人。

我和家人非常亲近,但他们没怎么受过教育,也不太重视正规教育。在他们看来,上学只是迫于法律上的规定,而且他们想方设法早早工作。因为他们没有特别的技能,也没有学历,所以通常都干着简单重复、没有出路的粗活儿,生活总陷于贫困。

我还算幸运,因为小学里的那些无私敬业的老师教会了我把目光放长远,而不是像我周围的人那样,每日为着眼前短暂的欢愉而活着。他们清楚地告诉我,当下的努力是通向未来成功的唯一道路。我非常喜欢学校,因为学校里干净整洁,一切都井然有序。你付出什么,就能得到什么。你只要做一个好学生,就可以得到小红星、铅笔这些奖励,也可以得到坐在第一排的荣誉。这些好老师让我学会了如何远离当下的满足,学会通过延迟满足得到更多的回报,他们还教会我学业和作业重于玩乐。他们相较于普通的老师,更像是传教士,因为他们教会了我很多关于人生的智慧和道理。

直到今天,我依然把这些人生智慧存在心里。

1971年,我进行了一项颇有争议的实验——斯坦福监狱实验,即在斯坦福大学的校园里研究社会情景对于普通人行为的影响,具体来讲,就是研究“一个好人”是如何被引导,并对他人做出恶劣的事情来的。我把学生分成“囚犯”和“狱警”,然后将一栋教学楼里的地下室作为“监狱”。

这些学生“囚犯”知道他们只是实验中的临时角色,但他们表现出来的行为却并非如此——他们就像自己永远失去了自由一样。这些“囚犯”本可以和其他囚友分享他们以前的身份,讨论实验结束之后的计划和希望,但他们很少这么做。相反,他们在牢房里的谈话录音表明,他们大部分的对话都是关于当下生活中不好的方面:糟糕的伙食、恶劣的狱警、辛苦的劳役、失去自由的孤独,等等。这些“囚犯”从不分享自己的身份,也不分享他们对于未来的梦想,他们只知道彼此都是囚友。他们的经历恰好和我童年的经历相反,对此我感到震惊:当我被儿时的环境和贫困所限时,我心中想的却是更加美好的未来。为了生存,无论身处何种境地,我都会尽可能地享受每时每刻。仅仅因为专注于眼前这个假的监狱里的负面体验,假“囚徒”很快就被绝望所困。

那么,我们长期持有的人格为何会被轻易改变呢?是什么让不同的人在同样的情景面前有着不同的反应?为了寻找答案,我开始了关于时间视角的研究。我早期在斯坦福大学的研究,因为1994年约翰·博伊德的加入而有了质的飞跃,我们一起研发出一种可靠有效的时间视角测量法。经过30年的研究,约翰和我的想法影响了世界各地的研究者,而我比以往更加坚信,时间视角是影响人的想法、感受和行动的最重要的因素之一,它也是最鲜为人知、最不受重视的一种因素。

让我们来听听约翰关于时间研究的故事:

先天和后天的因素非常独特地结合在一起,让我产生了对时间的兴趣。我天生害羞且内向,我的童年是在加州的南太浩湖边的森林里和想象中的牛仔及印第安小伙伴们一起度过的。在我进幼儿园的时候,我的父亲在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附属小学找到了一份工作,于是我们全家搬到了洛杉矶。我花了很长时间才习惯了大城市的喧嚣,以及周围的真人伙伴。

有一天,母亲到幼儿园来接我,那会儿正好是课间休息,她找遍了操场也没有找到我。她有点儿紧张,于是回到教室问老师我到哪里去了。“你找过操场中间的那棵树了吗?”我的老师回答说,“课间休息时,他大都在那树上看着别的小孩儿玩耍。”我母亲在操场中间那棵孤零零的树上找到了我。我现在很少再躲在树上了,但我对于人类的行为依然着迷,也想找到他们的行为和生活态度背后的原因。

和菲利普一样,公共教育在我的时间视角的发展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我能感受到它对于我在学校和在家里生活的影响。我的父母作为公共教育者,都取得了事业上的成功,我的母亲还取得了教育学的博士学位,我的父亲则得到了硕士学位。基于他们的影响和我自己对于学术研究的兴趣,我拥有了和菲利普一样的以未来为导向的时间观。

在我刚满18岁的时候,我的父母结束了他们长达20年的婚姻。我对此既困惑又震惊。我原打算在接下来的20年,以父亲作为人生榜样,但他却选择了放弃。他的行为让我无法理解。在一次交谈中,我问父亲,从18岁到40岁,他的生活发生了什么变化。他坦诚地回答了我:有时,人们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改变,他们只是变了。他想到的最好答案是,他在一段时间里努力尝试着不去改变,却再也无法坚持下去,他要忠于自己的内心。就在那一天,我决定不能等到自己40岁的时候再来面对改变,我决定“每天都接受一点儿中年危机”,以避免40岁的时候面对更大的危机。

现在,我40岁了,我的方法似乎有了成效。我并没有成功避免衰老过程带来的改变,但我能更好地接受自己在18岁到40岁之间发生的转变。我学会了不和时间作对,而是全身心地臣服于时间。我很晚才结婚,并且尝试着迎接婚姻对我的改变。我避免了急剧地改变自己的生活,我选择了继续在生活中聆听自己的内心。我喜欢玩飞钓、做木工、旅行,和我的亲朋好友在一起,即使未来导向的时间观常常阻止我这么做。

在职业上,我选择了追求自己的兴趣和热情,包括心理学、时间和科研,以及这三者的结合。我在斯坦福大学最初做的心理研究,事实上是希望解释人们为什么会做出一些别人觉得疯狂的事情,比如自杀式爆炸。我发现,答案往往不是简单明了的,原因和每个人高度个人化的时间观以及身处的环境有很大关系。我发现,心理学界的大部分人都有意识地忽视了对于未来的信念,因为这些信念大都和宗教高度相关,而宗教在主流心理学界几乎是一个禁忌的话题。最后,我的研究工作验证了菲利普早期的工作,并把它延伸到对未来的研究。在过去的14年里,我们一直都在研究上有合作,而且已经一起度过了52年。在这段时间里,我们采访了数以万计的学生和数以千计的实验参与者,从而得出了本书所述的研究结论。

这是一本指引你未来投资的指南。无论你是谁,住在哪里,年纪多大,做着怎么样的工作;无论你现在正在独自喝酒,还是身为一国的领导人;无论你是单身母亲、行政人员、老师、学生或者是囚犯;无论你是一个享乐主义者还是一个活力充沛的工作狂,时间对于你都非常重要。你的时间是宝贵的,你只能活一次。因此,尽可能地利用人生这段旅程也是至关重要的。

我们希望能帮助你发展出一种平衡的时间观。平衡的时间观能让你根据当前情景的需要,灵活地从以过去为导向转向以当下或未来为导向,从而做出最优选择。虽然我们会给出建议,但你也需要自己做决定,你需要做出承诺去学习和改变,这样才能从投资中得到最大的回报。只有你才能让你的时间变得重要起来。如果不是你,还有谁可以做到呢?如果不是现在,又会是什么时候呢?

表1–1 名言与作者、时代配对

答案:1. C; 2. A; 3. B; 4. K; 5. F; 6. E; 7. D; 8. H; 9. G; 10. I; 11. J; 12. L。 CY6XEb8rm0KzEYeCeEU9szKqSqlSBk9zUNE/M8lTEvckDiY4yhVe/Kwzt6x9sJo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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