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稷城,府衙。
关羽身穿丧服跪坐在堂前,他的面前正是王辰的牌位。
丹凤眼中满是哀意,那已经流过的泪凝结,在他的红面上挥之不去。
已经不知道多久了,这两天他一直无心饭食,只是念及那兄弟之间的种种,回忆到了深处,便是眼泪直流。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可这,正是他最伤心的时候。
他的拳头紧紧攥着,在心中无数遍告诉自己,此生便是走遍了天涯海角,也要为兄长报仇!
“将军!”几个身穿丧服的副将健步入堂,在他身边低声道。
“阴馆有什么消息吗?”
“除去一些风言风语,并无主公任何消息。只是近日勇将军将军队调入了城中,城外的匠作坊也处于停歇状态。有不少消息称,夫人已经搬去了南院,而他们在主公的房中放了.”
“放了什么?”关羽已经隐隐猜到了什么,他的眉目之中杀意十足,冷眼一扫竟让人不寒而栗。
“放了鲍鱼!”那副将胆怯,急忙抱拳道。
“嘭!”
食案在关羽盛怒的一掌下被打了个对穿,他根本不顾手上的鲜血,发指眦裂,指天喝道:“混账!一群鬼迷心窍的小人!小人!枉我兄长待他们恩重如山,此番竟秘不发丧!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将军.”
关羽愤然起身,道:“我绝不让兄长灵体受辱!这王勇既然不会做人,我便教他做人!传我号令,三军戴孝,集结校场,白旗素甲,随我东进!”
“将军.”两个副将想要劝解他一番,只是关羽此刻哪里听得进去话,当即便喝道:“没听见我说的话吗?马上集结!”
说罢,他便向着后堂而去,盛怒之下的他根本听不见任何意见。
关羽不愧是忠义无双之人,虽然并未得到王辰是否已死的消息,但仅凭一些线报便发兵了,而这无非是不能忍受自己兄长的尸体被辱而已。
非是不在乎眼前的大局,只是人活着总有一些东西是值得自己倾尽所有去守护的。
或许在他的眼中,最重要的还是兄弟之间的情义。
有时候为了这一份情义,便是舍弃了一切也再所不惜。
不管前路如何,也不管未来会如何,人活着不就是为了一口气吗?
关羽一袭白袍素甲,腰悬长剑,快步出了府衙。
“将军!”
一个副将奉着一份帖子过来,道:“郡守大人在宣武县候着将军,想请将军过去元宵一叙。”
“他候着与本将又有何干系?”关羽嗤声道:“他爱等,就让他等着便是。”
副将道:“将军此番东进也不知是否还能回来,往日里咱们所部粮草还多仰仗西河郡守一手操持。既然将军想要了无牵挂,何不与他一叙,再行东进?”
这副将显然很了解关羽,知道他不喜欢欠人人情,此番话倒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面。
只是关羽却又岂是那般容易欺骗的?心中暗忖道:‘这往日里倒也没有吃他西河郡多少粮草,那也是朝廷命他调拨的,要说欠只怕也不欠他什么。前番阴馆便发来信件,叫我提防这厮,现在这厮倒叫我去赴宴,这个中只怕有诈!’
他双目死死的盯着面前的这个副将,直将对方盯得发虚。
‘若是没有记错的话,阴馆过来的信件里面也有这厮!不便是一场鸿门之宴,若是惧了岂不是说我关羽无胆?’
这一下,他对于现在的情况突然明了一些。
阴馆发来信件叫我提防这些人,又传来这等消息叫我起兵。
莫不是,兄长还未死?此番又有甚计谋,需要我配合?
想到这里,关羽心中突然便敞亮了起来。
“嗯!你说的也有些道理!”
听到关羽这话,那副将如释重负,当即便松了一口气,适才被他看得这背上直冒冷汗,现在倒是好了许多。
“此番你随我同行吧!”关羽翻身上马,向身边的亲密副将道:“你去点兵,随我同去宣武!”
“诺!”
随着关羽这一动,并州边塞一下陷入了紧张氛围,一场酝酿已久的雷霆终于要在这边境展开。
那铺天盖地的电幕之下,不知谁胜胜负,也不知那风云终将卷向何处。
宣武城,虽然算不得是什么大城,但其三面临河,东扼群山,虽算不得十分险要,但也是易守难攻。
元宵佳节,这城里城外都挂上了灯,百姓们的面上也难得有几分喜气。
只是府衙之中却是一片肃杀,郡守与县令在了门前来回踱步,面上多少有些紧张。
而那中堂左右,更是暗中潜藏了一批刀斧手,只需一声令下便能快速冲入中堂,将关羽碎尸万段。
很快,那长街的尽头数骑飞驰而来,当头的正是关羽。
那郡守面上大喜,想不到关羽竟然数骑赴宴。
“将军大驾,某未曾远迎,实在愧疚!”郡守急忙迎了过去
关羽翻身下马,笑道:“尊架在此设宴款待,云受宠若惊!”他的面上哪里带有丝毫喜气,双目之中也是泛着浓烈的杀意。
“请,将军里面请!”郡守不敢直视他,急忙引着他向着府中而去。
关羽点头,对侍卫道:“尔等在此候着便是!某去去便回!”说完之后,对那县令道:“这些薄礼,还请一并带入!”
“诺!”
入了中堂,县府的官吏将这五个箱子放在了堂中,众人也纷纷入座。
“今日得见将军英姿,实属万幸。来,将军且满饮此樽!”郡守将食案上的酒樽高举,向着关羽笑道。
但关羽却并未举樽,只是淡淡道:“往日在美稷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过惯了,以为到了河曲要好些。只是未曾想到,这河曲也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堂中众人一惊,莫不是关羽已经知道了什么?
然却见关羽已经举起了酒樽。
这郡守急忙赔笑,道:“哪里哪里,将军见笑了。来来来,满饮此樽!”
关羽冷笑,将那手中的酒樽掷在箱子上,那左右早就等着的刀斧手听了酒樽摔掉的声音,急忙从左右冲杀出来,将这中堂团团围住。
这一下倒是反叫这郡守大吃一惊。
关羽浑然不惧那刀兵,走到箱子前将之一个个打开。
里面放的并非是什么金银,也非是什么首饰,赫然是一颗颗人头!
“我原本在这里给在座的诸位都留下了位置,装不装进去,便看尊架以为如何了!”关羽手按在剑柄上,冷眼逼视郡守。
郡守心中也是一惧,现在只要他一声令下关羽便会人头落地。
只是此刻他的脑袋里面想了很多,他甚至从未发现过自己的脑子竟然这么好使。
而关羽迫人的威势及那一份临危不惧,更叫他心生疑惑。
就好似现在刀戟之下的并非是他关羽,而是自己!
“这事儿尊架可得考虑清楚,若是想要回头,某绝不追究。若是想要阻我东进,在座诸位谁都活不了!”关羽一声冷喝,直将堂上郡守吓了一激灵。
他此刻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急忙喝令左右退下。
向着关羽抱拳,道:“此番也是受了将军府之命,不过将军既然义薄云天,某岂敢阻拦!”
“多谢!”
关羽向着堂上抱拳,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