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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会动的骷髅 |
到了学校,还没有上课。同学们都在忙着背书。我这才想起,昨天的语文课上,语文老师“徐痣魔”(他姓徐,嘴角边有一颗痣,特别崇拜大诗人徐志摩,因此有此外号)给我们每人发了一张纸,上面打印了一篇名叫《扁鹊见蔡桓公》的古文,他让我们用一个晚上的时间把这篇文章给背下来。而昨天晚上,我只顾用透视眼看电视了,把这件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我连忙从书包里拿出那篇打印古文,念了起来:“扁鹊见蔡桓公,立有……立有间,扁鹊说……不对,是曰:‘君有疾在什么理……哦,腠理,不治将恐深。’桓侯曰:‘寡人无疾。’……”
天哪,这“之乎者也”的,写的是什么呀,我念都念不通顺,离上课只有几分钟时间了,我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它背下来呢?
“爸爸,这篇古文好难,我背不下来,帮帮我!”
我向口袋里的爸爸求助。一会儿上课,徐痣魔肯定要抽查同学背课文,要是我被抽查到,又背不出来,他一定会批评我,还会罚我抄课文,说不定,还会打电话给我妈妈,向她告状呢!
“杨歌,别急,要背古文,得先理解古文。”爸爸不紧不慢地说,“这篇古文我上学时学过,它是韩非子写的,文章讲述了蔡桓公因不听医生的话,最终致死的故事。它阐明一个道理:不能盲目相信自己,不能讳疾忌医……”
唉,爸爸啰里啰唆的一番话对我背书一点作用都没有,我还是靠自己,临时上阵磨枪吧。
我正着急,突然想起,我有透视能力。
我将打印纸放进抽屉里,隔着桌面往下看。在此之前,不要说桌子,就是墙壁,就是铁板,在我的眼里,都像玻璃一样透明。但现在,它却像毛玻璃,我虽然能看见放在抽屉里的打印纸,但打印纸上面的字却一片模糊。
我想起爸爸说过,“火眼金睛”眼药水的药效时间是四小时,现在过去一个多小时了,会不会是它的效力减弱了呢?
我摸了摸裤子口袋,硬硬的,还好,我把药水瓶子带在身上了!我拿出药水瓶子,往两只眼睛里分别挤了一滴,在短暂的疼痛过后,我欣喜地看到,课桌的桌面又变得像玻璃一样透明了,放在抽屉里的古文,我看得一清二楚。
我放心了,干脆不背书,从书包里拿出一本我跟同学借的漫画书,看了起来。坐在我后面的老肥见我那么悠闲,挖苦说:“哎哟,我总算知道,什么叫‘破罐破摔’了,杨歌,你就是最好的例子吧。我劝你向神仙祈祷,拜托神仙保佑徐痣魔不会抽查你背书,不然,你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没好气地回嘴。
我继续看漫画书,但看了几页,我不禁担心起来:爸爸的发明经常不靠谱,虽然我刚才又滴了两滴眼药水,但是仍然有可能在老师提问我的时候失效。保险起见,我还是多滴几滴吧。
我从口袋里拿出透视眼药水,又往眼睛里滴了好几滴。这一回,刚用药的疼痛感没有马上消失,而是越来越疼,像火在烧似的。我吓得连忙闭上了眼睛,然后小声对爸爸说:“爸爸,我刚又滴了几滴眼药水,怎么这一次那么痛啊?”
“杨歌,‘火眼金睛’眼药水一次只能滴两滴,可不能滴太多呀!”爸爸听了我的话也慌了。
可是,我滴了不止两滴,滴多了会怎么样?眼睛会变瞎吗?
我吓坏了。不过还好,过了一会儿,眼睛的疼痛感消失了。我睁开眼睛一看,正所谓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我惊恐地看见,我的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全是白骨精——哦,不,是像白骨精一样会动的骷髅!我这是到了什么鬼地方啊?难道爸爸发明的透视药水滴多了,人会穿越?我现在穿越到地狱里来了?
“不好,有鬼……”我吓得惊声尖叫。
骷髅们纷纷回头看我——他们那深陷的眼窝让我毛骨悚然。
“杨歌,你怎么啦?”
一个骷髅从外面走了进来,它的下颌骨一张一合,还会出声——而且是徐痣魔的声音!
我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还在教室里,那些回头看我的骷髅,原来是我的同学,而从外面进来的骷髅,是徐痣魔。
老师和同学怎么都成骷髅了?
是爸爸的透视眼药水出问题了吗?
我伸手擦眼睛,想把药水从眼睛里擦掉,但就在这时,我发现自己举起来的不是手,而是白爪!
我再低头看自己——天哪,我身体的血肉都不见了,我也成了一具骷髅!
我的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全是白骨精——哦
“杨歌,你挤眉弄眼的干什么?快把手放下来。还有,你把昨天我布置的古文背一遍!”
徐痣魔以为我在故意跟他作对,非常生气。
我忙低下头,看着抽屉里的打印纸,照本宣科地念了起来——
扁鹊见蔡桓公,立有间,扁鹊曰:“君有疾在腠理,不治将恐深。”桓侯曰:“寡人无疾。”扁鹊出,桓侯曰:“医之好治不病以为功。”居十日,扁鹊复见,曰:“君之病在肌肤,不治将益深。”桓侯不应。扁鹊出,桓侯又不悦。居十日,扁鹊复见,曰:“君之病在肠胃,不治将益深。”桓侯又不应。扁鹊出,桓侯又不悦。居十日,扁鹊望桓侯而还走。桓侯故使人问之,扁鹊曰:“疾在腠理,烫熨之所及也;在肌肤,针石之所及也;在肠胃,火齐之所及也;在骨髓,司命之所属,无奈何也。今在骨髓,臣是以无请也。”居五日,桓公体痛,使人索扁鹊,已逃秦矣,桓侯遂死。
这篇古文讲的是春秋时期,神医扁鹊进见蔡桓公,发现蔡桓公生了小病,告诉他赶快治,蔡桓公却认为自己没病。后来,扁鹊又去了几次蔡桓公的宫中,并提醒蔡桓公他的病在加深,蔡桓公仍是不予理睬。最后,蔡桓公病入骨髓,一命呜呼。
我照本宣科,念得磕磕巴巴,但总算把课文读完了。
“虽然背得不流利,但好歹背下来了,也算不简单。”徐痣魔点点头说,“你坐下吧,以后上课安分点儿,不要搞怪。”
下课后,周围的同学在我眼里仍然是会动的骷髅,没有人形。
我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将爸爸从口袋里掏出来。我看见爸爸也成了小骷髅,站在我的手上,不,是白爪上,恐怖至极!
“爸爸,为什么大家都成了骷髅?不会一直这样子吧?”
“大家都没有变,是你的视力出了问题,等透视眼药水的时效过了,一切自然都能恢复正常。”
“你的发明真不靠谱,总会出纰漏。”
“这可怪不得我的发明,要怪得怪你自己,是你透视眼药水滴多了,导致透视力太强,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在我眼里,人人都是骷髅,长得都一样,分不清谁是谁,因此,我没办法跟人打招呼,不管看见谁,我一律抬着头,视若无睹地走过去。为此,下午班会课上,班主任点名将我批评了一顿,说我没礼貌,遇见科任老师也不打招呼,把老师当成空气。
放学后,回家路上,满大街走着的、大小车辆里载着的、在办公楼里忙忙碌碌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在我的眼里也全成了骷髅。到后来,我不仅习惯了如同白骨精一般的世界,还觉得挺好玩的。“哈哈,我仿佛到了漫画中的幽冥世界呀!”我一边走路,一边大笑着对爸爸说。
骷髅们全都转过头来,用两个黑洞洞的眼窝子看我——大家可能都把我当成了疯子。
到后来,我不仅习惯了如同白骨精一般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