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时辰后。诏狱“真话房”。
陆炳坐在椅子上。他的对面,丁旺已戴上了脚镣和百斤大枷。
贺六、老三金万贯、老十二“尸痴”赵慈立在指挥使陆炳身后。
陆炳拿起一张纸,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念道:“‘循旧历,在京正七品以上官员,共计八百六十名,共发给银六十四万七千两。吩咐诸事,让此八百六十小儿一月内办清。我这几日被狗咬住了,诸事多有不便,你需照应清楚。’丁旺,这是你给顺天府尹周子高递的消息么?”
丁旺矢口否认:“陆指挥使,小人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陆炳大笑道:“丁旺。你是不是还认为有人会来这诏狱救你?”
丁旺神色镇定的说:“小人是清白的,不需任何人来救。我想锦衣卫不会平白无故冤枉好人。”
陆炳站起身:“丁旺!我劝你,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你说‘锦衣卫不会平白无故冤枉好人?’呵,这话说的真顺耳啊!你可知道,锦衣卫中有一句话,叫宁可错杀一万,不可放过一个!我告诉你,冤死在北镇抚司诏狱里的人,没有一万,恐怕也有八千了!别说你一个小小的库兵,就算是一二品的大员,屈死在诏狱中的也多了去了!我碾死你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般!”
陆炳走到丁旺面前,直接拿手抓住了丁旺的头发:“据贺六说,你前几次进锦衣卫诏狱时很张狂啊!你真以为锦衣卫是畏惧那些保你的官员么?什么严党、什么裕王党,呵,好大的来头啊!告诉你罢,那叫欲擒故纵。普天之下,锦衣卫只听命于皇上一人。锦衣卫只畏惧一样东西——那就是天子之怒!”
丁旺抬起了头:“陆炳。这话,你也就敢在诏狱中说说。你敢当着裕王爷的面说么?你敢当着严阁老的面说么?”
“啪啪啪~”陆炳抬手就赏了丁旺三个嘴巴。
陆炳说道:“丁旺,在我眼里,你已经是个死人了。老十二!”
“尸痴”赵慈回道:“属下在。”
陆炳命令赵慈:“你那‘阎罗匣’里,不是说有九种天刑,九种地刑么?把九种天刑先给我来上一遍!这么多年,我还从未没亲眼欣赏过你这‘阎罗匣’里的玩意儿呢!”
丁旺此时的神色,不像之前那样镇静了:“陆指挥使。公差给犯人上刑,总要先说清要问的问题吧?万一犯人没受刑就招供了呢?”
陆炳大笑一声:“丁旺,我现在还不想问你什么问题。我只想看到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样子。老十二,动手!”
赵慈对金万贯和贺六说:“三哥,六哥,搭把手,除了犯人的刑具,把他的双手双脚,锁在椅子上。”
真话房中的犯人受审的椅子乃是铁质,椅腿、扶手上各有一个铁环机关。
金万贯和贺六动手,除去了丁旺的百斤大枷、脚镣,将他的双手双脚锁在铁环机关内。
赵慈又说:“劳烦三哥、六哥,扒光犯人的衣服。”
金万贯和贺六照做。
此时,丁旺已经赤条条的被锁在铁椅子上。
赵慈终于打开阎罗匣。从中取出一个精巧的小铜球。铜球后面有两根皮带。
赵慈拿着那小铜球,在丁旺眼前晃了晃:“你不要害怕,这并不是刑具。只是一件防止你咬舌自尽的物件——此物名曰‘球死不能’。‘球’是铁球的那个球。”
赵慈将铜球塞入丁旺口中,将铜球所连皮带,在丁旺脑后系好。
陆炳对赵慈说:“老十二,你这刑怎么上的磨磨蹭蹭的?”
赵慈拱手:“指挥使切莫怪罪。京城里的手艺人们有句话,叫:慢工出细活。这上刑,亦是一种手艺啊!”
陆炳点点头:“慢工出细活。是这个道理。”
赵慈慢条斯理的对金万贯说道:“三哥,咱们北镇抚司的杂事房后,拴着一只山羊。劳烦您牵来。”
陆炳道:“都说你老十二性格古怪。人家都是养狗、养鸟为乐。你倒在杂事房后养了一只羊。现在看,那头羊应该也是刑具的一种啊。”
“指挥使高见。那只山羊,的确是刑具里的一种。”
真话房内,有一个铜盆。铜盆里盛满水。这铜盆本是炸冷烧红的烙铁,吓犯人用的。
赵慈从阎罗匣中,取出一个纸包。将纸包里的一些粉末导入铜盆里。
陆炳问:“这粉末是什么?世间奇毒?”
赵慈答道:“禀指挥使,这只是咱们寻常吃的盐罢了。”
赵慈端着水盆,来到赤条条的丁旺面前。他用一柄小刷,将盐水均匀的刷在赵慈全身。
陆炳看出了门道:“老十二,我想起了一个典故。晋武帝司马炎,坐拥后宫佳丽万人。每天都为了晚上去哪里过夜而苦恼。于是他命人做了一辆羊车。羊拉着车,停到哪个嫔妃处,就在哪里过夜。为了争宠,嫔妃们都在门前堆放撒了盐水的树叶。由此可见,羊是喜咸的。你这刑法,莫不是让羊去舔这犯人?”
“指挥使高见。是这样。”
陆炳摇摇头:“老十二,都说你的九种天刑,九种地刑多么厉害。现在看,也不过如此嘛。让羊去舔犯人,这不是给犯人挠痒痒么?”
赵慈认真的回答:“指挥使,属下养的那只羊,可不是一般的羊。那是祁连山长尾黑山羊。舌头上,带着倒刺。那倒刺,如钢似铁。开始舔的时候,犯人会觉得奇痒难忍。不过片刻功夫,奇痒会变成了世间最难熬的疼痛。”
丁旺在铁椅上听的直冒冷汗。他想要喊叫,无奈嘴里塞着“球生不能”,只得“呜呜呜”个不停。
不多时,金万贯牵着那头山羊进了真话房。
赵慈将山羊领到丁旺身前。山羊先是再丁旺周围徘徊,而后开始猛舔丁旺全身…。
两柱香功夫后,丁旺已经晕死过去。
陆指挥使对赵慈说:“老十二,整个锦衣卫的行刑校尉们都是你训练的。我记得你说过,好的刑罚,绝对不会让犯人死在刑具之下。这丁旺该不会死了吧?”
赵慈从阎罗匣中拿出一根一指粗的香,边点燃边说:“属下自然不会让他死。这九种天刑,九种地刑,就算全使在犯人身上,也不会让犯人上西天。”
赵慈将那香放在丁旺鼻子前一熏,丁旺立刻睁开了眼睛。
贺六在一旁冷眼观瞧:丁旺的眼神中,不再是狂妄,而是——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