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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知道的冯玉祥
赵卓志

1920年,冯玉祥先生率领陆军第十六混成旅驻防湖南常德时,我担任旅部少校洋文书记官,同时教冯读些英文。由于这样的机缘,在公务之暇或教读间隙,和他闲谈的时候比较多,因此得以详细地听他谈叙他过去的一些事。

冯的出身和学习生活

冯玉祥字焕章,原籍安徽省巢县,幼年随父到河北省保定府(今清苑县)。因家境贫寒无立锥之地,11岁时在保定入伍当兵。在一次闲谈时我曾问他是哪个军校毕业的,他笑着对我说,因为家里穷,一天书也没有念过,假如有一间房、一亩地,我也不会入伍的。他入伍后,被分配到棚(旧军制的棚相当于新军制的班)里去当兵。棚里的弟兄们除了上操上课以外,还担负着轮流在棚外站岗放哨的任务,可是弟兄们有空就聚在一起赌钱,不愿意出去站岗放哨。由于冯自己不会而且不愿意赌博,因此每逢轮到同棚别个弟兄站岗守卫时,都请他代为值勤。正因为这样,才使得他有充分的时间学习。最初,他买了一本《杂字本》,一面抱着步枪站岗守卫,一面手持书本认字。以后由《杂字本》而《百家姓》《三字经》《四书》《五经》等书,甚至旧社会认为是闲书的《三国演义》《列国演义》等,他也认真读过。特别是《三国演义》一书,他能从头到尾全部背诵出来。他曾说他能把《三国演义》这部书以说评书的方式讲说出来。在学习过程中,并不是没有困难的,凡是遇有不认识的生字或对书内章句文义有不懂的地方,他就随时请教军中一些会笔墨的人,直到弄会弄通为止。

此外,每天无论怎样繁忙,他还要写两篇大字,就是在行军作战、炮火连天的情况下,也从不间断。每到一宿营地,就由随从弁士将随身携带的特制行军桌椅展开,摆上笔砚,写他这两篇大字。到1920年他39岁驻防湖南常德的时候,对于书法已经有了相当的成就。记得当年夏天我和他同到常德北门外山上避暑,一天我们漫游山谷中,发现一股小小的泉水,颇为甘冽,因为这是个荒山,泉水无地储积,听任流溢山下,不予利用,觉得实在可惜,于是立即派人找来了石工,在滴淌泉水的处所开凿了一个小小的池子,把泉水储积起来,以便他人来到此地时可以饮用。当时冯兴之所至,立刻提笔写了“德池”两个大字,刻在山石上留作纪念。字写得那么刚劲饱满、神气内蕴。这个石刻倘若没有被破坏的话,或许至今仍旧存在着吧!

冯的民族革命思想

1911年革命军尚未在武昌起义的时候,清政府曾抽调驻防奉天(今辽宁省)的新军第二十镇(镇相当于师,镇的长官是统制,相当于师长)进关参加秋操。这支队伍在到达京东滦州(今滦县)后就得到武昌起义的消息。该镇统制张绍曾立即联合第三镇协统(协相当于旅,协的长官协统,相当于旅长)卢永祥等联名打电报向清政府提出类似于最后通牒的十二条。结果事未成功,张绍曾本人却被迫离开了他所统率的第二十镇。这是因为第二十镇原是从北洋六镇中各抽调一部分官兵混合编成的。内中一部分军官是具有民族革命思想的,例如冯玉祥就是其中的一个,但是也另有一部分军官仍然具有封建保守思想。因此,在该镇内部就形成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倾向,清朝统治者对于这种情况是了解得相当清楚的。他们就采用了分化手段,加强了保守派的力量,从而迫使张绍曾不能立足,终于离开了第二十镇。

张绍曾出走后,该镇内具有民族革命思想的管带(相当于营长)冯玉祥联合同镇另两个管带施从云、王金铭密谋起义,并宣布独立,响应革命军。他们为了表示决心,都把发辫剪去了。不料因寡不敌众,被驻防芦台的王怀庆军包围击溃,施、王两个管带被俘牺牲。冯突围逃出,在外逃途中到了一座寺院,换上了一身袈裟装作和尚的样子,乘上火车潜来北京隐居。直到辛亥革命成功,才再出头露面。当冯谈到这一经过时,我曾问过他,对于清政府说来,你是一个反叛,怎么不到别处逃生,反倒往北京去送死呢?他笑着说,他们料着我决不敢自投罗网,我就给他们来一个出其不意,这样做倒是一个最安全的办法啊!其后袁世凯窃位为大总统,派陆建章训练新兵,由于陆的保荐,冯才又东山再起,被任为统领(相当于团长),驻防北京北苑,担任训练新兵的工作。

傅良佐对冯前据后恭的一段故事

1912年,河南农民起义军的首领白朗打着杀富济贫的旗帜,在河南、湖北的信阳、襄阳一带掀起了农民起义的斗争。他们攻陷了豫、鄂、皖等省的很多城池,还击败了北洋军阀王占元部下号称精锐的第二师。袁世凯看到农民起义军节节胜利,势如燎原,大为恐慌,特派陆建章为“剿匪督办”,发动了对起义军的大规模围攻。陆就把冯团扩编为一个混成旅,开往河南参与作战。这支起义军因寡不敌众,白朗本人又因病死去,终以失败溃散了。

冯在这次战役中,缴获了大量的弹械,随即奉命班师回驻廊坊。这时冯以弹械增多为由,请求当时陆军部就所缴获的枪支数目扩编军额,不料竟遭拒绝。与此同时,张敬尧的队伍被打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只剩下师长一个人光杆回来,陆军部反而替他重新建制,编足一个整师,仍旧归张统率。冯看到当局如此行事,大为不平,就亲身到陆军部去找当时的陆军次长傅良佐重申前议,据理力争。不料又遭到傅良佐的严词拒绝。鉴于当时军政当局这种蛮横不公的情况,冯愤而辞职,到北京西山暂住休养。

陆军部虽另派旅长一人接替,但还未及到任,张勋就挂起龙旗复辟了。驻防廊坊的第十六混成旅全体官兵认为北京政局如此混乱不堪,全旅不能无人主持,遂决定推派代表前往西山迎接冯先生回到廊坊旅部,主持大计。段祺瑞马厂誓师后,由于廊坊地处京、津要冲,为了讨张军事的顺利进行,非与冯取得联系不可,于是派人到廊坊协商。所派代表不是别人,正是不久以前对冯蛮不讲理的前任陆军次长傅良佐。起初傅恐对己不利,不敢担此重任,嗣经段再三说明,冯是以国事为重的人,绝不会计其前嫌,保证可以无事,傅这才勉强答应下来。当即由路局准备专车,满载犒赏全军的物品,直驶廊坊。车到距离廊坊车站约半华里的地方停住了,傅先派随员到冯旅部通报,并观看动静。如其情况不利,也好掉头逃回天津。经来人向冯说明来意,并告以傅在车上等候云云。冯立即只身偕同来人前往车站迎接。一面走一面与来人有说有笑。傅在车厢中看得很清楚,约计相距百步之遥时,傅始下车一步一鞠躬,直到两人对面握手时为止。冯随即督率本旅官兵由廊坊直趋北京,进了永定门,击溃了辫子兵。张勋逃入东交民巷荷兰驻中国公使馆,一场复辟丑剧就此结束。

反对内战及武穴主和

复辟丑剧闭幕后,段祺瑞再度进京组阁,梦想武力统一全国。当时盘踞在福建、广东两省的军阀,都不是他的嫡系,段就想一并铲除,以圆其武力统一全国的迷梦。1917年,段编组了两支大军南征:一支是以吴佩孚打前阵援粤,一支则以冯玉祥为先锋援闽。冯率全旅官兵沿津浦铁路南下,经由浦口开至湖北武穴停止前进,就此安营驻下。但是冯部是先锋部队,尾随冯部南下的部队正源源不断地乘车南来。由于冯停军不前,后续部队当然无法前进,形成铁路沿线兵车拥塞的现象。段大为着急,一日数电,催促前进,冯均置之不理,并通电主和。段祺瑞接到主和电后,大为震惊。段的爪牙中,有人认为,小小的一个混成旅能有多大实力,可令后续的亲信部队把它包围歼灭,消除祸根;又有人说,冯旅士兵打起仗来称得起是以一当百,须要慎重考虑,不可等闲视之。段本人也认为冯是当代人才,收归己用,最为上策。因此就派了冯的旧长官陆建章专程由京前往武穴劝说。

冯见陆建章前来,考虑到若遵命起兵援闽,则内战一起,兵连祸结,实有悖通电主和的初衷;否则,又难却旧长官的情面。有一天,冯带同随从弁士数人骑马外出,正在放辔驰骋之际,冯忽然从马上摔下来,随从弁士们一见大惊,急忙下马向前问询,只见冯抚足呼痛,不能起立,及将军医找来看视,冯仍呼痛不止,因此一致认为冯是落马受伤,随即回营中休养。陆见此景象知冯非言词所能动,也就悄悄转回北方去了。正在这个问题不得解决的时候,坐镇武汉的四省经略使曹锟忽而出面缓颊,电请令段饬冯旅开驻湖南常德,并保荐冯为湘西镇守使,因此南征援闽之举也就云消雾散了。

布鞋向缎鞋敬礼

1920年春,有一天我同冯走出旅部大门到街上散步,转回来的时候,刚要走进旅部大门,他老远就向守卫在大门口的士兵立正,举手敬礼,并且站定不动,两眼注视着守卫士兵的两只脚。就在他立正敬礼之前,这位士兵看到长官回来,早已举起了步枪,严肃而又恭敬地向长官敬礼(旧制军礼,士兵向长官行举枪礼的时候,长官还礼,在手未放下、人未走开时,枪是不能放下来的)。长官既站定不动,手不放下,士兵也就只得保持着举枪敬礼、注目而视的姿态,不能松懈下来。在这种情况下,这位守卫的士兵大感不安,惊慌失措,当时我在旁看着这种情况也莫名其妙。紧接着,听冯先生对这位士兵说:“请你把枪放下来吧,我不是给你敬礼,而是我穿的这双布鞋给你穿的那双缎鞋敬礼。”我向那位弟兄脚下一看,原来他穿的是一双很亮堂的缎鞋,这才了解了这一幕戏的原因。接着,冯对该士兵讲了些不要忘本、不要学奢侈等勉励的话。这件事传遍全军,对于全体士兵起了很深刻的教育作用。

派兵“保卫”日本人的商店

湖南常德是内地通商口岸之一,日本商人在该城内设有一些商店,其中一家百货商店表面上是卖日用百货,实际上却是卖海洛因、吗啡等毒害我国人民的毒品的处所。冯到常德了解到此种情况后,认为自己身为地方军事长官,负有将其取缔的义务,但此事若直接出面干涉,又恐惹起外交上的问题,因此想了一个最妥善的办法,那就是以保护外侨为名,派了两个战士背枪站在日侨商店门口守卫。这么一来,当地的那些瘾君子就再也不敢登门购买毒品了。过了不多日子,该日侨因为没有顾客上门,生活无法维持,也就只得关门大吉,悄悄回国去了。 VMYnZV2ghLamK8KL5tjJCnTDEJYC13lXnrMhLqX1s25yci92wbJZcQITwxMBdBU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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