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4年,冯在陕西当十六混成旅旅长,全旅才3000多人,以后逐步扩编到5000人。1918年至1919年,冯驻军湖南常德时扩编到7000人。军中的武器都是些老套筒子、汉阳造的七九步枪,还有一小部分大盖板六五步枪。机枪很少,一共只有十几挺。这些武器大部分是打内战得来的。1925年以后,由苏联运来一批武器,有大陆炮、水压机关枪、水连珠步枪等。
1920年春,冯驻军湖北谌家矶。作为一个旅,本来只应有两个团,但冯自己扩充到五个团。当时的第一团团长是李鸣钟,二团团长张之江,三团团长张树声,四团团长张维玺,炮兵团团长鹿钟麟;另外还有骑兵营长李长清、工兵营长程希贤、辎重营长闻丞烈、模范连连长冯治安、手枪队队长陈玉耀。四个步兵团的营长是:孙良诚、赵席聘、谷良友,宋哲元、葛金章、石友三,过之纲、韩复榘、刘汝明,曹梦九、佟麟阁、刘玉山;炮兵团的营长是孙连仲(另二人不记得了)。实际所领一个旅的军饷,相差一半以上。冯到哪省,哪省的督军都予补给。他的军队人强马壮,令人生畏,所以到哪个省都不愿他常驻下去。冯军南北奔驰,粮饷确实困难。但冯的军纪严明,他常说:冻死不入民房,饿死不取民食。当时他的军队所到之处,人民呼之为模范旅。
冯的军队行军时,各班抬着帐篷,各连抬着行军锅。旅团营连大都住帐篷,但也有住庙宇的。官兵都自背一身棉大衣,又当棉袄,又当盖被。每人背200粒子弹,一支步枪,一把小铁锹,水壶、饭包、雨伞各一,饭包内装着针线包、《步兵教程》《军人宝鉴》等,大衣内包着鞋、袜、衬衣,这是军人的全部家当。
冯的新兵一入伍,先学简明军纪18条:1. 携械潜逃者枪毙;2. 盗卖洋药者枪毙;3. 暗通敌人者枪毙;4. 强奸妇女者枪毙;5. 持械威胁长官者枪毙;6. 私人民宅者严办;7,拿老百姓一草一木者严办;8. 持械私斗者严办;9. 黑夜惊呼急走乱伍者严办;10. 遇警不报者严办;11. 失火误事者严办……这些条文官兵都得会背、会讲,随时接受考问。
那年在湖北,全军驻在江岸上,天气非常炎热,帐篷里更热,但没有人敢到阴凉处所或水边上随便乘凉。湖北督军王占元不准他在湖北久驻,催他开走。1920年冬,冯率军开往鄂豫交界的信阳驻下。当时第三团团长张树声走了,以第四团团长张维玺调充,四团缺由参谋长刘郁芬升充,刘骥升任参谋长。第四团驻信阳教场河,冯集合全团官兵,考问简明军纪。二营五连有一个新兵不会背,冯把连长安树德打了三拳,并斥责说:“这个新兵如果犯了军法,送了性命,你应当负责,这就叫‘不教而诛’,你是送命的阎王!”
冯向来不准官兵外出。必须外出时,得向营部请假,发给外出证,按时回营。各营部或团部都设有小铺,卖信纸信封、日记簿、毛巾、肥皂、鞋袜,也有烧饼、油条、花生米等零食。
军队每日两餐,早餐9点,晚餐4点。每餐时,先站队唱吃饭歌,歌后每人还要认识两个生字。每早起床后先唱早起歌,然后跑步一个钟头,回来后用凉水洗脸,刷牙,打扫清洁,整理内务。7至9时出操,下午1至2点半练器械操、杠子马、跳高、跳远、篮球、足球等等。4点半至6点,练刺枪、打拳,6点半至9点上讲堂,读《军人精神书》及《军人宝鉴》《步兵教程》等课。班长读《军士勤务》,官长读《带兵规则》,伙夫、马夫学习识字,以“百字课”“千字文”等为教材。晚9点熄灯,保证每日睡足八个小时。
每星期有一次阅兵,阅兵后听调,调哪连哪连出来,考刺枪、打拳、劈刀,或制式教练、战斗教练等。全旅官兵看着,当场评论优缺点。每星期有一次行军或夜行军,或急行军,或战备行军。星期日最忙,擦枪、擦子弹、洗衣服、晒铺草、打扫清洁卫生、比赛内务,还得听两个钟头的基督教传道。
冯常说:带兵要管得严、练得紧。兵如水电,不流则腐;兵如火电,不戢则焚。待兵之道要用霹雷手段菩萨心肠,恩威并用。所以对士兵既要锻炼他成为壮如猛虎,动如脱兔,还要爱护他如手如足,到用时,才能如肢之使臂,臂之使肢。
每逢年节,冯一定有犒赏。每连10元或15元,团长也得赏5元,有时营长、连长也赏3—4元。由班长买些花生、糖果,各班包包子、炖肉。八月中秋节每人4两月饼,中午炖肉,五月端午节大锅煮菜,吃粽子。遇到假期,请鹤亭讲笑话,说“三国”,有时亲自扮演文明戏。清明节给亡故官兵扫墓,并发给全军官兵每人信封一个,信纸两页,邮票一张。信纸上印着羊羔跪乳、乌鸦返哺的画,叫每个人写封家信寄回去。
每逢星期日,冯还常常亲自拿了点心、糖果等到医院去慰问住院的官兵,并问他们:你们连长、营长、团长来看你们吗?还嘱咐医官、护士们要看护好病人,给病兵们擦澡、洗脚。
每到月底发饷时,士兵们除买鞋袜、手巾、针线外,余钱一律存放营部,够10元时,即督促他寄回家去。士兵们向来身上没有整元的钱。
冯常说:官兵食民膏食民脂,我们要保国卫民,替老百姓多办好事。每到农忙时节,用军中骡马,给老百姓耕地,官兵替老百姓修路、修桥、修河,不许同老百姓吵嘴,不许打老百姓。军中的铁工、木工、瓦工,一律用自己的官兵,不许用老百姓,不许拉差。冯常告诉大家:军中什么样的人才都应有,一切要自己来干,做到不扰民,真爱民。在河南信阳过春节时,老百姓家家门口贴红对子,写着“冯军万岁”等字样。
1921年冯军从河南开到陕西,冯驻咸阳,仍当旅长。1922年冯升任十一师师长,当了16天的师长就成了陕西督军。这时李鸣钟升任二十一旅旅长,张之江升任二十二旅旅长,张维玺调修械所所长,孙良诚、赵席聘、宋哲元升任团长,韩复榘升为骑兵团团长。模范连扩为两个连,改为学兵队,手枪队也扩为两队,改称卫队团,共四个连,石友三任团长。
这时陕西土皇帝各据一方:第七师吴新田据汉中,郭坚据凤翔,胡笠僧据渭北,井岳秀据陕北。陕西地瘠民贫,经济困难,无法大扩充,十一师基本上仍是十六混成旅的人数,全军官兵共9000多人。陕西没有大米,苞谷比麦子贱一半,官兵每日一顿白面,一顿苞谷面窝窝头。冯也是一样。官兵夜晚只有一件棉大衣当被子盖,冯也是一件棉大衣。副官长建议给他做条棉被,冯不肯。以后旅团长们也建议,他说:我们应当与士兵同甘苦。并说:兵未入室,将不入舍,兵饭未熟,将不言饥,军井未达,将不言渴,冬不服裘,夏不挥扇,雨不张盖,皆无盖也。我希望大家都要与士兵共甘苦。大家又说:你是我们的首领,你的身体健康,关系全军,应当保重。最后有人出主意给他加一条军毯,冯说:士兵都无军毯。有人说:现在织呢厂有军毯。冯令加紧赶制,每班发三条军毯。
冯当督军不驻督军署,住在西北城角空空的皇城里头,他把那里改名为新城,搭上帐篷,手枪队驻在左边,模范连驻在右边,冯居当中。这个旧址一片荒草和乱石砖瓦,很长时间才打扫出来。冯仍嫌不清洁。一天冯把模范连长张自忠、手枪队长陈毓耀叫到操场里,对他们说:操场里砖头瓦块而不知捡,尘土荒草而不知除,足见其术科之不讲也;讲堂里黑板颜色脱落而不刷,桌凳歪斜而不整,足见其学科之废弛也。模范连手枪队是全军模范,如此疏忽,理应处罚,令二人摘下指挥刀跪下。二人对面跪下,并传值日排长带队,即来打扫。从此以后,每日起床先扫操场。
冯时常检查卫生。有时亲到连里检查,有时在阅兵时或下操时检查士兵身体,看看牙刷了吗,耳朵里有灰尘吗,脱下鞋袜看看洗了脚吗,解开扣子看看衬衣清洁吗,有虱子吗,手指甲剪了吗。冯说:千百人住在一起,既容易得病,又容易传染病,要力求清洁。冯还讲了一个故事,他说:有一家兄弟三人,都是有名的大夫。老三号称“国手”,他能一服药见效,二服药病愈,三服药除根,大家称他为“国手”。老三说:惭愧,不敢当,实际上我大哥第一,二哥第二,我是第三,怎能算“国手”呢。大家说未听到你大哥二哥的本领如何。老三说:我二哥一年四季吃预防药,吃了他的预防药,就不得病了,我大哥平时事事讲究卫生,连预防药也用不着,根本就不得病,比起病后还得吃三次苦水强得多了。冯说:从此看来,要想没病,唯一的办法就是平时讲究卫生。
冯向来禁止烟、酒、嫖、赌。每次遇见吃烟的,就给予打的处罚,遇见嫖、赌的,打了以后还押起来。冯说:烟、酒可以滋事,酒又能误事,嫖、赌既误事又生是非,军中严禁。
冯看到陕西贫困,无法发展。1922年直奉战争,冯向吴佩孚表示,愿意助吴,吴允许。冯在新城集合官兵讲话说:丢掉陕西督军如同丢掉破鞋。说话时,冯即抬起脚来,把一双破鞋丢得远远的。之后,冯军就向郑州开去。令李鸣钟一旅参加直奉战争,张之江一旅驻防郑州。河南督军赵倜派赵三麻子带了宏卫军三师围攻郑州。冯亲自指挥应战。第三天,胡笠僧带了一旅(徒手的占一半),还有靳云鹗十八混成旅的留守处约500人亦参加作战。只有五天把宏卫军完全打垮了,同时还打垮了老毅军的一个师。
冯接任河南督军,驻开封。六七个月的时间中,成立了六个步兵团,一个学兵团,一个手枪营。六个团的团长是张维玺、石友三、刘汝明、过之纲、葛金章、刘玉山。这六团步兵,一团学兵,都是真正的农民及初高中学生。冯把所得赵倜的枪都发给新兵,巩县兵工厂的子弹也发下来了。三个月的时间,新兵的基本教练和战斗教练都完成了,上战场就能用了。
冯常说:打虎还是亲兄弟,上阵还是父子兵。在他的军队中,如谷良友、谷良民,孙良诚、孙良玉,韩占元、韩德元,田金凯、田金山,潘允荣、潘允玉,都是亲兄弟,事例不可胜举。每次扩编都是派官长回家招家乡人来当兵。如王冠军当副营长时,回到曹州,把曹州天中及南华的学生带走了93个,李鸣钟的侄子李团沙当副营长时回原籍把家乡学生带回三十几名,编为学兵连。这些在家乡是同学,在营中还是同学。冯对学兵格外注意,常亲自点名,并将其家乡住址、父母兄弟的名字一一记得。冯常说:军中无阶级,军队是父子兄弟,无论贵贱,一样当军官。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这一时期,冯一面在督军署办公,一面到演武厅练兵。一天,看学兵团第一连的战斗教练。连长鲁崇义喊了一声:“散开!”前面有水,士兵都奔向前方一个个下了水,毫不迟疑;又喊了一声:“卧倒!”士兵们也不管是水是泥,都卧倒下来。冯说:命令一下如山倒,士兵听见命令,赴汤滔火在所不辞,这是军人的天职。冯时常到新兵团看操和检查生活。
1922年年底,冯任陆军检阅使,军队进驻北京南苑。这时扩编为一师又三个混成旅。冯兼十一师师长。刘郁芬任二十一旅旅长,所属四十一团团长孙良诚,四十二团团长赵席聘;二十二旅旅长是鹿钟麟,所属四十三团团长韩复榘,四十四团团长过之纲,另外还有炮兵团团长孙连仲,骑兵团团长张树声,工兵营营长赵汝明,辎重营营长闻丞烈;第七旅旅长是张之江,所属第一团团长葛金章,二团团长刘玉山,三团团长×××;第八旅旅长李鸣钟,所属一团团长石友三,二团团长张维玺,三团团长陈玉耀;二十五旅旅长宋哲元,所属一团团长佟麟阁,二团团长门致中,三团团长刘汝明;学兵团团长由冯自兼,副团高云龙,步兵营营长张自忠,手枪营营长冯治安。除张之江第七旅驻通州外,所有军队都驻南苑。
这一时期,冯对官兵的教育,副营以上军官有高级教育班,连排长有教导团军官队,班长有军士队。三个月毕业,轮流参加学习。请了许多教官,如陆大毕业的郑大章、日本士官毕业的吴锡祺、杨耀东、徐庭瑶、熊斌等。十一师参谋长是石敬亭,检阅使署参谋长是王乃谋,还有不担任参谋长名义、实际办参谋长事情的刘骥、蒋鸿遇。士兵的教育有旅部讲堂、团部讲堂,由旅部参谋、团部团长、副团长、营长、副营长等担任教课。冯从早到晚都在操场,随时抽调营、连、排、班,进行考验。操场里设有树林、高凹地、坟头等地形,还有一列一列的铁杠子、木马、拦阻、天桥、级梯等,当场教验。全军官兵都得学刺枪、打拳及铁杠子。冯在操场里搭了帐篷,常住在那里,亲自教验。参谋长有公事即拿到操场里请冯批阅。吃饭,即由他的随从提着饭盒、暖水瓶,骑车送到帐篷里。他的号令非常严明。检阅使署发出的号令,全军各团营都按号令行事。他还规定:八步以外,兵见兵要互相敬礼,官见官也互相敬礼,队伍见队伍,由连长发口令,换正步走向右看或向左看。先敬礼的表示谦恭和气,后敬礼的表示骄傲自满。
冯军各团都设有澡堂、洗衣房、掌鞋房、小铺、菜园、储蓄所等。发饷后一律存款。有的还设有小工厂,做肥皂、毛巾、织布、织毯,制作信纸、信封、饼干、罐头等。
北京有一道河,夏季常发生水患。冯带全军挖河、修路。南苑周围90里修了一道土围子,高一丈,底宽一丈,顶宽五尺,以防水患。军中骡马常借给百姓耕地,士兵们到农忙时也帮助百姓收割麦子、拉车等。
每到秋天,一定要作野外演习,有连对抗,营对抗。每到冬天一定要作急行军、强行军、战备行军、夜行军。一年四季不断有打靶。下雪后打雪仗。每到地冻时挖战沟。这一时期,官兵们都聚精会神,兢兢业业,一个个都是身体健康,精神饱满,士气很壮。
冯每年挑选一次伙夫、马夫、勤务兵来当正式兵。司书、司号也可以改行当兵。冯每月亲自点名。规定有逃兵情况的,12小时以内就要报到司令部,不许拉新兵顶空缺。每连每月逃三个兵的,连长记过;逃四个兵的,撤职留任;过五个逃兵的,撤职。
冯在南苑还规定了车轮讲话的方式,你旅到我旅,你团到我团,给官兵讲话。为的使全军官兵互相熟悉,作起战来便于指挥,互相支援。南苑的士兵对全军旅团长都有所了解,大家针对他们的特点,在背后编出了一些“外号”。张之江爱引《圣经》,大家呼之为“张圣经”;宋哲元说话之前先“哦”一声,呼之为“宋老哦”;鹿钟麟瘦长脸、两撇胡,呼之为“鹿角柴”;刘郁芬说话先“哈哈”一声,呼之“刘哈哈”;孙良诚为天津人,说话常带“嘛”字,呼之为“孙嘛嘛”;赵席聘红脸,上下尖,说话绵绵地,呼之为“赵地瓜”;韩复榘说话结结巴巴,呼之为“韩结巴”;门致中叫“门嘀咕”;石友三叫“石大牙”,诸如此类,官兵之间很亲热。
这个时期人数多了,出发时部分驻帐篷,一部分驻庙宇,驻店,很少驻民房。冯一再下令,宿营时于指定地点解大小便,不许随处便溺;吃饭时不许借老百姓的碗筷;也不许动老百姓的东西,早晨出发时捆好铺草,扫净院子,行军时决不许拉伕、牵牲口。
冯每次与士兵见面还有一套问答:
冯问:你们是什么人的军队?士兵答:老百姓的军队。
冯问:你们是干什么的?士兵答:保国卫民的。
冯问:你们吃的是什么人的?士兵答:老百姓的。
冯问:你们穿的是什么人的?士兵答:老百姓的。
冯问:你们的父母兄弟是什么人?士兵答:老百姓。
冯问:你们的亲戚朋友是什么人?士兵答:老百姓……
1925年年初,冯任西北边防督办,驻张家口,军队又有扩编。这时张之江任察哈尔督统,李鸣钟任绥远督统。鹿钟麟任第一师师长,刘郁芬任第二师师长,宋哲元任第十一师师长,郑金声任第三师师长,唐之道收编为二十师师长,刘彦全任第七旅旅长,石友三任第八旅旅长,张维玺任新编第一旅旅长,蒋鸿遇任第二旅旅长,石敬亭任第三旅旅长,郑大章任骑兵第一旅旅长,王镇怀任骑兵第二旅旅长,席掖民任骑兵第三旅旅长,冯治安任卫队旅旅长,炮兵旅旅长孙连仲,工兵团长赵汝贤。察东镇守使张树声,察西镇守使蒋鸿遇。
察绥两省,民贫地旷。冯想寓兵于农,开垦土地,栽树种粮。当时,冯深深感到,对于垦种事业,在军队中他周围的这一些人很不内行,也很不够用。他说:你是“丘八”我也“丘八”,我们都是军人,对于农业、林业知识很不够,什么事都需要用人。因此,那一时期他从外地约请了一批知名人士,如山东的王鸿一、河北的杨木实,还有更有名的王瑚、李烈钧、黄郛等。这些人也都带了自己的几位随从来到了张家口,协助、策划关于农林种植及开发西北的事业。
那时,蒋鸿遇对冯建议说:自民国以来,中国有20个师20个混战旅,现在消灭殆尽。督军、省长你来我往,如流水一般。唯张作霖、阎锡山有关可守,进可以攻、退可以守,以至于今。我们有南口可守,尚有立足之地。但是察绥两省,地瘠民贫,需要进驻陕甘。俗话说,狡兔有三窟,察绥算得一窟,有陕甘才算三窟。欲往陕甘,易如反掌。甘肃督军陆洪涛将衰兵惰,无能老朽。甘肃有四大镇,四小镇。四大镇:宁夏、西宁、平凉、天水,每镇都有一师多的人;四小镇:如肃州、河州等,都是一团人自卫,随声附和。宁夏、西宁皆是回族马氏世代镇守使,根深叶茂,人强马壮;平凉镇守使张兆钾、天水镇守使孔繁锦,皆是直系,为吴佩孚所用。我们进入甘肃,他们听则用之,不听则消灭之。然后图陕。北有南口、南有潼关,可以高枕无忧也。蒋鸿遇还说,兵力虽强,不如不战而胜。应该到北京,先请马福祥来,委他为高级顾问,敬为上宾。宁夏镇守使马鸿宾是他的侄子,旅长马鸿逵是他的儿子,西宁马骐、马麟与他也有关系。先借路宁夏,进入甘肃兰州,西宁马骐欢迎,陆洪涛自然不战而走。冯非常赞成,呼蒋鸿遇为“二萧何”,委蒋为西北军参谋长,带刘郁芬第二师入甘。
这个时期,吴佩孚在河南洛阳东山再起,联合张作霖,酝酿共同打冯玉祥。冯认为初得察绥,甫有立足之地,如若真打起来,将腹背受敌,可能丢掉察绥。冯为缩小目标,减轻敌对,遂将边防督办让给张之江接任。冯到苏联去了。
冯常说:军人要严肃沉着,闻变不乱,处夜不惊。军队所驻之地,万幕无烨,既不见火亮,又不闻声音;既不许狂呼,又不许急走。
冯带兵时,常亲自领导,每星期都有一次夜间教育。有时在夜间一两点钟进行紧急集合。官兵全副武装,既不许点灯,又不许说话,比赛谁快,谁整齐,谁肃静,谁人数多,在集合场检查,有预先派的参谋,军法官在各营监督,将其所见情况报告出来,评论某营最好,某营最差。有时是在夜间一两点钟,在最黑的天气,紧急集合后作夜行军。天亮以前走出40里路,回来也是40里,9时到家吃早饭。有时做夜间战斗攻击、防护等动作。有时作识别方向的演习,到大树林里摸树皮,树皮纹流粗厚的面是南,细薄的一面是向北。有时在晴天,官兵坐在地上认指北斗星,有时夜间集合检查后,叫士兵背诵自己枪的号码,刺刀号码,子弹上的号码,决不许错拿别人的东西。有时作夜间挖战壕比赛,某营最肃静,某营最快,既没灯火,又无伤人事故。1921年在北京南苑,一师三旅之众,于冰天冻地之下,在大操场夜间比赛挖战沟,不见一星之火,不闻一人说话之声。
冯还常常夜间亲自出来查夜,穿着士兵的大衣。1922年冯在陕西当督军时,白天对他的炊事员说:明天早晨给我蒸棒子面窝窝头吃。夜晚九、十点钟到了伙房里,又走到炊事员住室查夜。正好炊事员老沈在说闲话:“督军真是贱骨头,放着包子馒头不吃,明天早晨又要吃棒子面窝窝头。”冯在门后听到后,不动声色地说:“老沈,俺贱骨头当督军,你不贱骨头当伙夫头儿。”老沈发觉冯听见他们的话了,吓得目瞪口呆,一夜没睡好觉。天一亮,他就跑到冯面前,扑通跪下了。冯若无其事地打趣道:“老沈,怎么拿小褂当大褂穿呢?”(意指跪下)老沈说:“我错了,请督军处罚吧。”冯说:“骂长官是有罪的,你是愿打还是愿受罚?”老沈问:“打是多少,罚是怎么罚法?”冯说:“愿打就是200军棍,受罚吗,200个肉包子。”老沈也是保定人,是冯多年的老伙夫头。他接受了受罚。正午12点,包子做好送到大操场。那天冯正集合手枪队模范连比赛,每人赏了一个大包子。
有一天冯住西安新城里,夜晚到了模范连,第一班班长张先洲带着四个兵站岗去了,冯就找了个空位躺了下来。站岗回来的士兵也都睡下了。高清太说,明天不要再翻班长的书了,班长说了,谁再翻他的书就要打人啦。郭道培说,一班就发了四本军人宝鉴,连长要考,考不会也要打人。12个人轮着看班长的书,俗话说,偷书不算贼,偷看书,这算犯法吗?高清太说,你不知道咱们班长外号叫“小长虫”吗,他缠着谁就不轻啊,明天是我值日,最好算你值日。郭说我不敢。第二天,冯把连长张自忠叫了去,问他:你连上有个“小长虫”缠着人就不轻吗?张说不知道。冯把昨晚听到的话说了一遍。张自忠回到连里马上集合班长,把张先洲打了一顿军棍。
1922年,冯在河南开封当督军时,夜间查岗到学兵团大门口。按照规定:离站岗的30步以外就高呼站住,问口令,站岗的就作出预备放枪的姿势,答不上口令,谁也不能前走,走就开枪射击,如若忘了口令答不上,唯有站在30步外听候检查。冯进入二道岗时就告诉随从们说:这个口令我答。第二道岗照例高呼:“站着!口令。”冯站在30步外,不敢前进,大声答道是“我”。站岗的一听是督军的声音,马上说:“请进来。”冯走到前边问他:为什么不问我口令就让进来。岗兵答道,听见是督军的声音,就不再问口令了。冯说:“好,你还会辨别声音哩。”第二天,冯集合学兵团的官长,对他们说:兵要认识官长的声音,官长也要认识士兵的声音;士兵要认识官长走路的脚步声,官长也要认识士兵走的声音。连排长是亲兵官,一定要认识这些。不要拿这当作小事情,实际是要紧的事,对于平时战时都有用处。
冯有时到连里查夜,看到大通炕上有空位,就躺到当中睡一夜,早晨吹起床号才走,什么话都可以听到。有一次冯查夜到学兵团第四连薛嘉宾排长住室里,冯用手电筒一照,床下放着一双鞋,床上鼓鼓的被子真像一个人躺着睡觉。冯掀开被一看,见被子下边是一件棉袄衬起来的。冯再看床头上贴的官长回寓轮流表,薛排长是星期五回家,那一天是星期日。冯到第二天集合官长时说薛不守纪律,一旦有事,长官都走了,如何了得,重责五棍,以儆效尤。
1927年,冯在北京南苑时,晚9点钟吹熄灯号后,士兵多到厕所解手回来睡觉。冯早到了厕所旁边的一个小坑道里,听士兵们讲些什么。当时学兵团营长兼团附张自忠打人最厉害。他打人不用军棍,是用学劈刺的那个劈剑,这个东西中间是竹板,外边用牛皮筋绳子缠起来,打下去就脱一层皮,中间流血周围发青。这一天张自忠打了辎重连长熊胜德。有一个士兵在解手时说:熊连长没有一两个月起不来。营长的劈剑打人多厉害呀,一下去就掉一层皮。另一个说:比扒皮还厉害,连肉也都带下来了。你没看见挨劈剑的人们吗,都是一个血坑子,每天到医院查看。第二天冯在南苑集合全军官长,冯说张自忠不会打人,士兵说他比“活扒皮”还厉害。对士兵要一打二吓唬,让他改了就算了,让他丢丢人就算了。带兵如父兄之带子弟,要恩威并用,不要光指着打。现在你无情地打他,上阵的时候他也会无情地打你。冯随着定了“八不打”的军规。
冯常说:练兵如堆沙,片刻不能松手,一松手就淌下来了。所以练兵要苦口婆心、耳提面命、谆谆告诫。平时详细讲解,临事要在当场,叫士兵记在心里,挂在嘴上,使士兵行走坐卧都要唱出来。这就可以使士兵有所遵循,少出事故。所以每一个行动都有歌,每一个歌都有一定的意义和要求。
新兵一入伍,就先学《新兵歌》:
有志新兵尔要谨记,当兵须知守本分,保护国家,爱惜百姓。兵与人民一体生,食民膏,食民脂,尔谨知民间困苦,重劳俭,重品行,不可忘保护商民。
军中每日两餐,餐前值日排长吹哨子,站队,唱《吃饭歌》:
盘中粒粒都是辛苦,民脂民膏,来处不易,雨露滋长出此,上帝主恩所赐,感谢弥急。
冯从苏联回来后,这一歌的后一句(“雨露滋长……感谢弥急”)改为“这些饮食人民供给,我们应该为民努力”。由于军歌的教育,士兵们吃饭时不肯浪费点滴,也不嫌饭菜不好。
练习铁杠子武器械操时要唱练习《体操歌》:
军人第一要习劳,身体必须日日操。吊背、转回、屈伸上,锻炼身体最为高。一操百操再再操,操来操去身体好。
冯说练铁杠子要长年如一日,把铁杠磨明,拿在手里软乎乎的,叫它怎样就怎样,才算真本事。
士兵练习打靶时要唱《打靶歌》:
枪在手,目睹敌人刻刻要注意;距离目标更注意,能否实射击?
将举枪,目标未定上、中、下,哪是瞄准点。
既见敌,枪已举起决定跪、卧、站,在众敌中,先决定瞄准哪一个人?
这一支歌共有五段。冯说:瞄不准决不放。要发枪,必须一枪打倒一个敌人,才算真有本事。
每日早晨起床要唱《起床歌》。值日排长吹哨子,点名,唱起床歌:
朝气上升月当空,鸡鸣起舞志长风,枕戈待旦拂晓出,战警醒,努力奋斗,精神踊跃,革命快成功了。
这支歌,冯从苏联回来后也有修改,修改后的歌词是:
黑夜过去天拂晓,朝日上升人起早,革命旗高飞扬,看青天白日满地红照耀。努力奋斗,精神踊跃,革命快成功了。
冯说:每日鸡鸣起舞,戴月披星,才算好男儿。不然的话,懒惰偷安,那是懒种,算不得好男儿。
每日晚间要唱国歌。1920年以前的国歌,说不清了。大约是:
中国雄立于宇宙间,万万年,保卫人民终不偏。
四千余年转治安,保卫人民终不偏,万万年。
1920年后的国歌就是《卿云歌》:
卿云烂兮,乱漫漫兮,日月光华,旦复旦兮。
每次轮派营门口站岗时,排长带着要唱《站岗歌》:
我卫兵,护全军,守职务,振精神。枪支子弹,莫离身,更要时时谨慎十分。全军性命在一身,站岗时要小心。
士兵责任且尊,莫出入,任巡查,细柳营中拦汉文(汉文帝故事)。只知道将军有命重遵,全军保卫在一身,站岗时要小心。
问口令,辨清真,……一夜黑风豪雨有声,这时间最要仔细听音,莫教敌扑近身,站岗时要小心。
冯说:站岗的责任神圣不可侵犯,要认真执行。歌词要记在心里,挂在嘴上。
在野外实弹射击时,要唱《节省子弹歌》:
射击瞄准最为先,第一须节省子弹,一粒千金买不来,生死安危在一弹,瞄时不准万不发,发时必中一当千。枪不虚发好男子,千万千万莫等闲。
战时全凭子弹胜,虽有子弹输送难。多少能战之军队,因为乱放大败还。一弹须当性命看,保身保国保万全。枪不虚发好名誉,千万千万莫等闲。
冯说:枪是命,子弹是命根子。一粒子弹千金难买,不准虚发一粒。
到秋天打野外时,要唱《利用地形歌》:
战斗时重射击,杀敌为第一。选择地形,遮蔽身体最忌是蚁集。留神小排指挥地域不可擅离。攻击之时,切莫占据难超之地,碍邻兵发枪,要注意。
还有《射击军纪歌》《战斗动作歌》,各五段。记不清了,只记得《射击军纪歌》的第一段是:
射击军纪重要,皆当确实之行。虽在敌火之下,务要坚忍沉着,力求发扬枪效力,要振起,歼灭敌人,更要振起,歼灭敌人。
每到行军宿营,要唱《爱民歌》:
有民而后存国,养兵所以保民。兵民原属一体,理应相爱相亲。秋毫无犯,贤哉岳军,切戒滋扰、仗势凌人。
冯说:百姓是我们的主人,我们要不扰民、真爱民,不取百姓一草一木,要学岳武穆的军队,秋毫无犯,鸡犬不惊。
冯常说:带兵如父兄之带子弟,兵有了性命危险如何痛心!兵的父母把孩子交给咱,咱们怎么对得起兵的父母?怎么对起自己的良心?怎么能对起自己的职责?
还有《国耻歌》,在平时唱,在国耻纪念日唱。词句我记不完全,其中有句是:……夺旅顺,夺大连、胶州、广州、海参威,夺我大沽口,割据我台湾。不可忘,誓雪此耻!
《劝军人歌》,我也记不完全了,其中有:
……步法要精稳,炮兵标尺准为高,骑兵冲敌勇壮,卫兵辎重要坚牢。步精,马速,炮兵猛,兵力强,国威壮,真荣耀!一劝众军人,学在身,枪法皆练准,军威震外人;二劝急发忠烈心。走凯旋归日,箪食壶浆慰军……
以上是我所能记起来和记得不完全的一些军歌,其中难免有错误。总之,冯玉祥把军队生活的各方面都尽可能地编成了显浅易懂、言简意赅的军歌,让士兵们记在心里,挂在嘴上,对于指导和鼓舞士兵的行动,确实起到了很好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