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大都会股票经纪公司刚开始企图用软刀子杀人——强制我缴纳3个点的保证金以及1.5个点的交易手续费。为了达到目的,他们居然连下三滥的手段都用上了,不过,这一套并没有得逞。后来,他们多方面向我暗示,无论如何也不想跟我再做交易了。
由于市场报价必须通过电报传递到这里,所以,我不想到任何一家波士顿分公司去。就在这段时间,我迅速决定,到纽约股票交易所某家会员的总部继续去做交易。我希望尽可能地与行情源头靠近一些。在21岁那年,我带着我的全部家当——2500美元——来到了纽约。
我在前面曾说过,当我20岁的时候已经赚足了10000美元,当我做糖业股票那笔交易的时候,保证金已经超过了10000美元。但是,我并不总是稳赚的。我规划的交易计划非常可靠,并且,盈利的次数比赔钱的次数要多。如果我一直遵循这个计划,那么,我交易结果的正确率大致为70%左右。
实际上,如果我在开仓之前确信自己的预测是正确的,那么,最终就都会获利。我其实是输给了自己的定力,没能一直贯彻自己的技术要领——换句话说,我只有看到市场前兆的确有利于交易时才入市交易,而这正是由于我没能参透“万事万物皆有定时”这一点。也恰恰因为这一点,华尔街众多的才俊之士栽了跟头,尽管相比绝大多数平庸之辈,他们可算是天才了。
要知道,一般的傻瓜犯起傻来是不分时间与场合的,而华尔街的傻瓜则是不分时间,总认为必须得交易。相信没有人能够每天都找到足够的理由进行股票交易,也可以说,没有人具备足够的知识每天买进或卖出股票,而且,保证每天的交易方式都是明智的。
我自己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要是每次都本着市场经验的指引来阅读行情纸带,就可以获利;不过,一旦平白无故地犯傻,就注定会赔钱。我也是如此,一进入交易大堂,巨大的行情显示牌直愣愣地冲着我,耳边不停地传来报价机的“吱吱”声,身边的人一个劲儿地交易,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手上的交易单变成钞票或者化为废纸。如此一来,我原本理性的判断,自然就被追求刺激的渴望取而代之了。
在对赌行中,对于保证金的多少,你不可能做出长线规划。因为你太容易、也太快就被洗掉了。无视实际的市场状况,只顾不停地买进和卖出,就是导致华尔街很多交易亏损的元凶,甚至就连专业的交易者也难逃此陷阱。他们觉得,自己每天回家都得赚点儿钱,就好比寻常的上班工薪阶层一般。不要忘记,我当时还只是个毛头小子,至于后来会得到什么样的大教训,我目前还一无所知。
十五年之后,尽管我已经非常看好某只股票,然而,正是这一大教训让我继续耐心等待了两周,直到眼看着它上涨了30个点之后,我才觉得保险的买进时机到了——我那时已经破产了,正筹谋着东山再起,所以,一丝一毫的冒进我都承受不起。那时的我已是抱定了破釜沉舟的决心,而且只能赢不能输,因此,我只有耐心等待。
这段经历发生在1915年,说来话长,等后面合适的时候再细说吧。拉回正题,多年来,我在对赌行里教训着他们,然而,最终我的大部分盈利还是被他们给夺走了。而且,这种经历在我的股票交易生涯中也并非唯一的一次。
股票交易者身边潜藏着很多敌人,他必须得将这些敌人一一战胜,如果做不到,就需要付出高昂的代价。无论怎么说,我带着2500美元来到纽约,而这里却也没有一家对赌行是可靠的。股票交易所与警察局联手严查对赌行,可以说是开一家就关闭一家。
另外,我想找到一个对我的头寸不加限制的地方——即有多少本金就可以进行多少交易。那时候的我还没有多少本金,但是,我想自己的本金不会总是如此微薄的。初来乍到,找到一个好地方才是最关键的,如此一来,就再也不用为交易不公而担忧了。
于是,我去了一家纽约股票交易所的经纪行,在我们老家有它的分店,那店里有几位职员是我认识的,不过现在说起来,这家经纪行早就已经关张了。因为我不喜欢其中一位合伙人,所以,在这家经纪行待的时间并不长,后来我就转到A·R·富勒顿公司(A.R.Fullerton & Co.)。我断定,曾有人对他们说过我的早期经历,因为就在之前不久,他们都叫我“股市神童”。
从相貌上看,我总是显得比实际年龄更年轻一些,而这一点在一定程度上是对我不利的,但反过来,也成为我努力奋斗的动力,因为有很多人都曾企图利用我的年轻来占我的便宜。在对赌行那些家伙眼里,我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而且是傻人有傻福,不过,这也正是我经常赢他们的真正原因。
但是,半年不到,我便破产了。
事情是这样的。我的交易十分活跃,当时,甚至还有“交易赢家”的美誉。大致一算,我的交易佣金累积在一起恐怕不是个小数目。曾经,我的账户上也有过一定数额的存款,然而,最终还是输光了。虽然在交易时我非常小心谨慎,却以亏损告终,其中的原因,竟然是由于我在对赌行中的非凡成就!
由于我赌的是市场波动,所以,用我的方式交易,只能在对赌行里做常胜将军。换句话说,我的纸带阅读术仅适用于我在对赌行中的交易方式。当我买进时,价格就摆在行情板上,一目了然。甚至在下单之前,我就已经明确地知道我要为这只股票付出多少钱。同时,我也总是可以在一瞬间卖出股票。因为我可以闪电般地完成交易,所以,我能成功地抢占先机而获利。
走运时,我可以继续跟进;行情不利时,我也可以在一秒钟内止损。举个例子说吧,有时候,我能确定某只股票至少会上涨或者下跌1个点。好,那我就无须从头等到尾,我可以支付1个点的保证金,接下来,本金会飞快地翻番;或者,也可以见好就收——只挣0.5个点。这样,每天交易一二百股,到了月底,收入也很是可观的。
当然,事实上这一套是行不通的,即便是对赌行有足够的资源来承受一系列大额、稳定的亏损,他们也不会甘愿吃亏。他们无法忍受哪个客户总是从他们的口袋里捞钱,那滋味实在太难受了。
不管怎样,我那套在对赌行里行之有效的交易方式,在富勒顿的营业厅里却起不了什么作用。在这里,我是真正在买卖股票。可能纸带上糖业股票的价格是105,我也可以看出它即将下跌3个点。然而实际上,就在报价机将105打在纸带上的那一刻,场内真实的成交价或许已经变成了104或103。再等到我卖出1000股的交易指令传递到富勒顿公司场内出市交易员手中真正执行时,成交价可能就更低了。
我一直没有办法知道,我卖出1000股的成交价究竟在什么水平,直到那位交易员的成交回报传回到我的手中。一笔同样的交易,在对赌行肯定能赚到3000美元,而在交易所的经纪行里,可能一分钱也赚不到。当然,这个例子比较极端,但事情的本质就是如此,就我的交易套路而言,在A·R·富勒顿的营业厅里,我从纸带上得知的总是过时的消息,但对于这一点,我当时并未认识到。
更糟糕的是,我的指令假如大到一定程度,那么,我自己的卖出或许会被进一步压低价格。在对赌行,我不需要考虑自己的指令会引起什么样的冲击效应。我之所以在纽约屡战屡败,是因为这里上演的游戏与在对赌行里是完全不同的,而我在操作过程中却没有彻底参透这种游戏规则。别人都夸我善于分析行情纸带,但是,即使我阅读纸带的本领再高,也无法逃过亏损这一劫。
如果我自己亲自到场内交易,作为一名场内的交易员,交易结果可能会好很多。毕竟置身于特定的交易者群体中,现实状况一目了然,可能,我就能让自己的交易体系与它相适应了。当然,我自己的这套体系也并不是无懈可击的。举例来说,要是按照我目前的交易规模进行操作,这样的系统也还是会让我吃败仗——我的交易给市场价格带来的冲击效应。
的确,对于股票投机的奥秘,我那时还是个门外汉。我所知道的,仅仅是冰山一角。当然,对我而言,这些经验在任何时候都是非常有价值的。话说回来,假如凭我所知道的一切尚且无法获利,那么,场外那些更缺乏经验的股民能有多少取胜的机会,或者说,获利的机会呢?
没过多久,我便意识到,自己的交易方法在某个环节上出了问题,可我就是想不明白问题究竟出在哪里。有时候,我的系统运行得很完美,但就在下一秒,一个个意外迎面砸来。还记得吧,当时我才22岁,我不愿意反省自己到底错在哪里,并不是由于我固执己见,而是由于那个年纪的人对所有事情都还处于一知半解的状态。
营业厅里的人们待我都十分友善。由于他们针对保证金的规定,我不能按照我的意愿下单,不过,老A·R·富勒顿以及公司里其他人对我实在是“太好了”,经过6个月的活跃交易之后,我不仅将当初带来的所有本钱都输掉了,还输掉了在那儿挣到的全部利润,甚至还欠下了公司几百美元的债。
瞧,我这个以前从来没出过远门的毛头小子,如今是彻底破产了。不过我知道,我自己本身并没有哪里应当受到责备,完全是我的交易套路出了问题。
不知道我表达的意思你们是否清楚了,但我确实从未对股市百般怨怼。埋怨市场是无济于事的,所以,我从不跟行情纸带争辩什么。
我实在是太想恢复交易了,以至于一分钟也等不了,就急忙跑去找老富勒顿,对他说:“A·R,能不能借我500美元?”
“你要这些钱做什么?”他问。
“我需要这些钱。”
“你要这些钱做什么?”他又一次问道。
“自然是用作保证金了。”我说。
“500美元吗?”他说着,皱起了眉头,“你知道的,他们让你维持10%的保证金,这就意味着买进100股需要交1000美元。如果我给你一个信用额度,那样岂不是好得多……”
“不,”我回答说,“我不想用这里的信用额度,现在我已经欠公司一笔钱了。我是这样打算的,请你先借我500元钱,之后我就可以到外面去挣一笔,然后再回来交易。”
“那你想怎么做呢?”老A·R问。
“我打算找一家对赌行,去那里交易。”我说。
“还是在我们这儿交易吧!”他看着我说。
“不!”我回答说,“在这间营业厅里我还没有把握取胜,不过,对赌行的玩法我最了解,我有把握从那儿赢钱。经过这段时间的教训,我已经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他把钱借给了我,我离开了这个营业部——这个让昔日人称“对赌行克星”的毛头小子输了个精光的地方。我现在不能返回家乡,你知道的,那里的对赌行根本不接我的生意。也不用考虑纽约,当时,纽约也没有一家对赌行让我交易。虽然他们跟我说,1890年的宽街(Broad Street)与新街(New Street),曾经遍地都是对赌行。
然而现在,到我用得着它们的时候,偏偏一家都找不到了。我想了想,于是,决定去趟圣路易斯。听说那里有两家生意做得很大的对赌行,其分公司遍及整个中西部。他们在几十个城镇都开了分行,想必他们的利润一定非常丰厚。事实上也有人告诉我,在生意规模上,东部地区没有哪一家对赌行可以与这两家相提并论。
这两家对赌行就在青天白日之下,光明正大地营业,就连最体面的人们也都在那里交易,没有一丁点儿疑虑。我甚至听说,其中一家对赌行的老板身居某地商贸促进会副主席之位,不过,绝对不是圣路易斯的。无论如何,这便是我要去的那个地方,指望带着500美元去,到时能带回来更大一笔,好放到A·R·富勒顿公司的营业厅充当保证金继续交易。
到了圣路易斯之后,我先找到一家旅馆,稍作修整后,就上街寻找对赌行。现在,我有两个选择,一个是H·S·泰勒公司,另一个是J·G·多兰公司。我打算采用绝对保险的玩法,这样我肯定能赢他们。唯一让我担心的是,有人会把我认出来,出卖我的行踪,因为全国各地的对赌行对“股市神童”这个名号多少都有所耳闻。他们如同赌场,对于有关赌博高手的身家背景都时刻关注着。
因为比起泰勒公司,多兰公司离我更近,所以,我先去了多兰公司。我盼望着他们能让我交易几天,然后再叫我另寻财路。我进去了,大厅宽绰无比,一大群人在那儿盯着报价板,至少有几百号人吧。我很高兴,因为在如此拥挤的人群中,要想引人注目不是那么容易的。我站在人群中,从头到尾观察了一遍报价板,直到挑出合适的股票做第一把交易。
我看了看四周,找到了窗口边的接单员,这里就是押上本钱、拿到成交单的地方。这时,接单员正看着我,于是我走过去问他,“你们这里能交易小麦和棉花吗?”
“可以的,小伙子!”他满脸轻松地回答。
“那我也能买股票吗?”我一脸幼稚地问。
“如果你有钱,就能买。”他答道。
“噢,那就没问题,我有钱。”我如同强充阔绰的少年一般回答。
“你说你有钱,对吗?”他面带微笑地说。
“我出100美元能买进多少股票?”我故作不快地问道。
“100股,前提是你确实能拿得出这100美元。”
“我当然有100美元了。不对,那200美元呢!”我说。
“哟,厉害!”他惊异地说。
“我要买200股!”我略带蛮横地说。
“那你买200股什么?”他急忙严肃地问,到底是生意嘛。
我又一次看了看行情板,装作要好好猜猜的样子,然后告诉他:“就来200股奥马哈。”
“没问题!”他说着收下了钱,点好金额后签好了成交单。
“你的名字叫什么?”他问我。
“霍勒斯·肯特。”我回答。
他将成交单递到我手里,我走到顾客群中,坐等这笔钱由少变多。我用快进快出的方式在这一天交易了好几回。第二天,我还是按照前一天的套路来,结果,两天下来,我赚了2800美元。
当时,我还指望他们能让我做完这一周。以我当时盈利的速度,一周下来大概成绩不错。然后,我再去另一家,如果在那里也可以同样走运,那么,我就能带着厚厚一叠钞票返回纽约,继续大展拳脚。
第三天早上,我装出一副羞涩的样子走到窗口边,我说要买500股B.R.T.股票,但那个柜员跟我说:“嗨,先生,我们老板想见你。”
我知道,他们已经戳穿了我的鬼把戏,但还是装作不知情地问道:“你们老板为什么要见我呢?”
“这个我也不清楚。”
“那我到哪儿去找他呢?”
“老板在他的办公室,朝那边走就能看到。”他指着一扇门跟我说。
我走进那间办公室,看到多兰正坐在他的办公桌前。他转过身来说:“请坐,利文斯顿先生。”
他指着旁边一张椅子示意我坐下。终于,我的最后一线希望就这样破灭了。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被看破的,可能是从旅馆登记簿上吧。
“阁下找我有何贵干呢?”我问道。
“年轻人,你听着,我对你没有丝毫的恶意,明白吗?一点儿都没有。你应该明白吧?”
“是的,我也没看出来你对我有什么恶意,”我回答说。
他站起身来——他是个身材魁梧的家伙。他跟我说:“来,利文斯顿先生,来这边好吗?”他朝门边走过来,打开门,然后用手指了指大厅里的人们。
“你看到这些人了吧?”他问我。
“你指的是看到什么?”
“就是这一大群人,年轻人,你好好看看他们。这里有300号人!这可是300只肥羊啊!是他们养活着我与我的一家人。你明白吗?但是,自从你来到这里,两天的时间内赚到的,比我从这300只肥羊身上两周赚到的还要多。年轻人,这不是我的生意经!我对你没有丝毫恶意。你已经赢到手的钱拿着就好了,不过,不要再在这里打主意了,因为以后这里再也不会给你一个子儿了!”
“为什么,我……”
“你就到此为止吧。说实话,前天,当我看着你走进来的时候,就不喜欢你的样子,真的一点儿都不喜欢。我一眼就识破了你这个装疯卖傻的骗子。你看,我还把那头蠢驴叫了进来。”——他指了指那位接我单子的店员——“问他你的一举一动,他说完之后,我告诉他:‘那家伙是个假模假样的老千。我不喜欢他那副样子!’那头蠢驴却跟我说:‘他是老千,我才不信呢!老板!他的名字叫霍勒斯·肯特,一个毛头小子,故意充大人罢了。他没什么问题!’唉,没想到因为我对他的放纵,让我损失了2800美元。孩子,我不怨你。不过,我这里你是不用再来了。”
“听我……”我开口说。
“你听着,年轻人,”他打断我说,“我已经四处打听过了,对你算是相当了解了。我靠这些肥羊们的赌博来赚钱,这里没有你的位置。我是个重义气的人,已经从这里赢走的,你放心带走好了。不过,现在,你的底细我已经知道了,不能再放任你了,那样我就成了你的肥羊了。孩子,你还是去别家发财吧!”
就这样,我带着2800美元走出了多兰的对赌行。我已经弄清楚了,泰勒公司就在这同一个街区,而且极其富有,他还开了很多家台球房。我决定,接下来去他的对赌行。我思考着,究竟是从小笔交易开始,慢慢炒到1000股好呢,还是一开始就来把大的,没准儿我只能在那儿交易一天。
一旦他们输了钱,就会很快学乖,我的确想买1000股B.R.T股票,因为,我有把握从这只股票上赚取4~5个点的利润。然而,假如他们对我起了疑心,或者太多客户买多这只股票,那他们可能都不会让我碰。我觉得,可能还是从小笔开始胜算更大。
虽然这里的交易厅并不比多兰公司大,但装修却更加考究。显而易见,这里的客户群体更富有,阶层更高。这一点对我而言再合适不过了,我下定决心买进1000股B.R.T.股票。于是,我来到对应的窗口前,对柜员说:“我想买进一些B.R.T.,不知道最多可以买多少呢?”
“没有上限,只要你的钱足够,你想买多少就能买多少。”那位柜员说。
“那我买进1500股,”我边说边从口袋里拿出一沓钞票,于是,那位柜员开始填成交单。
就在此时,我看到一位红发男人一把将那位柜员从柜台边推开。他前倾着身子,对我说:“嗨,利文斯顿先生,我们不想做你的生意,还请你回多兰那边去吧。”
“那等我取走我的成交单,”我对他说,“刚才我买入了一点儿B.R.T.。”
“今天你别想拿走任何单子!”他说。此时,其他店员都站在他身后盯着我看。“再也不要来这儿交易了。我们不跟你做生意。明白了吗?”
不管是发火,还是企图跟他讲理,都毫无意义。我只好返回旅馆,结账后,我登上首列回纽约的车。没想到世道如此艰难。我本想赢回一些现金重新开始,然而泰勒居然没给我一次交易的机会。
我回到纽约之后,先还了富勒顿那500美元,然后,又凭着在圣路易斯挣的钱开始交易。我的手气好坏不定,不过,总体还是盈利的。毕竟,我无须改弦易辙,唯一需要领会的关键点就是做好股票投机。除去来富勒顿营业厅交易之前已经学会的,我还要掌握一些其他的本领。就好比那些字谜游戏爱好者一样,他们热衷于在报纸的周末副刊上填写纵横填字谜,填不出来就绝不罢休。而我,当然是渴望为我的市场拼图游戏找到答案。本来,我以为自己在对赌行已经找到了答案,不过事实证明,我错得离谱。
大约在我回纽约之后又过了几个月,一位怪人——老麦克德维特来到了富勒顿的办公室,他与A·R·富勒顿是老相识。听人说,他们俩过去曾共同拥有一群赛马。不难看出,他曾经有过一段威风八面的日子。A·R将我介绍给老麦克德维特。这时,他正跟大伙说起一伙西部赛马场的骗子,就在前不久,他们在圣路易斯大干了一场。他说,这个骗子团伙的头目叫泰勒,是一家台球房的老板。
“你说的是哪个泰勒?”我问他。
“就是那个H·S·泰勒。”
“原来是这家伙,我认识他。”我说。
“他并非善类!”麦克德维特说。
“岂止啊,简直是坏到了骨子里,”我怒气冲冲地说,“我还有一笔小账要跟他算呢!”
“怎么个算法呢?”
“教训这帮恶棍的唯一办法就是从他们的钱袋入手。他又在圣路易斯现身了,我还没办法对付他,不过,这一天总会来的。”我将自己的委屈也一并说给麦克德维特听了。
“对,”老麦克说,“他绞尽脑汁地想在纽约设场子,但是一直做不到,于是,只好在霍布肯开张了一家。听人说,那里对交易数额没有限制,生意极其火爆,跟那里相比,直布罗陀山就好像是矮腿鸡身上的跳蚤而已。”
“你说的是个台球室吗?”我问道。
“不,是对赌行!”麦克德维特回答。
“你肯定他们已经开张了吗?”
“嗯。已经有好几个人跟我说起过这家店了。”
“这些只不过都是听说罢了,”我说,“可否麻烦您亲自去确认一下它是不是还在营业,还得查明他们允许的最大交易额度。”
“那好吧,小伙子,”麦克德维特说,“明天我就去看看,然后再告诉你。”
第二天,他去一趟。泰勒的买卖的确已经做得非常大了,并且只要有单子就接。这一天是周五,这一周来市场行情一直是上涨的——请记住,这里说的20年前——可以肯定的是,周六公布的银行报告一定会显示银行超额准备金大幅度下降。一般来说,这是个不错的借口,交易大户必定会抓住这样的好机会搞个突然袭击,通过震仓将那些脆弱的保证金交易账户三振出局。
在当天最后30分钟的交易中,市场将和往常一样明显回落,尤其是那些公众参与最多的活跃股票。当然,那些股票也正是泰勒的顾客们做多且重仓的股票,对赌行自然希望有人做空这些股票。这种情况应该是最理想的了,他们可以同时从正反两个方向宰割这些肥羊,而且,没什么难度可言,只需要1个点的保证金就够了。
就在那个星期六的早上,我赶到了泰勒在霍布肯的场子。他们精心准备了一间巨大的客户大厅以及豪华的报价板,有一大群店员,还有一位身穿灰色制服的保安,里面的客户有25名左右。
我找到那里的经理,跟他聊了起来。他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助我的,我跟他说没什么事;他告诉我说,最好不要在股票上挣零碎的小钱,而且,可能还需要一天接一天的等待;但是在赛马场上就不一样了,那里挣的钱多得多,那儿是凭运气,可以押上所有的现钱,只需几分钟,就可以获利几千美元。
然后,他开始向我介绍股票市场的赌法怎么更安全,这里的某些客户怎么赚了大钱——听了他的说法,你一定会确信,这家经纪行是很正规的,是真正替你着想的——而且,下手务必要大、要狠,这样才能赢得暴利。这时,他一定觉得我或许正打算到哪个台球室里赌上一把,他想先下手为强,赶在其他人“洗劫”我之前,先从我身上捞一笔。
因此,他劝我抓紧入市,而且周六股市收盘的时间是12点,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他还说,这样我还有一整个下午去做其他事情。或许,我确实能揣着更多的钱去跑马场,但前提是我选的股票正好对路。
我摆出一副不怎么相信的模样,于是,他便不停地跟我唠叨。我看看表,已经11点15分了,我说:“那好吧!”然后,给他一些卖出各种股票的指令。我递给他2000美元的钞票,他很开心地收下了。他还说,他感觉我一定会大挣一笔,希望我以后经常光顾。
后来的情况跟我料想的一样。交易大户对那些他们认为有可能触发最多卖出止损指令的股票进行猛烈攻击,果然,股价来了个大跳水。而在最后5分钟,交易商们一般要买入平仓,使得行情上涨。而在此之前,我已经平回了头寸。
这回,我总共挣了5100美元。于是,我去柜台兑现。
“我已经入市了,真的太高兴了!”我一边对那位经理说,一边将我的成交单递给他。
“哦,我今天付不了你这么多。真没想到今天会有这么难得的行情。这样吧,下周一早上我给你准备好钱,绝对说话算话。”他说。
“嗯,那好吧。但是,你得先把你现有的钱支付给我。”我说。
“行是行,但是你得让我先兑付完那些散户啊,”他说,“我先还给你保证金,看最后剩下多少现金就付给你多少。请先等我把其他成交单兑付完。”于是,我在旁边等着他先兑付其他的赢家——我知道我的钱是安全的就行了,这里的生意这么火爆,泰勒不可能在这儿赖账的。而且,即便他食言了,除了我将他当时剩下的所有现金拿走之外,恐怕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我拿回了2000美元的保证金,外加800美元——营业厅里所剩下的全部。我对他说,下周一早上我一定到场。他也向我发誓,到时候一定备好钱恭候我的大驾。
周一上午差不多十二点钟的时候,我来到了霍布肯。我看到那个经理正在跟一个家伙说话,我好像见过这个人。对!那天在圣路易斯的营业厅,当泰勒让我滚回多兰去的时候,我曾见过这人。我马上明白过来,那个经理已经把我的事情上报给总部了,所以,他们派人来调查此事。没错,骗子不会信任所有人。
“我来结算我那天剩下的钱。”我对那位经理说道。
“就是这个人吗?”圣路易斯来的伙计问。
“没错,”经理回答,随即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黄色的钞票。
“慢着!”那个家伙对经理说,然后转身面向我道,“嗨,利文斯顿先生,难道你忘了我们曾告诉你,不跟你做生意了吗?”
“先还我钱,”我对经理说。之后,他递给我2张1000元、4张500元、3张100元纸币。
“你刚才说什么?”我对那家伙说。
“我们跟你说过,不允许你到我们的场子交易。”
“没错,这就是我来这里的原因,”我说。
“嘿,小子,以后别再来了。滚得越远越好!”他气急败坏地冲我吼道。这时,那个穿灰色制服的保安貌似漫不经心地朝这边走了过来。圣路易斯来的那个家伙对经理晃动着拳头,大声喊道:“你以后眼睛睁大点,可怜的蠢货,不该让这个可恶的家伙钻你的空子。他就是我们曾告诉过你的利文斯顿。”
“嘿,老兄,你听着,这里不是圣路易斯。你无权随便取消任何成交单,就好像你的上司对付贝尔法斯特男孩那样。”我对那个伙计说。
“你给我滚远点!你休想在这个营业厅里交易!”他咆哮道。
“如果我不能在这里交易,那么其他人也不可以。”我回答他说,“在这里收起你那一套吧,没用的。”
这一回,那家伙的腔调立刻变软了。
“兄弟,请听我说,”他一脸愁苦的可怜样儿,“就帮帮忙吧,给我们留条生路!你知道,如果这样的事天天发生的话,我们实在是承担不起啊!如果那老东西听说又是你,一定会跳起来三尺高。请你高抬贵手吧!”
“我保证,我会适可而止的。”我说道。
“能不能讲讲道理?看在老天的份儿上,你就远离我们这里吧!不要把我们的路堵死,让我们也挣点儿吧。就到这里好吗?”
“嗯,下次我来时,别让我再看见你这副盛气凌人的架势!”我说完走出了营业厅,他继续连珠炮似地教训那位经理。
其实,我已经从他们那里挣了一些钱,在圣路易斯他们公然毁约的一箭之仇也算报了,也没有什么理由再卷入什么其他争执,或者让他们关门大吉。
我回到了富勒顿的办公室,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麦克德维特。然后我跟他说,要是他愿意,我想请他代替我去泰勒的场子,就从一笔二三十股开始交易,让他们逐渐地认识他。等到我看准机会的时候就给他打电话,一把杀进去,稳稳地赚一大票。
我拿出1000美元交给了麦克德维特,于是,他动身去了霍布肯,开始按照我们的计划行事,慢慢地,他成了那里的常客。后来有一天,我看出市场即将向下突破,而且觉得把握非常大,于是悄悄递话给麦克德维特,以他们允许的最大额度卖出股票。
就这样,除去付给麦克德维特的提成和一些其他开销,那一天,我的净盈利是2800美元。不过,我怀疑麦克德维特另外给他自己做了一部分老鼠仓。这事过后没有一个月,泰勒就把他的霍布肯分公司关了。
之后,警方便开始忙活起来。不管怎样,虽然我在那儿仅仅交易了两次,但是,这家店并没有挣到什么钱。因为我们正好赶上疯狂的牛市,股票价格回落的时候很少,甚至无法洗出1个点的保证金。当然,客户们都是多头,在持续赢利的同时,还进行着金字塔式的加仓。接下来,美国数不清的对赌行接二连三地倒闭了。
从此,他们改变了游戏规则。要知道,在老式的对赌行里交易,与在一家正规经纪行里交易相比,交易者是拥有某些决定性优势的。举个例子,当保证金到达耗竭点时,你的交易就会自动终结,你的损失不会多于你已经支付的金额,也不会出现什么低劣的交易指令执行结果,这便是最好的止损方式。
纽约的对赌行一向对他们的顾客非常吝啬,一点都不像我听说的西部对赌行那般慷慨大方。在这里,他们习惯性地限制客户的潜在获利空间,对于特定的热门股票,甚至只允许客户获利2个点。糖业和田纳西煤铁公司这两只股票都在受限之列。哪怕这些股票在10分钟之内上涨了10个点,你的每张成交单也仅仅可以获利2个点。他们觉得,若不这样限制,客户的赢面就太大了——他损失的时候仅为1美元,但获利的时候却有10美元。
除此之外,在某些情况下,包括最大的所有对赌行,都不会接受某些股票的某些交易指令。就在1900年大选日的前一天,麦金莱胜出可以说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此地所有的对赌行都不容许客户买进股票,当时,麦金莱的选举胜算率是3:1。
如果你周一买进股票,那就准备获利3~6点吧,甚至会更多。当然,你也不是不可以赌麦金莱的对手布莱恩获胜,买进股票也不是没有获利的机会。不过,没有一家对赌行会接你的单。
如果不是对赌行拒绝跟我做生意,我可能会永远在他们那里交易。如果真是那样,我就永远没有机会知道,股票投机生意其实还包括许多其他的内容,那远非几个点的波动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