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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先秦的大地结构论

依据《周髀算经》,大地的形状像个倒扣的盘子:“天象盖笠,地法覆盘。”北极是天的最高点,北极下面也是地的最高点:“极下者,其地高人所居六万里。滂沱四而下。”地的最高点高于人所居住的最低点六万里。依据天高八万里的数据,地的最高点离天的最低处还有二万里的距离。

地的形状是方的:“方属地,圆属天。天圆地方。”(《周髀算经》)天圆,准确地说是圆盘形,在平原或草原上的人们,这样的印象当会更深。在肉眼看来,天中间高,四边低,像个斗笠,或者像《敕勒歌》所唱:“天似穹庐,笼罩四野”,像个帐篷。因此,“天象盖笠”的论断,显然只是普通人日常生活经验的推广。但地是方形的论断,就超出了普通人的日常生活经验,而应是在测量和分配土地的专业工作中所得知识的进一步推理。

周代分封诸侯,需要进行土地测量。依《周礼》,周代的官职有六种:天官冢宰,地官司徒,春官宗伯,夏官司马,秋官司寇,冬官司空。流传至今的文本,缺冬官司空部分。其他五个部分,也就是五类官职,其职责的第一句,都是“惟王建国,辨方正位,体国经野,设官分职,以为民极”,也就是都有确定诸侯国领土界限的任务。具体工作当是由地官司徒担任:

(大司徒之职)乃建王国焉。制其畿,方千里而封树之。凡建邦国,以土圭度其地而制其域。诸公之地,封疆方五百里,其食者半。诸侯之地,封疆方四百里,其食者三之一。诸伯之地,封疆方三百里,其食者三之一。诸子之地,封疆方二百里,其食者四之一。诸男之地,封疆方百里,其食者四之一。(《周礼·地官司徒》)

这就是说,从周天子的“王国”,到下面五等诸侯的侯国,面积依次递减,但形状都是方的,至少理论上应是方形的。

王国以内,子弟以及官员的领地,也照此办理:“凡造都鄙,制其地域而封沟之,以其室数制之。”(《周礼》)

依据《孟子》等书的说法,一般民众的耕地,实行井田制。对于井田的说法,历来不一。但井田是方的,则没有疑义。

周长相等的情况下,圆的面积大于正方形。在实际生活中,中国古代的住宅到王宫,从王宫到城池,都要修成方形的。

在以上生产和生活诸因素的基础上进一步推论,可知大地是方形的。而天圆地方的观念,一直影响到后世,成为中国古人天地形状的基本观念。

也曾有人对地方的观念提出质疑,“如诚天圆而地方,则是四角之不掩也”,并且把天圆地方解释为“天道曰圆,地道曰方”(《大戴礼记·曾子天圆》)。但这样的质疑几乎无人理睬。中国古人,仍然把天圆地方当作天地形状的正确论断。

依照《禹贡》,中国境内的土地被划分成九个州。据《尚书·舜典》,行政区划是十二州。署名孔安国的《尚书传》解释说,大禹治水以后,舜又将行政区划为十二州。其中冀州境内又分出了幽州和并州,在青州境内又分出了营州,共十二州。到了周代,又恢复为九州,不过和《禹贡》的区划有所区别。到秦代,又恢复十二州。秦汉时代,疆土扩大,天下分为十三州。晋代,分为十九州。晋代以后,分州的数量日益增多,每州管辖的范围就相对缩小了。

图2.5 井田之法图

图2.6 《商颂》

行政区划是人为的。在此基础上,产生了有关大地状况的假说。这就是邹衍的“大九州”说。

据《史记》,邹衍的大九州说,是对自然界深刻观察的结果:

(邹衍)乃深观阴阳消息而作怪迂之变,《终始》、《大圣》之篇十余万言。其语闳大不经。必先验小物,推而大之,至于无垠。先序今,以上至黄帝。学者所共术,大并世盛衰。因载其祥度制,推而远之,至天地未生,窈冥不可考而原也。先列中国名山大川通谷,禽兽水土所殖,物类所珍,因而推之及海外,人之所不能睹。称引天地剖判以来,五德转移,治各有宜,而符应若兹。以为儒者所谓中国者,于天下乃八十一分居其一分耳。中国名曰赤县神州,赤县神州内自有九州。禹之序九州是也,不得为州数。中国外如赤县神州者九,乃所谓九州也。于是有裨海环之,人民禽兽莫能相通者,如一区中者乃为一州,如此者九。乃有大瀛海环其外,天地之际焉。其术皆此类也。(《史记·孟子荀卿列传》)

在《庄子》一书中,也有类似的大地观念:

计四海之在天地之间也,不似礨空之在大泽乎。计中国之在海内,不似稊米之在太仓乎。号物之数谓之万,人处一焉。人卒九州,谷食之所生,舟车之所通,人处一焉。此其比万物也,不似毫末之在于马体乎。(《庄子·秋水》)

《庄子·则阳篇》甚至把当时的诸侯国的国土比作蜗牛角上的一块地方,小得可怜。这些材料都说明,战国时代,一些思想家已经充分认识到我们脚下的土地面积之大。中国境内的土地,绝不是“普天之下”的全部。邹衍说还有八个,庄子认为还有很多很多。庄子虽然说自己的话是“寓言十九”,但这些判断,绝不是随意乱说的产物。他们都是在深入观察之后做出的论断。这些论断在当时,以及以后很长时间内,都很难得到证实。就像我们今天认为宇宙之间像地球这样的星球绝不会只有一个一样,虽然难以证实,但都是合理的科学假说。不同的是,到今天,我们的知识增加了很多,观念也发生了根本变化。我们虽然还无法证实地外智能生物或者普通生命的存在,但几乎都会认为这是一个合理的假说,甚至有人付诸行动,用最先进的技术手段向太空释放信息,企图和这些生物进行联络。但在中国古代,邹衍的说法,刚开始曾吸引了很多人,甚至国君们的注意,后来则被视为荒诞,而不获认真对待。甚至庄子自己也认为,天地四方以外的事情,最好不去谈论。因此,这样一种假说,后来就再无人认真对待了。

《吕氏春秋》大体接受了《山海经》所提供的“四极”之内和“天地”大小的数字,不过把“天地”变成了“四海之内”:

凡四海之内,东西二万八千里,南北二万六千里。(《吕氏春秋·有始》)

在“四海之内”这广袤二万余里的范围内,有着众多的山川河流。《吕氏春秋》也大体给出了它们的数字:

天有九野,地有九州。土有九山,山有九塞。泽有九薮,风有八等,水有六川……水道八千里,受水者亦八千里。通谷六,名川六百,陆注三千,小水万数。(《吕氏春秋·有始》)

汉代高诱注:“薮,泽也。有水曰泽,无水曰薮。”“陆注”,高诱注:“陆无水。水盛内乃注之也。”问题不在于这些数字准确与否,而在于由此看出,当时的人们力求把山川地理情况弄个清楚,并且对不同的地形进行着可能的区分和认识。

《管子》中的数字,和《吕氏春秋》大同小异:

桓公曰:“地数可得闻乎?”管子对曰:“地之东西二万八千里,南北二万六千里。其出水者八千里,受水者八千里。”(《管子·地数》)

《山海经》中的天地,《吕氏春秋》中的“四海之内”,《管子》中明确说这就是大地的大小。在这大地之上,《管子》特别指出了两类山的数字:

出铜之山,四百六十七山。出铁之山,三千六百九山。(《管子·地数》)

这个数字当然也不准确。但是对于山川走向、数量,特别是对蕴含矿产的山脉的探知,在当时亦是一项受到广泛重视的地质、地理学的科学考察活动。

先秦时代人们心中的天地,是一个有限的天地。有限的天地就会有一个中心。大地的中心在哪里?当时大约有三种说法。

一是《周髀算经》的说法。依《周髀》的观念,天像盖笠,地法覆盘。盖笠、覆盘都有一个最高处。周髀称为“极”。极,也被认为是天地的中心:

极下者,其地高人所居六万里。滂沱四而下。天之中央,亦高四旁六万里。

也就是说,天的中央和地的中央,是对应的,都在极下。这个极,也就是天地之中,距离周人所在地有十万三千里:“故天之中去周十万三千里。”

《周髀算经》是从当时测量天地大小、日影长短等活动中得出的逻辑结论。

第二种是《吕氏春秋》的说法。依《吕氏春秋》,天地之中是在“白民之南,建木之下,日中无影,呼而无响”的地方。“白民之国”,是《山海经》中的一个国家,属《海外西经》。但《吕氏春秋》似乎认为它在南方。“建木”,是《山海经》中的一种树,其《海内南经》说该树生于弱水中,“其状如牛,引之有皮若缨黄蛇。其叶如罗,其实如栾,其木若蓲”。其《海内经》说该木生于南海之内,“青叶紫茎,玄华黄实,名曰建木。百仞无枝。有九欘,下有九枸。其实如麻,其叶如芒”,是南方的一种树。“日中无影”的地方,也是在南方。这就是说,在《吕氏春秋》看来,天地的中心,应该是在南方正午时太阳在头顶直射因而没有影子的地方。这大体上是一种有根据的科学推测。但“呼而无响”,则未有其考。

从“极星与天俱游,而天枢不移。冬至日行远道,周行四极,命为玄明。夏至日行近道,乃参于上,当枢之下无昼夜”的说法看,《吕氏春秋》很清楚《周髀》测量的结果,也知道天枢,即天极,但是不认为天枢是天的中心。自然它也不认为天枢之下是大地的中心。

第三种是《周礼》的说法,它把测量大地中心定为大司徒的一项工作任务:

(大司徒)以土圭之法测土深,正日景,以求地中。日南则景短,多暑。日北则景长,多寒。日东则景夕,多风。日西则景朝,多阴。(《周礼·大司徒》)

这里显然有实际测量的根据。经过认真测量,测得了地中的情况:

日至之景尺有五寸,谓之地中。天地之所合也,四时之所交也,风雨之所会也,阴阳之所和也。然则百物阜安,乃建王国焉。制其畿方千里而封树之。(《周礼·大司徒》)

测量的方法和《周髀》应是一致的。依《周髀》,周地夏至时的日影,长一尺六寸。依千里一寸的数据,则一尺五寸在周地之南。这些数据在当时都是科学的。但认为夏至影长一尺五寸的地方就是地中,则没有什么根据。依汉儒的注释,这个地方乃是颍川阳城,即今天的河南省登封县。这里是大地中心,这一观念当是东周以后出现的,而《周礼》也很可能就是作于东周时代。 vibGRdlukVD3wKMq0+9Os64URSoRDjlrDp8HyZjzHyXKVJYJWJw/g0YbS+VVqm3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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