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房间的门内,竟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大活人!自从那位监察使失踪后,府里的人们都人人自危,没事都不会再进到里面来,以免自找麻烦上身。
“李大人?!”萧忆脱口而出。
但很快,二人都发现这人背影纤瘦且略高,不可能是身子有些壮的李大人,都是一阵失望。
然则那人转过身来,又让甄琬忍不住眼前一亮。
是李大人身边那位漂亮的侍从!
李大人失踪了,他站在这里做什么?自己刚才说的话,他又听进去了多少?
带着三分惊讶和七分谨慎,甄琬和萧忆走了过去。
“这位……”萧忆开口,却一时不知如何称呼。
“叨扰了。”那侍从见他们来了,只微微颔首,便泰然自若的抬步离开,并没有要和他们交流的意思。
甄琬看着此人离去的背影,只觉体态说不出的优雅。一句简单的“叨扰了”,却好似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云淡风轻,忍不住陷入深思当中。
乍看之下,这侍从与萧敏好似同一类型的人,文质彬彬,温文尔雅。但若细细品味,便很容易发现他们二人的不同。萧敏待人虽也和善,但那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和善。先将自己摆的高高,再让人有“哦,他身份明明比我高那么多,对我还这样客气,真是一点架子也不摆,真是个好人”的感觉。
而眼前此人,即便身份还是奴籍,可无论是姿态还是谈吐,都是自内而外发出的优雅高贵。这绝不是人一时伪装的出来的,而是长年累月的造就。
这样的人……
“还看!人都走不见了!”萧忆在一旁嚷嚷着,“哪就那么好看了,你和萧敏都看的挪不开眼。”
甄琬面上一红:“我想事情呢。你不觉得这个侍从很奇怪吗?一个下人怎么会有这样不俗气质?即便是监察使大人,我瞧着也是不如他的。”
“当然,他很可疑。”萧忆一点也没有因为她的话感到惊讶,“我观察他好几日了,明明主子失踪了,他作为侍从是要承担重则的,可你看他,丝毫没有惊慌失措的样子,也没有像其他随从没头苍蝇的一样的乱找,跟没事人似得。”
“他会不会知道李大人去了哪里?”甄琬问。
“他说不知道。”萧忆有些遗憾,“或许……他知道,但他不告诉我们。”
“算了,这人一时半会参不透,要仔细提防着。”甄琬收回思绪,走入内室,“进去看看吧。说不定里面的线索已经被他破坏了。”
“哦——”萧忆将尾音拉的长长,“你是说出事以后,要将现场封锁起来,以免有人摸进来趁机销毁证据?”
“孺子可教也啊。”甄琬见他能举一反三也是有些惊喜,“不仅是销毁证据,有的还会趁机制造其他假象,迷惑他人。嗯……”
这间客房比甄琬和萧忆住的那间要明亮宽敞,但真说两个房间有什么旁的不同,她还真没什么感觉。她的特长是验尸,并不是勘测线索。
萧忆冲入,直接就冲到床榻边蹲下,望向床底。
这举动甄琬倒是非常能理解,毕竟在他们成亲的“大日子”里,就有一具女尸在床下等着给他们“祝福”,可目前的情况不同,若床下有异常,府里的下人们早该发现了。
她抬首环顾房间整体,这件房有很多出入口,可李大人到底从哪里凭空消失呢?
如果已经被害了,为什么现场没有发现任何挣扎的痕迹,没有留下任何血迹?
是毒杀?真的有那种无色无味,杀人于无形的毒药么?尸体又转移到哪里去了?
每晚守在他房前的那个威风凛凛的侍从呢?也一起遇害了么?以他的能力,被害死前会一点声响都发不出吗?
迷香?
不不不,自己一定是想复杂了……
“喂。”萧忆突然发声,“你说……”
“喂!”甄琬再一转眼,才发现萧忆一咕隆的爬到了李大人从前睡的床榻上,正躺的惬意,“你这是破坏现场!快起来!”
“紧张什么。”萧忆笑嘻嘻的,“现场早被那群丫鬟们破坏干净了,这地上都给抹了几遍了。我就躺着感觉下,一个躺在床上的人会怎样被人绑走呢?先捆起来再抬?还是打昏了用背的?”
“假装被害人吗?”甄琬想着,这种奇怪的方式,有时候也会有奇效,不过萧忆还是往“绑架”的方向联想,而不是杀害。
“刚才被你打断了。”萧忆又道,“你说……给监察使用旧的床单和被子,属不属于反常?”
“旧床单?”甄琬蹙眉,连忙走到床前查看。床单和被褥都是普通的灰白色,床榻朝外的一侧挂着米色的床帘,绣着点点红梅。
虽说监察使来访,萧家一切吃穿从简不假,可像床单这种平价物价,即便再怎么节俭,提供新的还是轻而易举的。是谁这样大的胆子,拿旁人用过的旧东西接待京城来的大官?
甄琬轻抚上床单,是舒适的棉布不假。
“是崭新的吧?”她望着床面,有些迟疑,床单并没有明显发黄或者有其他污渍,又哪里旧了?
萧忆惬意的躺在上边,双臂展开,像大鹏展翅般的划过床面。
“是的,旧的。”他闭上眼,似是陷入沉思,“我从小就是用崭新的床单,脏了就再不用了。因为床单洗过以后表面上会起一层短绒毛,摸着不舒服。”
“你也太浪费了吧,怪不得人监察使要来查你们家。”甄琬也有学有样的伸手感受了下,“我怎么没感觉。”
“信我就是了,这个我不会错。”萧忆睁开眼,“不过这个有意义吗?”
“很有意义。”甄琬点头,“把负责整理这张床铺的丫鬟叫过来问问吧。”
“好。”萧忆欣然表示同意。
房间内突然安静下来,只剩外边微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响。
时间仿佛静止了。
甄琬转过头,望向躺在床上的萧忆,不料萧忆竟也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双眼如黑曜石般纯净。
四目相对,两人仿佛都能通过对方的眼睛看进对方的灵魂里。
终于,还是萧忆忍不住先开了口。
“敢情你是叫我去叫丫鬟?”